第六章 晚會
十月來臨了,濕乎乎的寒氣彌漫在場地上,參透進了城堡。教工和學生中間突然流行起了感冒,弄得護士長龐弗雷夫人手忙腳亂。她的提神藥劑有著立杆見影的效果,不過喝下這種藥水的人,接連幾個小時裏耳朵裏都會冒煙。金妮韋斯萊最近一直病懨懨的,被珀西強迫著喝了一些提神藥劑。結果,她鮮豔的頭發下冒出一股股蒸氣,整個腦袋像著了火似的。
雞蛋大的雨點劈劈啪啪地打在城堡的窗戶上,好幾天都沒有停止。湖水上漲,花壇裏一片泥流,海格的南瓜一個個長得有花棚那麽大。
哈利訓練回來換好了衣服對他們說了關於尼克的幫助與邀請。
“忌辰晚會?”赫敏興致很高地說道,“我敢打賭沒有幾個活著的人能說他們參加過這種晚會——肯定是很奇妙的!”
“為什麽有人要慶祝他們死亡的日子呢?”羅恩帶著怒氣說道,他正在做魔藥課的家庭作業,“我聽著覺得怪沉悶的”
“說實話,我不是很希望去,如果你們非要去的話。”卡爾薩斯撫摸著萊薇的脊背說道。
窗外仍然下著傾盆大雨,天已經黑得像墨汁一樣,但屋裏卻是明亮而歡快的。火光映照著無數張柔軟的扶手椅,人們坐在裏麵看書、聊天、做家庭作業。弗雷和喬治韋斯萊這對孿生兄弟呢,他們正在研究如果給一隻火蜥蜴吃一些費力拔煙火,會出現什麽效果。弗雷德把這隻鮮豔的橘紅色蜥蜴從保護神奇生物課的課堂上“拯救”出來,此刻,它趴在一張桌子上悶悶地燃燒著,四周圍著一群好奇的人,萊薇也也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切。
突然,那邊火蜥蜴嗖嗖地躥到半空,在房間裏瘋狂旋轉,劈劈啪啪地放出火花,還伴隨著一些砰砰的巨響。珀西嘶啞著嗓子狠狠訓斥弗雷德和喬治。火蜥蜴的嘴裏噴出橘紅色的星星,十分美麗壯觀。它帶著接二連三的爆炸聲,逃進了爐火裏,不見了。
萬聖節到來了,哈利對他們說他後悔自己不該草率地答應去參加忌辰晚會。學校裏的其他同學都開開心心地參加萬聖節宴會,禮堂裏已經像平常那樣,用活蝙蝠裝飾起來了。海格種的巨大南瓜被雕刻成一盞盞燈籠,大得可以容三個人坐在裏麵。人們還傳言說,鄧布利多預定了一支骷髏舞蹈團,給大家助興。
“說出來的就要做到!哈利。”赫敏盛氣淩人地提醒哈利,“你說過你要去參加忌辰晚會的。”
“等你想後悔的時候就晚了,赫敏。”卡爾薩斯提醒的說道。
於是,七點鍾的時候,卡爾薩斯、哈利、羅恩和赫敏徑直穿過門道,這條門道正好通往擁擠的禮堂。那裏張燈結彩,燭光閃耀,桌子上擺放著金盤子,非常誘人,他們朝地下教室的方向走去。
通向差點沒頭的尼克的晚會的那條過道,也已經點著蠟燭了,但效果卻一點也不令人愉快:它們都是黑乎乎的、細細的小蠟燭,燃燒的時候閃著藍盈盈的光,即使照在他們四個充滿生機的臉上,也顯得陰森森的。他們每走一步,氣溫都在降低。卡爾薩斯他們都拉緊了衣服。這時,他聽見一種聲音,仿佛是一千個指甲在一塊巨大的黑板上刮來刮去。
“那也叫音樂?”羅恩低聲說道。
“差不多把,對於幽靈來說”卡爾薩斯解釋道。他們轉過一個拐角,看見差點沒頭的尼克站在一個門口,身上披掛著黑色天鵝絨的幕布。
“我親愛的朋友,”他無限憂傷地說道,“歡迎,歡迎你們能來,我真是太高興了”
他脫掉插著羽毛的帽子,鞠躬請他們進去。
眼前的景象真是令人不大愉快。地下教室裏擠滿了幾百個乳白色的、半透明的身影,他們大多在擁擠半堪的舞場上飄來飄去,和著三十把樂鋦發出的可怕而顫抖的聲音跳著華爾茲舞,演奏樂鋦的樂隊就坐在鋪著黑布的舞台上。頭頂上的一個枝形吊燈裏也點燃了一千支蠟燭,放出午夜的藍光。他們四個人的呼吸在麵前形成一團團霧氣,仿佛走進了冷藏室。
“我們到處看看吧?”哈利提出建議。
“我已經後悔了,跟你們一起來。”卡爾薩斯寒冷的說道。
“小心,不要從什麽人的身體裏穿過。”羅恩緊張地說道,他們繞著舞場邊緣慢慢地走,經過一群悶悶不樂的修女、一個戴著鎖鏈的衣衫襤褸的男人,還有一個胖修士。一個赫奇帕奇的鬼魂,性情活潑愉快,此刻正在和一個腦門上插著一根箭的騎士聊天。他們還看到了血人巴羅,這是他意料之中的。血人巴羅是斯萊特林的鬼魂,他骨瘦如柴,兩眼發直,身上沾滿銀色的血跡,其他鬼魂正給他騰出一大塊地方。
“哦糟糕,”赫敏突然停住腳步,“快轉身,快轉身,我不想跟哭泣的桃金娘說話——”
“誰?”他們匆匆由原路返回時,哈利問道。
“她待在一樓的女生盥洗室裏。”赫敏說道。
“待在盥洗室裏?”
