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紛飛雪花
除去加裏和那名一直站在他身後的精英騎士，營帳裏還有八個男人，十四名妓女。羅伊斯一進來，就站在邊上默默的看著這些男人。他們有著一張張陌生的麵龐，在羅伊斯自己的記憶裏，或許有這些麵龐的存在，可是羅伊斯已經想不起來了，也不願意去想。
這八個男人都是漢克城裏的鄉紳貴族，妓女們羅伊斯同樣一個不認識，但無非是來自漢克城裏的妓院。二十二具白花花的肉體緊緊糾纏在一起，妓女們發出急促又起伏的淫、叫聲，男人們則越戰越勇，似乎不惜掏空身體裏的一切力量，羅伊斯的精神力從一開始就監察著營帳裏的一切，現在他正在處理精神力反應回來的信息。從他整理出來的結果來看，這短短不到的十分鍾裏，已經有五名妓女跟兩名男子先後爆發過，然而他們很快又性趣高昂繼續加入戰鬥，真的是肆無忌憚啊，好大的膽子啊，敢到我騎士團的營地裏來宣、淫，難道我真的那麽好欺負嗎？羅伊斯幽幽想著。在羅伊斯龐大精神力探查之下，他自然能察覺到這些人心中有沒有所有顧忌，顯然，不管是鄉紳貴族還是妓女們，都沒有流露過任何擔憂或者不好意思的情緒。
羅伊斯神情不變，然而卻認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很充足的理由，他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欲殺人泄憤的衝動。
加裏正坐在營帳最深處的案桌後麵，桌上滿是東倒西歪的酒瓶。大概是喝得太多了，加裏醉眼迷離，還沒有察覺到羅伊斯等的到來。
羅伊斯沒有看他一眼的打算。
足足三分鍾過去，鄉紳貴族跟妓女們的宣、淫、聲才忽然停了下來。他們中絕大多數人都認得羅伊斯那一張臉，羅伊斯這一張臉上隻掛著一個僅有的表情，冰冷得像一塊冰湖，然而他們所有人卻都能從這個僅有的表情裏讀到羅伊斯想要表達的所有內容，不認識羅伊斯的那些人現在也都認識了。貴族跟妓女們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但是他們就是在那一瞬間知道了這些。
短暫的沉默之後，貴族跟妓女們有人先動起來了，從糾纏的肉堆裏拔出身子，奔向了一旁的衣物堆，三分鍾後，所有人都穿好了衣物站在原地，他們中絕大多數人身上的衣服都不合身，是因為慌亂間忘記了哪一件是自己的衣物，隨便拿起一件就套在身上。妓女們的表情很奇怪，她們心中忽然湧起了羞愧的感覺，麵對著羅伊斯這一張臉，她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糊塗了腦袋，竟然認為出賣肉體原來是如此可恥的事情，但毫無疑問，她們都是行業裏的老手，不應該自主產生這種感覺，隻能說羅伊斯身上散發出來的壓力已經快令她們承受不住。
貴族跟妓女們都在等待羅伊斯開口，現在這個場麵，身為領主的伯爵大人開口是最合適的，然而羅伊斯依舊一言不發，也不再去看他們，視線已經落到營帳的其他地方，羅伊斯的精神力已經把營帳裏的一事一物全都反映到他的腦裏，他現在似乎想用眼睛親自去檢查一遍，看看精神力是否會有漏掉的時候。
貴族跟妓女們將目光放到了加裏身上，然而此時的加裏有些奇怪，一杯酒放到嘴巴前，卻怎麽也喝不下去，他拿酒的手在瑟瑟發抖，看樣子，他保持這個姿勢也有一兩分鍾了，臉上都是汗水，他的目光，則死死落在羅伊斯身上。部分貴族跟妓女從加裏的眼睛中讀到了令他們不安的消息。
