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孟婆湯(三)
我是個很愛國的人,我去肯德基和麥當勞就隻為了上廁所。——張德帥語錄
2011年07月30日星期六陰
破傷風?還產後?我不禁看了看邋遢鬼的肚子,根本無法想象挺著個大肚子的邋遢鬼。男人能懷孕就是個奇聞了,關鍵是他怎麽生呀?再說了,男人要是能懷孕,這世界上還需要女人嗎?
想到這兒,我低聲地說:“這個玩笑開大了吧?”
“孤陋寡聞了吧,宜賓還有個男人做B超被檢出子宮呢,有子宮當然就能懷孕了,有什麽好奇怪的?”說完,撒不管輕輕地扯了扯我衣角。
崔護抬頭看了看邋遢鬼,眼光最後定格在邋遢鬼的肚子上。看樣子,在腦海中勾勒出邋遢鬼挺著大肚子的搞笑畫麵。
李白看到我對他部門的工作有些不夠尊敬,酒色全部湧到臉上。臉漲得通紅通紅的,明顯帶著怒氣說:“我們的檔案肯定是不會錯的,要錯也是你們的錯。”說完,李白用手指指了指邋遢鬼。還好,他沒說“草,這次是你的錯”。
我剛想說話,撒不管在下麵又開始扯我的衣角,製止了我。他上前,帶著卑微的笑容,對李白說:“李老,請息怒,何必跟一孩子動氣呢?他是童言無忌,您老是大人有大量,消消火。”
崔護也忙在邊上勸解著,還對我使了使眼色。我也就知趣地不再說什麽,對李白拱了拱手。
過了好一會,李白的臉色才恢複了正常。撒不管看到李白的氣也消了,就諂笑地說:“李老,您看他的事情我們應該怎麽辦?”撒不管指了指邋遢鬼。
“還能怎麽辦,我們有規定的嗎?”李白也開始打起了官腔。話語中,明顯帶著需要意思意思的語氣。說完,李白看了看撒不管,眼睛裏帶著耐人尋味的含義。
撒不管很懂得地點了點頭,對著李白意味深長地笑著。笑得很淫(和諧)蕩,笑得很官場。撒不管從公文包裏掏出個紙包來,放在桌子上,輕輕地推到李白的麵前,笑著說:“這些是張友年的材料,希望您老仔細研究研究?”說完,撒不管用手指在紙包上輕輕地敲了兩下。那意思就是你懂得。
李白將抽屜拉開,手想回一縮,紙包就從桌子上消失了。這一切,都很自然。自然得就像我在菜市場買菜一樣。
紙包消失後,李白對崔護說:“小崔呀,你去將生死簿拿來。”聲音很大,說得很莊重。崔護立刻屁顛屁顛地跑回去,去拿生死簿去了。
撒不管問李白:“李老,您看他什麽時候可以投胎呀?”
“慢慢排著吧,運氣好了三五年,七八年也說不準,一二十年也有可能。怎麽,急著投胎呀?”李白抬起眼,打量著邋遢鬼,就像肉攤上打量一件商品似的。眼睛裏,全無剛才的酒意。
“在上麵飄蕩久了,心急呀。”撒不管臉上依舊掛著那張擠出來的笑容說。
李白沒說話,既表示答應也沒表示不答應,隻是用手指輕輕地敲著桌麵。“咚咚”、“咚咚”,每次隻兩下,很有節奏。那聲音,就像直接敲在心底,很有穿透力。
“咕咚”一聲,邋遢鬼的喉結翻動著,咽了口唾沫。他鼓足了勇氣,上前說:“我不是想投胎,我想還陽?”
李白停止了敲桌子,又盯著邋遢鬼上下仔細地打量了番,張口笑嘻嘻地問邋遢鬼:“你會吸煙?”
邋遢鬼搖頭。
“會喝酒?”李白的臉上帶著笑。
邋遢鬼又搖頭。
“會賭錢?”笑開始在李白的臉上減少。
邋遢鬼還搖頭。
“有老婆?”李白臉上隻殘留著一點笑了。
邋遢鬼仍舊搖頭。
“有事業?”李白的臉上已經看不到笑了。
邋遢鬼依舊搖頭。
“有遺產?”怒氣開始上了李白的臉。
邋遢鬼鑒定地搖頭。
“那你還什麽陽呀,你什麽都沒有還還哪門子的陽呀!你這樣別說再活幾年了,就是活個百年還不是照樣沒意思。”李白開始發怒了。接下來,李白語重深長地說:“人生,不能要將就,而是要講究。同樣的是人,你是喜歡做西門慶還是喜歡做武大郎,你是喜歡做藥家鑫還是喜歡做張妙,你是喜歡做李啟銘還是喜歡做張會全,你是喜歡在寶馬車裏玩“船震”還是喜歡吹著小風和城管賽跑。而此時此刻,就是你選擇的機會。人生能選擇的機會不多,而現在,就是你見證奇跡的時刻。他叫張什麽來著?”說到這兒,李白轉頭問撒不管。
“張友年。”撒不管在邊上忙補充道。
我在邊上看著李白,心裏忍不住想:李白,你丫挺的是不是看穿越小說看多了,看得馬桶都像穿越的洞。這些都是你死之後的事呀,有些人還是這兩年才出名的呀。
領導真不愧為領導,一張嘴就是長篇大論,語氣中既有威嚴又有勸導,既有高屋建瓴又有給牆角鬆土,既有咖啡紅酒又有大蒜窩頭。這一番話,點燃了邋遢鬼埋藏在心中的欲望。
邋遢鬼在原地愣愣地站住了,李白的話裏有很大的啟發性,也有很多的信息,他一時還沒捋順。別說邋遢鬼了,我現在聽完李白的話,就感到自己的人生活得很失敗,一直走在通向成功的岔路上。
這年頭,人和人的差距怎麽這麽大捏?成功的男人晚上打樁不停休,完事喝紅牛;而不成功的男人晚上大頭望小頭,手擼不停休。而我,不但是後者,還是晚上對著老幹媽在“手擼不停休”。
待了會,邋遢鬼一副下定決心的樣子,堅定地說:“我不還陽了,我想投胎。”
我在邊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裏不禁感謝著李白,還感謝著他的十八代祖宗。是他,徹底打消了邋遢鬼還陽的念頭。這邋遢鬼,關鍵時刻掉鏈子,在上麵說得好好的,說要投胎投胎,下來就變卦了,要還陽。關鍵是你還陽了,張德凱怎麽辦呀?
