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六六三七小組
盡管因為上學而不能睡懶覺，但張揚還是很感覺幸福。因為在1996年這個年代，許多事情，還不是那麽嚴重。豬肉可以吃，不用擔心瘦肉精；路邊攤可以吃，不用擔心地溝油；饅頭可以吃，不用擔心被染色，牛奶可以喝，不用擔心有三聚氰胺……
那年新年臨近，張揚找不到工作，在酒桌上跟一幫朋友們一起痛訴著這個肮髒的沒有任何誠信可言的社會，之後再大罵官員的貪腐，祝他們在大年初一集體去見上帝。很不幸，副科級，也算“官員”。作為官員中的一員，丁浩對此表示極度不滿，卻又不好跟一個個喝的醉醺醺的家夥爭吵什麽，隻好陰陽怪氣的說：“什麽都不能吃，那就喝西北風吧。”
張揚說：“不好意思，西北風汙染超標了。”
原來許多幸福總會在不知不覺中流逝，至少在張揚的前世，他從來沒有想過去珍惜自己年輕時代的那美麗又安全的生活。
氣喘籲籲的跑回新西關村，張揚聽到了金老七的大吼：“你.媽的雜種！不好好上學，長大了西北風都喝不上！”金老七顯然是動了真怒，平時他的脾氣還算不錯，不會輕易打罵兩個兒子，更不用提口不擇言的辱罵了。
張揚猶豫了一下，拐進了金家。
金老七正蹲在堂屋門檻兒上抽煙，金光背著書包，站在一旁，癟著嘴，嗚嗚的哭著。
“金七叔。”張揚叫了一聲。
“哦，揚揚啊。”金老七應了一聲，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張揚知道，隻要有外人在，金老七這個愛麵子的人，就不會對自己的兒子發火，或者跟親人爭吵。當然，如果事情鬧得太大，火氣太旺，那也是行不通的。
張揚看到金老七身後，金光的母親馮蓮擦著眼睛，好似剛剛哭過。一向喜歡招待鄰居的馮蓮卻沒有招呼張揚。“我不準你幹！”馮蓮哽咽道：|“萬一賠了怎麽辦！現在小日子過得多好啊，家裏有彩電有錄像機，你還有BB機，你就別折騰了。”
“好個屁！”金老七的怒火又被勾了起來，“有彩電有錄像機就好啊？秦始皇連電燈泡都沒見過，就窮死啦？”
張揚愣了一下，不由的佩服起金老七來。他以前還真不知道，這個平日裏笑嗬嗬的家夥，竟然還能說出一句這麽有水準有見識的話來。就好像前世的自己，即便有了一台電腦也有手機，可感覺上，自己的經濟狀況，跟幼時連瓶一元一瓶的礦泉水都不舍得買的時候，也相差無幾。
張揚不知道金老七是要去做什麽，但他知道，大概要不了太久，金家的經濟狀況也會急轉直下。不過，他隻是站了一會兒，就一聲不吭的走了。
“也許，有些事情，還是不要改變的好。畢竟金家度過了一段艱難之後，日子還算不錯。”張揚想著，感覺自己就像上帝，一個念頭，就能左右一家人的未來。
當然，張揚也知道，以金老七的脾氣，他決定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
回到家，一進堂屋的門兒，張揚就聞到了一股煙味兒。
他看到家中桌上擺了一個香爐，香爐上三炷香正在冒著煙兒。香爐之後，是個財神。
“揚揚。”奶奶跑了過來，拉著張揚，要他在香爐前跪下，說什麽要他感謝財神。大概是怕張揚小孩子嘴上沒門兒到處亂說，奶奶一臉神秘兮兮的，想把金子的事兒告訴張揚，卻總算忍住了。
張揚覺得好笑，卻也沒說別的，跪下來，看著財神，心說：“好小子，被你撿了便宜了。”
世界上有沒有神仙，有沒有上帝，有沒有佛祖？張揚不知道。但他清楚，如果隻是憑幾炷香，幾個貢品，幾句馬屁，甚至所謂“虔誠的心”，那些高高在上的東西就能保佑人平安，那這些東西，不就是跟狗一樣了嗎？丟給狗幾根骨頭，狗就會衝著人搖尾巴，給人帶來快樂甚至些許“幸福”。
奶奶年紀大了，張揚不想跟她慪氣，乖乖的磕了幾個頭，就回了房間。
張揚覺得，如果財神真的存在，那麽，他已經欠下自己的人情了，自己做了原本應該歸他來做的事情。如果哪天自己不小心也成了神仙，見到了財神的話，得跟他把這筆賬算清楚。
老人家總是喜歡敬神的。不過奶奶的嗜好顯然有些不正常。每天晚上拉著張揚拜財神不說，還要拉著李倩和張賽來拜。拜了沒有兩周，又不知道從哪裏受了天主的召喚，改信了上帝，一頭紮進了天主教聖母瑪利亞的裙下。
從這以後，連個“一”字都不認識的奶奶每天抱著《聖經》抱著字典查字，領會神的旨意和教誨。乞求著神的寬恕，讓自己有朝一日能夠進入天國。
信了天主教沒兩個月，又被鄰居金光的奶奶金老太太感化，毅然決然放棄了瑪利亞，拜入了她兒子耶穌的門下。怨恨著自己的祖先亞當和夏娃背叛上帝的愚蠢，虔誠的每日餐前禱告。“我的神”、“我的主”之類的常掛嘴邊，忠誠可見一斑。