終於有貴族站出來：“伯爵大人，我們都是受邀而來，沒有任何挑戰您權威的意思，請伯爵大人明察！”其實在貴族圈當中，這樣的事情實在再平常不過，隻是他們都已經被嚇得不輕，口氣絲毫硬不起來。有人帶頭，貴族跟妓女們都隨口應和起來，並且眼光不是瞄向加裏，意思再是明顯不過。哈裏森知道羅伊斯不會輕易開口，一開口就會定下結局，在這種關鍵的時候，他知道自己該怎麽做，說道：“我提醒各位，這裏可是我們騎士團的營地！”
哈裏森的話讓不少貴族身心一驚，“我承認自己犯的錯誤，我願意出一百個金幣，不……三百個金幣，用來補償！”又有貴族一臉心痛站了出來，三百個金幣，足夠養活三十名騎士一個月了，這看起來似乎是個不錯的交易。“伯爵大人，我們姐妹願意把這些天所賺的金幣全部…….全部交出來！”妓女們被貴族們帶動，用眼神商議之後派出一個人來做代表。
羅伊斯知道她們每個人的衣物裏都藏著二十個金幣，那應該是加裏替代貴族們付給她們一天的酬勞，算起來，光妓女這邊就能拿到一千多個金幣，隻要羅伊斯願意，他可以讓這個價格翻上一倍，貴族們那裏同樣是如此，現在這個時期，每一個金幣對於羅伊斯來說都是十分珍貴，羅伊斯一直都認為，顏麵這些東西在金幣麵前都是扯談，尤其是你正需要金幣的時候。所以這稱得上是個蠻劃算的交易。
然而羅伊斯發現，他根本心中正在平靜燃燒的怒火絲毫沒有降弱的跡象。
貴族們一直都在留意羅伊斯的表情，為了將事情了結，又趕緊心疼無比的大叫道：“我願意出五百個金幣來賠償！五百個！”“我也願意！”……此起彼伏。羅伊斯知道事情該結束了，他緩緩說道：“壓出去，在所有騎士麵前，都斬了！”
加裏手中的酒杯悄然落地，碎成一堆。哈裏森想要說些什麽，然而看了精神力探了探加裏一下之後，沒有說出來。
一陣錯愕之後，貴族們憤怒的叫喚起來，妓女們則尖叫不已，顯然他們全都認為這是羅伊斯在草菅人命，他們所犯的錯誤還不需要到被斬首的地步。“我隻是今天才來第一次，那些前些天來過，今天沒有來的人呢？伯爵大人憑什麽放過他們卻不放過我？你憑什麽？我不服！大人做事情如此不公，怎麽能夠好好帶領我們所有貴族，如果伯爵大人真的殺了我，所有的貴族都會有怨言的！我願意出一千個金幣，隻求伯爵大人原諒我這一次所犯的錯！”眼開副團長唐納德已經出去叫人，這個貴族趕緊跳上前，據理力爭之後，直接將價格抬升到他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才能還得起的地步。貴族們跟妓女們看的出這絲毫不是羅伊斯為了抬高賠償金而弄出的假把式，聽了這名貴族的話後，立即大聲附和，且再一次抬高賠償金。
唐納德帶著三十名騎士湧進來，營帳內一下子變得擁擠不堪，騎士跟妓女們崩潰了，“軍師大人，我們可是受您的邀請才到這裏來的，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羅伊斯賦予加裏的軍銜是一名軍師，然而誰都知道加裏在拜神騎士團中的地位遠比查爾斯這名團長要尊貴，稍微大的事情都隻有加裏才能定奪，因為加裏能夠直接跟羅伊斯溝通，代表了羅伊斯的意誌。從查爾斯跟唐納德都不敢強行阻止他如此胡鬧，隻能第一時間將事情上報這件事情就可以知道羅伊斯賦予加裏、弗仁還有哈裏森多大的權利。
隻是加裏跟弗仁確實太讓人失望了，此時的加裏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並且已經不再看羅伊斯。哈裏森重重歎了口氣，他雖然失去了兩個眼球，可是如此清晰的看到加裏的眼睛中不曾閃過任何羞愧的神情。哈裏森自己的精神力沒有能達到將一切細微現象都反映到腦海裏的地步，他知道那是羅伊斯在幫他，四個小貴族之間非同一般的友誼，需要他們給彼此之間一個交待，很多時候，羅伊斯都已經做到完美，然而一些差距仍舊是不可避免的拉大，而對於他們來說，差距的出現，就是悲劇的開始，因為加裏跟弗仁顯然沒有那麽大的毅力。
