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孟婆湯(二)
有些時候,我們的努力就像在拉屎,努力了半天就等來了屁。——張德帥語錄
2011年07月30日星期六陰
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場景,依舊是一個熟悉的老頭熟悉地爬在桌子上酣睡,屋子中飄滿了熟悉地酒氣,唯一不同的就是老頭麵前放著隻大碗。這隻碗,裝水足足能裝個一斤多,隻見碗邊上刻著幾個醒目的大字:“喝酒要有量,三碗不過崗。”
這樣的三碗,別說李白過不去崗,就是武鬆都隻剩下醉倒的份兒。
看到李白還在熟睡,撒不過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們三個就乖乖地站在屋子裏,靜靜地等著李白從睡夢裏醒來。
時間過得很慢,就如同一個男人夾著腿站在擠滿人的火車上的廁所外。那麽漫長而又漲得慌。
過了一會,李白動了動身,嘴裏念叨了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能喝二兩不在乎多喝半斤?”說完,打了個響亮的酒嗝,屋子裏的酒氣更弄了。
“李老,真是好詩呀,看來李老現在真是喜怒皆文章。小撒我是佩服呀佩服。”撒不管忙上前恭維說。
李白睜開睡眼,無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撒不管,眼珠動都不動一下。他醉醺醺地問撒不管:“有事呀?”
“李老您真是好文采,無論是在數字裏還是在字母裏,您老都排在第二位。”我半恭維半獻媚半挖苦地讚美著李白。
“第二,那第一的莫非是子美兄?還有,字母是什麽,能喝不?”李白迷迷糊糊地問,看來今天有點喝多了,酒還沒醒過來了。在李白的世界觀裏,認識一個東西就是看他能不能喝。
李白他這樣問,明顯沒學過外語。這樣的人,肯定考不過四級,怎麽能找到工作呢?看來,學習外語很有必要呀。至少,你要明白“getout”和“getoff”之間還是有區別的。要不然,別個占了你便宜你還在說阿裏嘎多。
“不是杜甫,而是一個無名氏。他有一首詩,寫得很不錯:‘遠看泰山黑糊糊,上頭細來下頭粗。如把泰山倒過來,下頭細來上頭粗。’(摘自《效坤詩鈔》,這本詩集讀起來很不錯。效坤就是張宗昌,字效坤。)”我能回憶起的詩不多,除了那首“鵝鵝鵝”,就是這首《遊泰山》。
李白捋著自己的胡子,邊聽邊點頭:“嗯,很不錯,說得很樸素,講得很寫實,想象得也很豐富,最起碼三個+號。我怎麽就沒想到過將泰山倒過來呢?”邊說,李白邊拿著他麵前的那隻大海碗做比劃。
文人就喜歡相互吹捧。你若送我一朵“梨花”,我就獻你隻“羊羔”;再不行,就給你來句“夢遺落在草原上,月經常掛在天上”。很濕很騷人。
李白用碗比劃完了,猛地一拍桌子,朗聲說道:“今日有如此好詩相伴,應當浮一大白。”說完,他從腰間掏出個酒葫蘆來。葫蘆上寫著“五糧液”三個燙金大字,但那個“五”字有點草。
“李老李老,您慢點喝。我們來是有公事要辦理的。”撒不管看著李白又向他那個“三碗不過崗”的碗裏倒酒,慌忙上前阻止。手想伸過去阻擋,卻隻在空中做了個虛假的動作,很是揪心。
“有事呀。”李白放下了酒葫蘆。因為酒已經被他倒完了,酒在碗裏隻淹沒了碗底。李白扭過頭去,衝著裏麵喊:“小崔,小崔。”
聽著裏麵一連串地答應,不一會,就出來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他這一出現,真的是hold住了全場。因為,我們看到了崔永元。
“崔永元?小崔?”我的大腦明顯短路了。這也太突然了吧,我前兩天還在看他的新聞,沒想到在這兒看到他了。難道他也玩穿越?
“崔永元是哪位?我叫崔護,今後大家就叫我小崔吧。”中年人一臉和氣地說。明顯就是個還在試用期的公務員。因為對你態度好的,永是處於試用期的那些。
“原來,您就是崔護。那首‘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崔護。卑職一向很喜歡這句詩,真是久仰呀久仰。”撒不管抓著崔護的手就搖起來。
冥府就是好,隨便遇到個就是名人呀。這才是真正的名人效應。怪不得大家最後都到冥府來,原來是看名人來的。
“見笑見笑,這都是當年年輕氣盛易衝動的事兒了。主任,您叫我有什麽吩咐?”崔護一臉恭敬地望著李白,腰微微地彎著,顯得背稍微有些駝。
李白沒說話,隻是用手不悅地指了指撒不管。明顯覺得撒不管剛才對崔護的親昵態度影響到他這個副主任的權威性。
崔護緊張地看了李白一眼,轉過身問撒不管:“你們來是做什麽的?”
