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最該死的人
這個夜晚，有太多的暗火在燃燒。“你憑什麽不讓我將人帶走？”這位強大的中年劍神如此平靜道。
狂劍分院自從伯納迪恩過世之後，就再也沒有出過一個大劍神，空有學院第一分院的名頭，卻無法真正掌控學院。這讓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有太多的不甘，這最者，當然是凱萊布，因為真的可以掌控整個學院的話，他就是副院長。
如今卡帕多突然死了，一個天大的機會降臨在狂劍分院每一個人麵前，打壓奈嘉麗，這是第一也是最需要做的事情，卡帕多的這名弟子雖然是一個女孩子，但她有成為大劍神的潛力。
凱萊布選擇從一步步削弱她身後的力量入手，劍士學院被卡帕多掌控這麽多年，支持奈嘉麗的人幾乎占去一大半，因此應當先對學院外的力量入手。
——賽斯堡城奴隸行，斯泰勒商行，魔法學院。
至於皇室，那根本就不需要考慮太多。
奴隸行已經被光明教廷打散，是實實在在的異教徒，對於神明的事情幾乎不清楚的凱萊布來說，這一方已經不需要去擔憂。
斯泰勒商行跟魔法學院則都是非同尋常的存在，真要正麵硬撼，凱萊布誰也撼不動，但他能清晰的抓住奈嘉麗性格的弱點。
她高傲，沒有野心，缺少手段。
明明可以跟這三方勢力死包成一團，但她不屑為之。
她之所以能跟這三方勢力交往密切，都是因為一個人——羅伊斯·休斯。
這個小貴族似乎在魔法學院有非同一般的身份，“埃蒙德”分院院長艾爾瑪的弟子被設計殺死的事情，曾讓凱萊布異常留意，但他真正能確認的，隻有羅伊斯是梅麗塔弟子的身份。羅伊斯在魔法方麵的表現無疑很優異，凱萊布不否認這一點，他相信科貝爾跟奧巴托肯定十分留意過羅伊斯，但直到如今，他們仍舊沒有重點培養羅伊斯，對他幾乎是不聞不問，這在足以說明許多問題。
不管是在魔法學院還是在劍士學院，都不可能允許這樣的學生埋沒掉。
“你要不說出個充足的理由，那也別怪我將人帶走了！”凱萊布的眼中也流露出一股股陰狠，但跟小貴族比起來，他的陰狠明顯缺少後續力。羅伊斯的陰狠，連接著一片海洋，一眼望不到頭！
但凱萊布顯然不可能意識到這點，對他來說，隻要借口充足，他會毫不猶豫殺死羅伊斯，斬斷七公主奈嘉麗這條強大的臂膀！
小貴族眯起了眼睛，緩緩問道：“你要帶走的，是誰啊？”
“當然是巴洛·保羅的父親！”凱萊布不曾知到克米特·保羅的名字，他也是今晚才知道劍士學院還有巴洛·保羅這號人物，這位紈絝子弟隻是最普通的一名學生，至於巴洛·保羅的老子叫什麽，他又怎麽可能知道。
“你又有什麽理由將這位大叔帶走？”羅伊斯像是來了興趣一般，似乎已經不急將凱萊布趕走了。他的目標仍舊是巴洛·保羅！
凱萊布正色道：“他從劍士學院畢業出來，如今我見他有難，救他一把，這無論怎麽樣都能說得過去，如果你再攔截，我不介意強來。在賽斯堡城，我們最不缺的...就是劍神！”
他麵色不善的在斯泰勒商行六名劍神身上掃了一圈。如若實質的目光，令六人都背部發涼，凱萊布體內的力量比他們強大，他更是狂劍分院的院長，六名劍神心頭的壓力都很大，他們根本沒法自己做決定，羅伊斯他們要保護，但劍士學院他們卻不敢太得罪。
羅伊斯兩眼眯得更細了：“這麽說，你是一定要為這位大叔出頭了？”
“不錯！他為什麽會傷成這樣，我們也會查清楚，還他一個公道！”
“好得很！你能這麽大義，我打算真心佩服你，不過那得等你還我一個公道先。”羅伊斯忽然笑了，嘿嘿兩聲，接著道，“這位大叔是城主大人的護衛，我因為不忍心他年紀這麽大了還要受夜風吹襲，所以讓他隨同城主大人進到屋裏來...”