“對。盥洗室一年到頭出故障,因為她不停地發脾氣,把水潑得到處都是。我隻要能夠避免,是盡量不到那裏去的。你上廁所,她衝你尖聲哭叫,真是太可怕了——”
“看,吃的東西!”羅恩說道。
“別動,那是死人吃的。”卡爾薩斯說道。
地下教室的另一頭是一張長長的桌子,上麵也鋪著黑色天鵝絨。他們都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緊接著就驚恐萬分停下了,氣味太難聞了。大塊大塊已經腐爛的肉放在漂亮的銀盤子裏,漆黑的、烤成焦碳的蛋糕堆在大托盤裏;一塊覆蓋著綠毛的奶酪。在桌子的正中央,放著一塊巨大的墓碑形的灰色蛋糕,上麵用焦油狀的糖霜拚出了這樣的文字:
尼古拉斯德敏西—波平頓爵士
逝於1492年10月31日
這時一個肥胖的鬼魂向桌子走來,他蹲下嬸子,直接從桌子中間通過,嘴巴張得大大的,正好穿過一條臭氣熏天的大馬哈魚。
“你這樣直接穿過去,能嚐出味道嗎?”哈利問道。
“差不多吧。”鬼魂悲哀地說道,轉身飄走了。
“我猜想他們讓食物腐爛,是想讓味道更濃一些。”赫敏很有見識地說道,她捂著鼻子,靠上前去細看腐爛的肉。
“我要走了,這裏太難聞了。”卡爾薩斯說道。
“等等我,我也感到惡心。”羅恩說道。
他們剛剛沒走幾步,一個矮小的男鬼魂突然從地底下鑽裏出來,停在他們麵前的半空中。
“你好,皮皮鬼。”哈利小心翼翼地說道。
皮皮鬼是一個專門搞惡作劇的鬼,他和他們周圍的那些鬼魂不同,不是蒼白而透明的。恰恰相反,他戴著一頂鮮豔的橘紅色晚會帽,打著旋轉的蝴蝶領結,一副壞樣的闊臉上齙牙咧嘴地露出笑容。
“聽說你們在議論可憐的桃金娘。”皮皮鬼說道,眼睛忽閃忽閃的,“議論可憐的桃金娘,真不禮貌。”他深深吸了口氣,大吼一聲:“喂,桃金娘!”
“哦,不要,皮皮鬼,別把我的話告訴她,她會感到很難過的。”赫敏著急地低聲說道,“我是說著玩兒的,我不介意她那樣——噢,你好,桃金娘。”
一個矮矮胖胖的姑娘飄然而至。她那張臉真是長得讓人菊緊,被直溜溜的長發和厚厚的、珍珠色的眼睛遮去一半。
“怎麽?”她繃著臉問道。
“你好,桃金娘。”赫敏用假裝很愉快的聲音說道,“很高興在盥洗室外麵看到你。”
桃金娘抽了抽鼻子。
“格蘭傑小姐剛才正議論你呢——“皮皮鬼狡猾地在桃金娘耳邊說道。
“我正在說——在說——你今晚的樣子真漂亮。”赫敏狠狠地瞪著皮皮鬼,說道。
桃金娘狐疑地看著赫敏。
“你們在取笑我。”她說道,眼淚就撲簌撲簌地從她透明的小眼睛裏飛快地落下來。
“沒有——真的——我剛才不是說桃金娘的樣子很漂亮嗎?”赫敏說道,一邊用臂肘使勁搗著哈利和羅恩的肋骨。
“是啊”
“她是這麽說的”
“別騙我了。”桃金娘喘著氣說道,眼淚滔滔不絕地滾落下來,皮皮鬼在她身後快活地咯咯直笑。“你們以為我不知道別人在背後叫我什麽嗎?肥婆桃金娘!醜八怪桃金娘!可憐的、哭哭啼啼、悶悶不樂的桃金娘!”