我抬起眼,望了望撒不管,眼神裏充滿了堅定,是想告訴他:趁現在邋遢鬼還迷糊時將事情砸死了,隻要我們將生死簿一簽,到時候他即使反悔,都沒有機會了;最好是現在就將邋遢鬼放倒,摁著腿踩著腦袋灌碗孟婆湯。撒不管衝我點點頭,悄悄地比劃了個OK。怪不得,撒不管能做官而我在貼小廣告呢,他能隨時知曉別人在想什麽要做什麽,好像長了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似的。
崔護抱著一本嶄新的檔案出來,那應該就是李白剛才說的生死簿。崔護將生死簿攤放在李白的麵前,翻到一張空白的紙張來。李白拿起筆,剛要開始寫,撒不管在邊上說:“李老,您看能不能盡快些,我們趕時間?”
聽到這句話,李白望著撒不管,話裏有話地說:“這個嘛,我們要研究研究。”
撒不管當然明白李白的研究研究是要怎麽個研究法,可惜,今天我們的準備不充分。他略帶尷尬地說:“李老,實在不好意思,這次材料準備的不是很充分,你看能不能先研究下目前的材料?”
李白聽到這句話,將筆擱在桌子上,不動了,語重心長地對撒不管說:“小撒呀,你也知道,無論做什麽,我們都是要依據製度的。製度就是規矩,沒有規矩怎麽來的方圓?”
“我知道,我知道。隻是……”撒不管忙點頭。
“咱們就先不討論了,你放心。我一定會秉公處理的。”李白將秉公兩個字咬得很重。說完,他拿起筆,就準備在生死簿上寫了。
隻要他這一寫,那今天晚上做的一切都成了無用功。假如邋遢鬼今晚喝不了孟婆湯投不了胎,回去了,張德凱豈不是要分裂了。他分裂不要緊,關鍵是欠我錢呀。這個怎麽辦,這個怎麽辦。真是錢到用時方恨少,長途車上怕屎多。
我正在抓耳撓腮著急上火時,想到了一個家夥說的至理名言:不怕你不貪財,就怕你沒愛好。而李白的愛好,倀鬼早就告訴我們了,那就是酒和裝逼。政府有人好辦事呀!
我裝作很高深的樣子問李白:“李老,您覺得這首詩怎麽樣?”李白一愣神,他沒想到在這時候我能問這樣的問題。趁他還沒說話,我就開始念了:“‘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裏有荷花。荷花上麵有蛤蟆,一戳一蹦達。’這就是剛才那個‘如把泰山倒過來’寫的。”
聽到這兒,李白的手停在了空中,愣住了。待了一會,他才說道:“不錯,不錯。雖沒有將泰山倒過來那樣有想象力,卻也刻畫了一副大明湖的秀麗景象。大明湖,大明湖,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你們可記得?”
“雨荷,深不可測的是你。朕,真是鞭長莫及呀。”我想都沒想就說出了這句話。說完,就看到李白麵帶春天般的笑意看著我。文人,常常很濕。
“李老,您如果喜歡的話,我想下次帶上這本詩集還有幾瓶正宗的五糧液和您探討探討大明湖?”我開始給李白下套了。
“正宗的五糧液,難道我剛才喝的不是五糧液嗎?”李白疑惑地問。
“您老剛才喝的是‘醜糧液’。”撒不管在邊上回答。
“我怎麽說剛才怎麽喝的有一股二鍋頭的味道,原來感情就是那二鍋頭兌的白開水。”李白勃然大怒地說,“小崔,小崔,快去將曹海的生死簿找來。他奶奶個熊,竟敢給老子送假酒。氣煞我了。”
崔護忙又跑回去,應該是去找那個曹海這個倒黴催的檔案了。曹海,對不起呀,我不是成心的,真不是成心的。
李白轉過臉,原本還怒氣衝衝的臉現在卻擠在了一塊,充滿了笑意。人,有很多張臉。而很多時候,我們不知道哪張才是我們真正的臉,哪張是我們裝習慣的臉。李白問我:“真的能找到剛才你說的那本詩集?”
我肯定地點了點頭,詩集我找不找得到再說,隻要你現在能將事情辦了,咱什麽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