“可就在剛才！”他猛提高聲音，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這位大叔卻突然拔劍刺向我，嘴上則喊著要殺我！他並不是在開玩笑，當時他的劍離我的額頭隻有一個拳頭不到！沒錯，就是一個拳頭不到！哼！要不是我的魔法水平還說得過去，此時早已橫死在這裏了！”
“我的好心都給他拿去喂狗了！這位麵間竟然還有這樣狼心狗肺的人！”他麵上跟著更加憤怒，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可實際上，他的心頭卻是一陣陣厭惡，一陣陣煩躁，小貴族總算是明白了，他討厭自己說出這樣的話，這會讓他看到他自己。
“既然你凱萊布要為他出頭！”他將厭惡感跟煩躁感都壓在心頭，沒人能看出，“那這份公道向你們找，也是合情合理的！現在，分院長大人，告訴我打算怎麽愈合我受傷的心吧！”
他就這麽在十多雙眼睛的注視下，裝扮成一個可憐兮兮的大好青年。
“真的是這樣麽？”安德莉亞心頭問自己，她看不出他哪裏是在說謊，可心頭有個聲音告訴她，千萬不能相信這個羅伊斯，他不是哈裏森。她偷偷望了自己的情郎一眼，他正身形安穩的站著，麵上找不到絲毫表情。她的雙眼不由自主又落在那空蕩蕩的眼眶上，然後又往他身上緊了緊，心思又都轉向哈裏森身上。
他的眼睛怎麽會這樣？又怎麽瘦成這樣了？他這些日子過得有多痛苦？這一次見麵，他又怎麽老給自己不對勁之感，似乎比過去更加的堅強，更加值得她喜歡了，但同時，也不免給她一些陌生感。、
她的心頭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忍得她好辛苦！可她知道現在不該問，還不是時候。
加裏跟弗仁眼裏流光漣漣！
不僅羅伊斯想留下巴洛·保羅，將他弄到半死不活，他們也想。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已經清晰的看到，羅伊斯正一步步往這個目標靠近。他不急不躁，步步為營，就像是一隻在刀尖起舞的老狐狸，看得他們熱血沸騰，靈魂顫栗！
“這個羅伊斯·休斯果然是一號人物。”斯泰勒商行的六名劍神都同時起這個念頭，他們也已經看出了些苗頭。羅伊斯一出現，就表現出種種不凡，但如今天衣無縫得露出的這手指鹿為馬的本事，才真正叫他們折服了。
“哈！！”
怒極反笑，凱萊布可以用創世之神的名義發誓，事情絕對不是這個卑鄙小貴族所說的樣子！
這位麵間果真有這麽罪該萬死的人！
他是真正打起十二萬分心神來對付這個小貴族了，隻有有機會，殺！殺！殺殺！絕不留情！他這麽暗暗對自己說。
但他下一個動靜還沒發出，一個猛獸怒吼般的聲音卻先一步傳過來了。
“他在撒謊...你在撒謊！你這個心狠手辣的惡魔！明明是你先動手傷人！你不但傷人，你還虐人！你就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惡魔！”
是博森侯爵。
如果不是那發自心底的畏懼，他定早已衝上來，將他一口咬死，再將他的血肉都吞下去！
“城主大人...”羅伊斯不慌不忙向他望來，他眼中還流出一絲憤怒，但深處的陰狠跟毒辣已經滾滾衝上來，下一秒就能將憤怒都驅散掉，直看得博森侯爵下意識縮起脖子。劍士學院這些強者顯然不會庇護自己，他找不到什麽法子抵擋這頭餓狼。