“你漏說了一個‘滿臉粉刺的’。”皮皮鬼壓低聲音說道。
哭泣的桃金娘突然傷心地抽泣起來,奔出了地下教室。皮皮鬼飛快地在她後麵追著,大聲喊道:“滿臉粉刺!滿臉粉刺!”
“哦,天哪。”赫敏難過地說道。
差點沒頭的尼克從人群中飄然而至。
“玩得高興嗎?”
“說實話,這裏不適合我們,尼克。”卡爾薩斯坦然說道。
“哦,真抱歉,你們還是快去參加宴會吧,搞不好還能趕上布丁。”差點沒頭的尼克歉意地說道。
他們向門口移動,一邊對每個看著他們的幽靈點頭微笑。一分鍾後,他們就匆匆走在點著黑蠟燭的過道裏了。
“真希望布丁還沒有吃完。”羅恩憧憬地說道,領頭向通往門廳的台階走去。
這時,哈利踉蹌著停下腳步,抓住石牆,全神貫注地聽著,一邊環顧四周,眯著眼睛在光線昏暗的過道裏上上下下地尋找。
“哈利,你怎麽——?”
“那個聲音又出現了——先別說話——”
“聽!”哈利急迫地說道,羅恩和赫敏都呆呆地望著他。
“走這邊。”他喊道,撒腿跑了起來,跑上樓梯,跑進門廳。這裏回蕩著禮堂裏萬聖節宴會的歡聲笑語,不大可能聽見其他動靜。哈利全速奔上大理石樓梯,來到二樓,卡爾薩斯、羅恩和赫敏跟在後麵。
“哈利,我們在做什——”
“噓!”
“它要殺人了!”他喊道,想要掙脫卡爾阻止他的雙手。“別攔著我,卡爾。”
“別去了,哈利,你是無法阻止的。”卡爾薩斯使勁阻止哈利說。
“可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倔強的哈利叫道。
於是他們來到三樓空蕩蕩地過道裏。
赫敏突然倒抽一口氣,指著走廊的下方。
“看!”
在他們麵前的牆上,有什麽東西在閃閃發亮。卡爾薩斯望著他們慢慢走近,眯著眼在黑暗中仔細辨認。在兩扇窗戶之間,距地麵一尺高的牆麵上,塗抹著一些字跡,在燃燒的火把的映照下閃著微光。
密室被打開了。
與繼承人為敵者,警惕。
“那是什麽東西——掛在下麵?”羅恩說道,聲音有些顫抖。
他們慢慢地靠近,哈利差點摔了一跤,地上有一大灘水。羅恩和赫敏一把抓住他,他們一點點兒地走近那條標語,眼睛死死盯著下麵的一團黑影。三個人同時看清了那是什麽。
是洛麗絲夫人,看門人的那隻貓,尾巴掛在火把的支架上,身體僵硬得像塊木版,眼睛睜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瞪著。
“我們趕快離開這裏吧。”羅恩害怕地說道。
“是不是應該設法搶救——”哈利不很流利地說道。
“聽我說,”羅恩說道,“我們可不想在這裏被人發現。”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一陣低沉的喧鬧聲,像遠處的雷聲一樣,告訴他們宴會剛剛結束。從他們所處的走廊的兩端,傳來幾百隻腳登上樓梯的聲音,以及人們茶足飯飽後愉快的高聲談笑。接著,學生們就推推擠擠地從兩端擁進過道。
當前麵的人看見那隻倒掛的貓時,熱熱鬧鬧的聲音突然消失了。哈利、羅恩和赫敏孤零零地站在走廊中間,學生們一下子安靜了,紛紛擠上前來看這可怕的一幕。
在這片寂靜中,有人高聲說話了。
“與繼承人為敵者,警惕!下一個就是你,泥巴種!”
是德拉科馬爾福。他已經擠到人群前麵,露出冰冷的眼神來,平常白色的臉漲得通紅。他臉上露出了獰笑,看著掛在那裏的那隻靜止僵硬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