張揚本以為這也就算了，誰知1997年春節前夕，奶奶再次被引導，認為這世間的宗教已經都背叛了神的旨意，再次改換門庭，加入了“全能神教”。並且認為這個世界上的上帝啊佛祖啊真主啊玉皇大帝啊什麽的，其實都是全能神的化身……
這是個什麽教會？張揚不是太清楚。隻是經常會聽到奶奶哼唱著流行歌曲改編的填了敬仰上帝的歌詞的歌曲，怡然自得。還開始常常跟張揚說“世界末日就要來了”，張揚問是什麽時候，奶奶總會說“快了，別急”。
當然，這是後來的事情。
在奶奶還在拜著財神，沒有背叛他的時候，西關小學一年級生張揚，還在慢悠悠的過著他的小日子。大概是被鄭爽實施了“變大魔法”之後吧，張揚就養成了每日丈量小弟弟大小的習慣。生怕哪天魔法突然失效，自己恢複之前的渺小。
有些東西，在得到之後，就會懼怕失去。
至少經常聽聽盼盼誇張的說“好大”之類的話，張揚會很得意。
盼盼終究還是對張揚實施了侵犯，為了避免張揚尿自己手上，盼盼在作案的時候，每次都要張揚先小便。好在盼盼也不過是摸著玩玩，好奇心所致，沒有什麽肮髒的想法。
隻是，大概持續了一周，盼盼就對張揚的小弟弟失去了興趣，也對親嘴兒的遊戲沒有了熱情。而張揚，也開始為“拿下蘇雅”的事情開始煩惱起來。
或許是心理作用吧，張揚總感覺自己的小弟弟在慢慢的變小，即便每次丈量，結果都大同小異。張揚覺得，自己正在發育時期，小弟弟的成長，就好比“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這句話，許美女倒是經常會對同學們說，當然，她是比喻“學習”。
“原本應該越來越大，可卻總是老樣子，足以說明它是在變小的。”張揚覺得事情很嚴重。做慣了“巨人”，突然變成侏儒？當然會不爽。
“好在鄭爽那個小壞種也沒強調怎麽才算‘拿下’，親一下大概也算吧？”張揚如此想著。
不過，張揚卻越來越心虛。因為這些天，蘇雅的心情明顯好了許多，而且每次看到張揚，總會露出陰險的笑容。盡管跟鄭爽的陰笑比起來是小巫見大巫，而且陰笑中還有些天真的傻氣，可張揚還是有些發毛。
他覺得蘇雅即便沒有找到自己的同伴，肯定也已經有了眉目吧。
大概是心虛吧，張揚沒話找話的跟蘇雅胡扯，希望能從她的話語中得到一些有用的資訊。“蘇警官，考考你的智商回複了沒有。我問你，淫書到底是什麽書？”
蘇雅哼了一聲，得意道：“這麽簡單的問題，還想考我？阿爾法星人中連三歲小孩都知道。《銀書》就是偉大的魔法師奧義聖徒從一百塊銀版上拷貝下來的魔法奇書。”
張揚愣了一下，心中莫名的有些遺憾，“原來是《銀書》，不是淫書啊！”嘴上卻道：“那你可知道‘愛神之手’？”
蘇雅一怔，臉唰的一下紅了，有些慍怒的說道：“淫賊！不知道！”
張揚嘴裏嘶了一聲，拍了拍額頭，心中想到：“我就知道鄭爽那個白癡不會那麽老實的。看來這‘愛神之手’真不是什麽上台麵的東西啊。”
蘇雅陰沉著臉斜眼看著張揚，哼哼了一聲，不再理會他。
等到放了學，蘇雅回到家，立刻去打電話。
在這個年代的這樣的城市，家裏有部電話，足以說明家裏條件還算不錯。至少在張揚的記憶中，前世的他小學畢業的時候，班裏一些同學總會交換電話號碼，而其中大多數同學交換的號碼，都是鄰居或者親屬的。張揚也記得，自家裝第一部電話的時候，老媽都不會用。
趁著爸媽不在家，蘇雅很快撥了一個號碼，做賊一般的捂著聽筒，壓低了聲音，說：“請問，琪琪在家嗎？”過了一會兒，聽到電話另一端傳來一個稚嫩女聲，蘇雅才鬆了一口氣，“奧琪卡。”
“說了，我叫王琪，不要再叫我原來的名字了。拜托。你這隻豬！”電話那邊的聲音很憤怒。
“你……”蘇雅也怒了，“第六警局掃黃特種小組一級警員奧琪卡！”
“是！”
“我以第六警局掃黃特種小組組長，中央廳特派員的身份通知你，因你羞辱上司，被記大過一次！”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兒，才咬著牙，壓抑著怒氣，說道：“報告長官！我們的小組的全稱是‘阿爾法星警察部六區六局第三掃黃特別行動隊第七組’，簡稱六六三七小組。麻煩您記清楚了。‘特種’警察，不是指我們這樣的小組。”
“啊……這個……啊……”蘇雅結巴了。“本官……本官覺得‘特種小組’比較威風……咳咳，那麽多數字，是不是太難記了？哈哈，王琪，你什麽時候過來？”
“過幾天吧。我爸在幫我辦理轉學手續呢。”王琪道：“我哭的嗓子都啞了，終於說服了老爸。”
“好，很好！等我們六六……那個……”
“六六三七！”
“哦，對，等我們六六三七小組全員到齊，就開始對淫賊艾薩克實施抓捕行動！本官已經擬好了一個非常完美的抓捕計劃。”蘇雅自信的握了握小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