“說謊這樣的事情不該是你一個城主幹的，人是你帶進來的，你要為他辯護可以，你可以說他突然瘋了，又或者是魔鬼上身了，但真不該說謊，因為這讓人真的很失望。——你可是咱們賽斯堡城所有人的榜樣。”
博森侯爵的牙齒咬得咯咯直響！他連吃奶的氣力都用出，才勉強閉上自己的嘴巴。他覺得他最好不要再開口了。
“是你在說謊！——導師，是他在說謊，而不是城主大人，您一定要相信城主大人啊......”巴洛·保羅怒急交加道，他懷中的克米特·保羅也跟在阿布德後麵，昏迷過去了。他是聽到羅伊斯這番話後，生生氣暈的。
凱萊布的心頭，憤怒！討厭！這兩樣東西已經差不多要將他的胸膛撐爆。他心頭也想說羅伊斯是在說謊，可他已經知道這根本沒用，隻要羅伊斯一口咬定是對方先出手，自己就無法反駁他。
“他如今已經被你打成這樣，什麽公道都已經討回來了吧，你還想我們怎麽給你？”
笑容不知道什麽時候消散，凱萊布不知道今晚自己是第幾次心頭大怒，又是第幾次如此突然冷靜下來了。
“那就是沒有公道給了？那你可不能將人帶走。你覺得夠了，我可不覺得。請吧，你們早該離去了，六位前輩，送客！”
羅伊斯又一次冰冷送客。
斯泰勒商行的六名劍士又互看了一眼，年紀最大的那名老者終於開口道：“劍士學院的三位朋友，就請離去吧。今夜這裏確實有許多不便，改日我們斯泰勒商行一定送上一份大禮，到你們學院去賠禮道歉。”
凱萊布的麵龐從來沒有這麽難看過，他低沉的哼了一聲，沒有離去的打算。
巴洛·保羅去看不出這一點，三大商行的強大，他可是一清二楚，現如今給己方施加壓力的，還是三大商行之首的斯泰勒商行。因此他立即焦急道：“導師，咱們不能...”
“你閉嘴！”
凱萊布的怒火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全都向他燒過去，蹲著的巴洛·保羅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們要是不走呢？”轉過身來，凱萊布如此問斯泰勒商行的六名劍神。
是啊，他們要不走呢？真的動手驅趕？一旦動手，狂劍學院剩下的二十多名劍神恐怕就會刷刷趕到這裏。商行在賽斯堡城的劍神、魔導師如今也有十七八個——更多的強者如今正趕來的路上。
難道都要召集所有人手跟對方對峙上一回？真要這樣幹了，人數上明顯還要少上對方八九人啊。
可是不動手又怎麽驅趕呢？
他們再一次在心頭衡量羅伊斯到底值不值。
一個響亮的腳步聲卻在這個時候從二樓的階梯上傳來，等神念掃過去之後，這六名劍神就立即放棄這痛苦的衡量了，年紀最大那名老者甚至抹了一把汗水。
“這不是劍士學院狂劍分院的分院長麽？出了什麽事情，怎麽那麽大的火氣啊？”桑塔瑞那高大的身影一出現，那張比四個小貴族都要英俊的麵龐笑容洋溢，他似乎早就認識凱萊布。
在得知羅伊斯不大想再配置化生劑之後，他就給自己喝下了一瓶。這東西以後恐怕有金幣也買不到了，桑塔瑞這麽覺得。
凱萊布卻不認識他，眼中有些疑惑，直至斯泰勒商行的六名劍神喊他“少主”之後，這疑惑才消去。
桑塔瑞應該在附近還有人手，在得到消息之後，從床上爬下來趕過來，他眼中仍有些惺忪。
“你來最好，我要強行驅趕這三位大叔，你幫不幫？”羅伊斯非常平靜的開口道。
“這個...”桑塔瑞懵了，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們身後是劍士學院，我身後是魔法學院，隻要我開口，奧巴托跟科貝爾都會站在我身後，而且我有法子叫這三位大叔不再找我們麻煩，幾句話而已，隻要我願意。”
“可是...”
