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殺!

絳賓見得傅介子,也暗自吃了一驚,臉色有些變了。傅介子和鐵穆耳是見過的,鐵穆耳一見到傅介子立時抽出腰刀來,喝了起來。傅介子手按刀柄,冷冷得看著他,一言不發。

絳賓見了忙來解圍,讓鐵穆耳先回去。

鐵穆耳罵咧咧得說了一句就走了,傅介子見他身邊跟著兩個大漢,想來身手不錯,此地是龜茲王宮,不能加以刀兵,所以也沒有動手,隻是默不作聲,等得匈奴的使者走遠,傅介子才道:“陛下,我們漢朝和烏孫的聯隊這一次到龜茲來,就是為了除去這一批匈奴人,陛下既然有心和車師翻臉,那麽勢必也會與匈奴交惡,此時匈奴使者就在龜茲,陛下為何不通報?”

絳賓尷尬道:“回傅將軍,匈奴使者也是剛剛才到。倉皇之間,沒有來得及告知傅將軍,請傅將軍見諒。”傅介子道:“不知陛下與匈奴使者在談些什麽,我記得陛下回國前說過,是配合我們截住匈奴的。”

弟史在旁邊拉了拉傅介子,小臉兒有點生氣的樣子,道:“你答應了我不跟他凶的。”傅介子不假顏色,道:“弟史,那你來跟陛下說,來龜茲前,烏孫可有什麽交待?”

弟史幽幽得看了絳賓王子一眼,道:“匈奴對我烏孫國大加壓榨,我父王和母後有心要擺脫抵抗匈奴,隻是國內有匈奴血統的烏孫人太多,一時不能放開手腳去做。所以希望聯絡漢朝和西域諸國,一同反抗匈奴。如今為了鎮住國內匈奴血統的烏孫人,所以讓我們在路上截殺匈奴的使者,以求烏孫上下一心,共討匈奴。”

絳賓道:“傅將軍,如果匈奴勢大,漢朝的大軍又遲遲不來,我龜茲地小民寡,不到萬不得已,實在不敢惹惱匈奴。而且,龜茲想與烏孫交好,由來已久,許多年前,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馮夫人便來過龜茲。等先父喪期一過,我便親自敢往烏孫,來……”說著看了看弟史,弟史有些忸怩道:“誰要你來了。”

傅介子知道他們想說什麽,自己還是嚴肅些,免得兩人尷尬,道:“陛下與弟史公主的意思,傅某明白,兩位皆是多才多藝之人,能結一段金玉良緣,實在是無上的好事。我想,解憂公主也是會同意的。隻是——”

傅介子說到這裏頓了一下,道:“陛下,你與弟史公主的事情不同尋常,意味著兩國結盟。是否該拿出些誠意來?”

絳賓王子向傅介子行了個禮,道:“傅將軍,絳賓等國喪初期一過,便親自趕往烏孫,迎娶……弟史公主。”說到這裏看了弟史一眼,弟史那小樣兒,傅介子要不是有大事要談,早就知趣得離開了,但是現在還是隻能抱著事急從權的念頭在這裏待著。

絳賓王子繼續道:“這難怪還不能表示出誠意來?”

傅介子道:“如今漢朝和烏孫在同一陣營裏,陛下與烏孫結盟,同樣的也就是和我漢朝結盟了,陛下想娶弟史公主,自然得要大昆彌和解憂公主同意才行。我想,這批匈奴人,便是最好的聘禮吧?”

絳賓王子聽了一震,道:“傅將軍,你是要……”

傅介子神色一正,道:“不錯,我漢朝和烏孫都要他們死!”傅介子說完本來以為絳賓會大吃一驚,但是沒有想到絳賓卻十分的平靜,隻是悶不作聲一會兒,道:“傅將軍,父王其實在我回來以前就已經駕崩了。隻是為了不讓我的幾個兄弟起騷亂,所以等我回來才報喪。父王給我留下了一樣東西。”

絳賓說著從衣服裏麵取出來一個錦盒,看上去並不怎麽華麗,相反的很有些破舊,絳賓取出來後打開,裏麵露出一個絲絹墊底的黑色東西,看上去枯棗不像枯棗,杏仁不像杏仁的。

弟史好奇得咦了一下,道:“絳賓,這是什麽?”說著伸手要來拿,絳賓喝道:“公主,不可以亂碰。這是先王的眼珠子。”

“啊!”弟史嚇得慌忙後退幾步,拽著傅介子的胳膊說不出話來,再也不敢看那個錦盒。傅介子蹙眉道:“陛下,這是怎麽回事?”絳賓王子道:“這是先父年輕之時,被匈奴人身瞎的眼睛。先父一輩子受這眼疾的折磨,算起來,有快二十年了。因為骨箭上麵有毒,一直都治不好,先王不到遲暮之年便病逝,也都是匈奴人造孽。”

傅介子不由皺眉一下,他猜得到絳賓王子要說什麽了。

絳賓王子道:“傅將軍,先王臨終之時托大臣給我帶了兩句話,第一句話是讓我對待我另外的兩個哥哥一個妹妹,無論他們做錯了什麽,不可以殺。第二句話是,萬不得已時,求敦煌。”

敦煌即指漢朝。傅介子明白了絳賓王子的意思,沉聲道:“陛下,你是答應了?”