加裏一個勁狂笑，沒有開口為貴族妓女求饒的意思。查爾斯感受到羅伊斯麵龐上的神情又冰冷了幾分，趕緊大聲下令：“還在等些什麽，還不快行動！”貴族跟妓女們感受到末日的降臨，掙紮著想要說些什麽，羅伊斯再一次開口：“你們放心，到過這裏的每一個人，都隻會是你們這個下場！”羅伊斯的話敲響了他們最後的喪命曲，騎士們掩飾著眼中的神情，個個衣服冰冷的樣子，將所有貴族跟妓女推了出去。
“伯爵大人！我不服！加裏軍師跟弗仁軍師才是這些事情的主謀，你憑什麽殺了我們卻放過他們！這不公平！！我不服！”有一名貴族又發現了一條救命繩索，緊緊抓住不放，大喊道。
羅伊斯顯得無動於衷，平靜說道：：“這裏……可是我的領地！你敢跟我要公平？！”
在羅伊斯看來，這確實是個天大的笑話。
“推出去，立刻斬了！！”查爾斯跟唐納德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立刻派人把這些天來過這個營帳的所有人都抓起來，當街斬了，立刻！所有！”羅伊斯終於不再掩飾心中的怒火，大喝一聲說道。哈裏森身子抖了一抖，查爾斯跟唐納德有些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在他們看來，確實沒有必要鬧得這麽大，他們想要勸一勸羅伊斯，但是羅伊斯的下一句話直接將他們這個想法打消掉。
羅伊斯幾乎是吼著道：“誰要敢求情就把他名字給我報上來！”可以確定，羅伊斯絕對不隻是想要一個名字而已。
“殺！確實都該殺！”另一道更大的聲音響起，幾乎蓋過羅伊斯的聲勢，“但在去殺之前，”這個聲音繼續說道，“查爾斯團長你應該先把我鬧到砍下來！想我這種不男不女活著也是浪費糧食！倒不如死了幹淨！也省得某些人看了礙眼！！”
查爾斯嚇得幾乎要直接趴在地上。
“加裏，你說的什麽混賬話？！還不快向羅伊斯道歉！”顯然，哈裏森不知道事情越來越失去控製，心驚膽顫之際，又急又氣說道。
“道歉？”加裏猛然站起來，又是一陣仰頭大笑，他笑得如此徹底，並沒有意識到他早已淚流滿麵。“我哪裏有說錯了？他羅伊斯不是對我們失望至極嗎？我現在不是不男不女嗎？我現在這樣不是生不如死嗎？你隻是失去了雙眼，你不知道我們的痛苦，我可以不碰女人，可我受不了褲襠空蕩蕩的感覺！！我受不了，你知道嗎？我寧願去死！”
查爾斯跟唐納德意識到這個營帳已經不再適合呆下去，遠遠看了加裏身邊的那名精兵一眼，至於他們的兩名親兵，根本不需要他們去提示，五個人短短幾秒鍾就無聲退出營帳，並且將周圍的騎士都撤離掉。
加裏的表現顯然讓哈裏森失望至極，“你……你、你！”他整個人都在顫抖，然而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羅伊斯終於將視線放到加裏身上，渾身的疲倦感表明他並不僅僅隻是身體累了而已，通過精神力傳達回來的信息，羅伊斯切身體會到他跟弗仁的痛苦，他知道加裏跟弗仁崩潰的原因。加裏跟弗仁已經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矮胖子易侯賽因身上，隻是如今羅伊斯遇到生死關頭的事情，易侯賽因都不來幫忙，如何還可能幫到他們？加裏跟弗仁都太了解羅伊斯，不管是什麽原因，羅伊斯都已不可能投入到黑暗之神的懷抱裏。隻是他們不了解，也無法認同。