“他們的目標是幹掉公主殿下，然後當上劍士學院的副院長。除掉我就等於斬斷了公主殿下的臂膀，所以正在給我找麻煩，好找借口除掉我。”小貴族終於說道。
“內奧裏，送客！”
斯泰勒商行的這位少主立刻勃然大怒，猛然喝道，很幹脆，很利落。
三道人影同時出現在他身後！
兩名劍神巔峰境界的劍士，一名魔導師巔峰境界的魔法師。
原來這位少主帶了三名可怕的強者過來，隻是不想凱萊布三人誤會自己又帶人來欺壓他們，所以將其留在下麵。
這三人，確實很可怕！
凱萊布身後的兩名劍神全都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準備隨時逃離。
“我很好奇。”凱萊布卻沒有任何慌亂，冷靜轉向羅伊斯，問道，“奧巴托前輩跟科貝爾前輩怎麽會支持你？又是哪幾句話能夠熄滅我心中的怒火？”
除了一怒為紅顏的桑塔瑞，其他人也想知道。
羅伊斯嘴角難得的浮出一絲譏笑：“就簡單的兩三句話，但我不願意跟你說。至於科貝爾跟奧巴托，他們為什麽會支持我？那是因為他們知道了這幾句話。”
真實情況可以說就是這麽簡單，也可以說是更複雜些，總之就是利益罷了。
“送客！”
桑塔瑞又下令了。
內奧裏為首的三名強者冷冷站了上來。
凱萊布平靜望向他們，一一將他們的麵龐記住，然後起步往門口走去，他帶來的兩名劍神緊緊跟上。
“導師！”
巴洛·保羅懵了，趕緊呼喊了一聲，凱萊布卻頭都不回。
他嚇得靈魂出體！愣是呆了兩三秒鍾的時間才反應過來，然後他就怪叫一聲，扔下昏迷過去的克米特·保羅，他的老子，連滾帶爬向凱萊布追去。他太清楚自己留下來的結果到底會是怎麽樣了。
一個物品呼呼從後方砸向他腦袋！
他下意識轉身，那東西重重砸到他額頭，落到地上。
一聲慘烈至極的叫聲同時響起。
“這東西...”
巴洛·保羅的眼睛忽然快速睜大，凸起，越來越快，劇烈凸起！
“你這個王八蛋，我殺了你！！！”
他剛剛能狠心扔下他的老子，可這個時候，他徹底失去理智了。
那是一條大腿，克米特·保羅的左大腿在那一瞬間，被衝過來的羅伊斯從腿跟處踩斷。
巴洛·保羅衝向了羅伊斯，羅伊斯也衝向了他。
更加淒慘的叫聲連連響起，一共是五次，最後一次的叫聲中明顯帶著一股莫大的絕望。凱萊布的正好走到二樓樓梯口，他的身形隻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往下走。
一直留意他的內奧裏三名強者這個時候才鬆了口氣。
哈裏森房間中。
血，好多血。
除了四肢，巴洛·保羅的下身也沒了。
小貴族站在血泊中，彎腰給昏死過去的巴洛·保羅喂了一顆治傷丹藥，然後才默默的想道：“卡尼佤啊卡尼佤，從此你不再欠我什麽了...這算是我作為你真心對我的報答。你的家人，我明天就去找，以前我舍不得金幣，可明天他們喊要多少，我給他們多少。”
“啊——！”
安德莉亞的尖叫聲，直到這個時候才響起。一隻大手跟著蓋向她的嘴巴，那是哈裏森，他麵色依舊，就連呼吸都沒有什麽變化。
加裏跟弗仁眼中的光芒更明亮。
博森侯爵渾身都在發抖。
斯泰勒商行一直都在的那六名強者麵色微白。他們之前上來看到阿布德的慘樣倒沒什麽變化，但如今親眼見到這殘忍的一幕，他們的心真的無法靜下來。
內奧裏三人也麵色微變。桑塔瑞則總有些東西衝擊他的喉嚨。
格溫妮絲閉上了眼，她的極限也到了。
“他們還沒走，有兩個停在樓下，另一個離去了。”內奧裏卻在這個時候忽然道。
他們指的當然是凱萊布三人，離去的那人做什麽去？
當然是去喊人，小貴族又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