絳賓王子看了一下身邊的幾個老臣,傅介子也掃視了一下,他們幾個眼神裏麵都有些恐懼,但另有兩個將軍模樣的男子向絳賓王子微微點了點頭。絳賓王子深吸了一口氣,道:“他們在城北西市口的驛棧裏,七十二人。”

傅介子眼裏麵印著深深的殺機,道:“謝陛下,不勞陛下一兵一卒,我漢人自為之。”

傅介子說完出去,弟史不方便跟著,而且她與絳賓王子有許多話要說,傅介子便留她在此。

一個將軍模樣的男子帶著傅介子出來,本來還準備送到驛棧,傅介子見到有漢軍在皇宮外麵等著自己,交換了一下眼色,傅介子知道漢軍已經準備到位,便讓那個將軍回去,自己和那個漢軍過去。

那個漢軍道:“將軍,陸副將已經準備好了黑油、弓箭和大刀,已經在驛棧外麵兩裏的地方守著了,就等將軍你來。”傅介子道:“我們去了多少人?”

那個漢軍道:“剛好五十人。”人數上少了些,傅介子笑道:“看來,是蛇吞象了。走,今天便是我們震驚西域的時候了!”

西市口,匈奴驛棧外。

陸明已經準備好了黑油,一共有十餘大桶,這東西他們在樓蘭的時候見識過,厲害無比。一行漢軍不動聲樂得潛到了匈奴驛棧的外麵黑夜之中,匈奴驛棧建的極為闊氣,而且外麵都有哨台,哨台上麵站著巡哨的士兵,四個燈籠分散在各頭,火光如豆。

陸明見得傅介子過來,道:“老大,都準備好了,隻是這幾個哨口有些麻煩,得先打掉。”傅介子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形,月黑風高,正是殺人之夜。

“裏麵的情況怎麽樣了?”傅介子對這幾個哨兵倒是不怎麽在乎,就怕這裏麵有著什麽未知的情況。陸明道:“燈火剛滅不久,想來人都睡下了。”

傅介子正要說好,可是突然想到什麽,不由道:“不對,我剛才還看見了鐵穆耳,他們不可能現在就睡去,我看其中有詐。”陸明聽了訝道:“這麽一說還真是。老大,我們要不要回去?”

傅介子沉思一下,道:“不,既然來了,就得把事情給辦了!再看看。”正說著,驛棧外麵突然響起了馬蹄聲,傅介子忙讓漢軍隱蔽,須臾間,驛棧外一人一騎飛奔而來,剛轉了個圈,身後麵又跟出了三人,看樣子是隨從。

陸明低聲道:“是鐵穆耳!”

傅介子早就已經看了出來,道:“是他!看來匈奴人還在裏麵,隻怕不會睡去,再等一會。”

夜漸漸深沉下來,約過得一個時辰,驛棧裏麵出來兩個人,向遠方趕去。傅介子向陸明示意一下,道:“抓過來。”陸明暗自點了點頭,帶著四個人從旁插了過去,一會兒,陸明就押了兩人過來,兩人的嘴已經被堵上了,全身也被綁得跟棕子一樣,動也動彈不得。

傅介子道:“問到了什麽?”

陸明嘿嘿笑了一下,道:“老大,這兩個家夥正是鐵穆耳回來報的信,說我們漢朝使隊已經到了,他們是來打探我們住處的。看來他們還在等消息。”

傅介子聽了舒了口氣,道:“好,先把這幾個哨兵給射下來。然後我們悄無聲息得送他們上路。”說完看向漢軍,陸明道:“箭法最好的是烏侯,他現在可不在。”

傅介子笑了一下,道:“無妨,胖子不在就我來。拿箭來。”

一個士兵將硬胎鐵弓取過來,傅介子道:“步弓打射出去聲音太大,換騎兵軟弓。”陸明一拍腦門,道:“差點誤事!快換快換。”傅介子取過軟弓,連發四箭,四箭皆中哨兵咽喉,不發出一點聲音。

眾漢軍低聲叫好,傅介子道:“別吵著他們的美夢。快去燒黑油,我們一把火燒光了再打。”

陸明一揮手,帶著十幾個漢軍匍伏進去,夜色很重,漢軍剛一前進傅介子就看不到他們的蹤影了,過得一陣,有士兵回報,黑油已經放好,陸明準備放火,讓傅介子等人弓箭手準備。

傅介子應了一聲,向漢軍道:“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