撒不管將我們這次來的目的講了遍。一會指指邋遢鬼,一會指指又我,顯得很神秘。
崔護邊聽撒不管的講解邊點頭,也不知道他是真懂還是不懂裝懂。撒不管將一句話就講完的事足足說了有十分鍾,崔護點頭也點了有十分鍾。等到撒不管講完,崔護還在那兒不停地點頭。
“完了?”崔護聽到很久沒聲音了,望著撒不管,疑惑地問。
“嗯哪,完了。”撒不管誠懇地回答。
崔護又點了點頭,這次看來是真懂了。他懂撒不管說完了,至於前麵懂不懂那就隻有天知道了。
崔護衝著我就走過來。他到了我麵前就站住了,問我:“是不是你?”看來,剛才他的頭是白點了。
我搖了搖頭,指了指邋遢鬼。崔護又點頭,向邋遢鬼走去。
“你姓嘛叫嘛?從哪來到哪去?家裏幾口人?人均幾畝地?地裏幾頭牛?”崔護對著邋遢鬼就是一通問。將邋遢鬼問得是不明所以。邋遢鬼一臉黑線地盯著崔護,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現在哪兒還有地呀,地裏哪兒還有牛呀。
崔護感覺問得有點過了,假裝咳嗽了下來掩飾自己的業務不熟悉。清了清嗓子,他又問邋遢鬼的年齡、籍貫、出生時間和死亡時間。等到邋遢鬼回答後,崔護又開始點頭,然後扔下句話“你們等等”就返回屋子。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李白突然一嗓子,將我們嚇了一跳。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嚇得人屁滾尿流。原來,李白將那一碗底的酒喝完了,現在正賣力地舔著碗底裏殘留的那幾滴酒。
等他添完了碗底的酒,又將酒葫蘆拿起,仰起頭,張著嘴,在接那酒葫蘆中滴下的酒滴。一直到實在沒有酒滴落下來,這才將酒葫蘆扔在一邊,可憐巴巴地望著我們。那眼神,和小吉的很像。
雖然小時候我很不喜歡李白,因為他的詩老師常常要我們默寫,但現在看到他這副落寞的樣子,我心裏還是不落忍的。我湊過去,問道:“李老,怎麽了?有傷心事兒呀?”
李白用一雙奇怪的眼神看著我,看得我心裏毛焦焦的,難道我臉上有一顆張牙舞爪的米粒,還是我臉上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哎!”李白長歎一聲,接著又用那雙奇怪的眼神看著我,“真的很像。現在這麽看,還真的很像。”
我心裏罵著:像你大爺。但嘴裏卻不敢說,因為很多領導都有些不能用常理推斷的能力,說不準你一句話就犯了他的忌諱,然後你就可以嚐試著將42碼的腳穿進38碼的鞋裏。我心裏罵著,臉上卻帶著虛偽的笑,嘴裏說的又是另一回事:“李老,我和誰很像?”
“我兒子。”李白毫不猶豫地說。
你大爺,這句話差點從我嘴裏蹦出來。沒事亂認兒子做什麽,好像誰願意做你兒子似的,關鍵是你雖姓李但不叫剛。
李白接下來開始講述他的煩惱。原來,李白由於詩做得好,引起別人的嫉妒,就有報道說李白有私生子。
其實,想想這很正常,沒有緋聞的名人能叫名人麽?但李白不明白這道理呀,所以他苦惱憂傷愁呀。所以他想向將憂愁灌醉,隻是沒想打憂愁的酒量比他大。
這時候,崔護從屋子裏走出來,手裏還抱著一摞檔案。拍了拍檔案上的灰塵,揚起一場小規模的沙塵暴。
崔護仔細而小心地翻閱著檔案。最後,他停住了,嘴裏念著:“張友年,男,江西鷹潭人。生於公元1974年1月12日,卒於公元2010年11月29日,壽終36歲,死因,死因……”崔護在死因這地方停住了,眼珠子瞪得很大。如果沒有眼眶擋著,就要跳出來了。
崔護擦了擦頭上的汗珠,拿著檔案走到李白麵前,湊到李白的耳邊,小聲地嘀咕著。看來,事情有點蹊蹺。
我看了看邋遢鬼,邋遢鬼的臉色明顯有變化。他講他的故事時,他說過自己死時才30歲,這下子差了6歲,也就是說他還有6年陽壽。我一下子想到了張德凱,這下子,有點棘手了。邋遢鬼若有還陽的話,張德凱豈不是又要讓我為他為人民服務一會。
“不就是產後破傷風嘛,有什麽大不了的。”李白醉醺醺地說。
這句話,讓我們是真正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