還有一件事情他們不知道，羅伊斯現在已經沒有膽量投入任何神明的懷抱，除非已經失去了精靈族，並且真的到了必死的關頭。力量越強越知道他們的不可戰勝，自己能做的隻有逃，變強，逃，再變強，至於這條路的結果是什麽，羅伊斯不知道，他隻知道每靠近他們一步，危險邊多一分。羅伊斯能比任何人更加深刻的體會到卑微生命的可悲之處。
加裏並沒有看羅伊斯，他似乎已經不在乎羅伊斯的想法，他漸漸恢複了平靜，正在默默看著站在最接近營帳門的弗仁，他似乎打算就這麽看一輩子，可是弗仁並沒有接上他的目光。弗仁的眼淚早已擦掉，隻有紅腫的眼球顯示他曾經落淚過，散亂的眼神顯示弗仁的思緒正不知飛到哪裏去。
加裏發現自己有些看不懂弗仁了，然而對他來說，這也已經不重要了。“當初咱們所有人都得到了懲罰，我知道羅伊斯你跟七公主受的苦比我們所有人都要多，事情會這樣，我沒有怨過誰，相信弗仁跟我也是一樣，我隻是不想在這麽活下去……絕望跟恐懼已經毀了我，我已經無法再繼續下去了……”加裏的聲音徹底平靜，他話語間的悲涼因此增加了幾分。
哈裏森歎了口氣，羅伊斯則微微皺起了眉頭，隻有弗仁卻忽然將視線集中起來，放到加裏身上，說道：“加裏，其實咱們沒有必要這樣，至少咱們還活著，這已經夠幸運的了……咱們的遭遇沒有那麽可怕，隻是咱們心中太不甘而已……”
羅伊斯不再沉默，說道：“我雖然不投靠行主大哥，但還可以跟他做交易，他如果不需要金幣，那就給他信徒，一百萬個金幣，十萬個信徒不夠，那就一千萬個金幣，一百萬個信徒，這些東西我自信可以拿得出，你們三個會有現在的遭遇，算是我欠你們的，隻要我還活著我就會還你們。你們如果還是想死，那也得等我把這個債還了再說。讓不讓別人失望不是別人說了算，是你自己說了算，你加裏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帶到我的地方上亂來，我可以原諒你，就算你喊來的不是貴族，是一群乞丐，我都能原諒你，但是你給我記住了，再有下次，我親自擰下你的腦袋！你知道這些天我跟奈嘉麗離死亡有多近嗎？你知道奈嘉麗為了我們，連體內最後一絲的鬥氣都耗盡了嗎？你知道我甚至不惜燒毀血肉發動過禁咒嗎？你們現在怎麽變成了這個混賬樣子？力所能及的事情不做，該幫的事情不幫，反倒盡給我搗亂！咱們走到這一步多不容易，你們卻隻想一死了之！做不成男人又如何？至少咱們還有大把大把的金幣花，又大把大把的下人使喚，比起窮困潦倒的過去，比起那些連吃都吃不飽，需要賣兒賣女，賣身體的平民好得多了吧?你們......不用在意我想要的是什麽……有些事情我也該跟你們明說了，我很愛奈嘉麗，就算隻有這個緣故，我也不可能停下腳步，更何況…你們需要考慮的，應該是自己需要些什麽，而不是老受我們過去那些日子的影響，你們兩個好好休息，然後該去幹些什麽自己去想，哈裏森，咱們時間不多了，該走了！”
“從此以後，如果你們再令我失望，那我也不會再因為咱們是朋友關係而縱容你們了！”羅伊斯自己對自己說了一句，轉身走出了營帳。
從拜神騎士團營地走出來，哈裏森略微擔憂的問道：“羅伊斯，萊恩城那邊的情況......”
羅伊斯斬釘截鐵道：“先把安娜貝爾治好，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婦道人家跟一個小屁孩就想在我地盤上造反？活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