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節,走
“將軍,車師人追過來了。”
烏侯抱著大錘趕過來,累得整個人跟小山似得抖動,神情很是慌張。
傅介子當下將衣服披上,道:“打不過就逃。走小道我就不信他們還能追上我們!”這時漢軍都圍了過來,傅介子看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如果走坦途的話,車師人有馬匹,漢軍一定會被追上,惟一能走的也就隻是這蒲昌海邊上的大山,大山上麵地勢險竣,馬匹不能過,這樣才能扳回漢軍的劣勢,漢軍稍微商議一下,就避開蒲昌海邊上的荒原,徑直往邊上的大山走。
蒲昌海四周的山體都不高,但是卻極為險竣,到處都是被風沙打磨得過的石窟山崖,傅介子擔心殷茵的安全,讓她緊跟在自己的身後麵,殷茵哼哼然,認為傅介子把她看得嬌氣了,說什麽也不行,居然一個人走在了最前麵。
傅介子對這個倔強的姑娘沒有辦法,又不便和她多爭辯,以免在自己的部下麵前鬧出笑話來,隻好將就些。漢軍迤邐而行,本來見後麵沒有追兵了,但是行程半日,就在漢軍要繞過山坳時,突然依稀瞧見了身後有車師人追過來,看這人數還不在少數。
有了地勢依托,漢軍並不太害怕車師人,仍是一路繞著大山走,爭取早時與山國的大軍遇上。漢軍此時算是逃命,走得比車師人快許多,這樣下去,漢軍一定可以擺脫車師人,傅介子也漸漸放心下來。
再走一程,前麵漸漸是一片坦途,殷茵籲了口氣,一手叉腰,伸了個懶腰道:“終於走出來了,喂,我們再往哪裏走?”
傅介子道:“此時算來應該是到了蒲昌海的東北部,我們往西走,現在人都累了,估計走上半天,天黑之前便能和山國的大軍遇上。茵茵,我們福大命大,這一回算是把命又撿了回來。”
殷茵頗為不屑得哼了一聲,盤腿坐下捶著小腿。
傅介子見這裏地勢平坦但不寬廣,道:“茵茵,快起來。這地方不安全。後麵有追兵,如果前麵再有大軍來夾擊,我們可就危險……”
傅介子將話說了一半,突然怔住了。
前麵的荒原上麵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聲音一陣趕著一陣。漢軍立時一陣騷亂,殷茵也嚇得從地上一蹦而起,失聲道:“你這晦氣的家夥,說什麽來什麽!”
傅介子臉色一陣發白,當下帶著隊伍折道往南趕,但是此時車師大軍已經在五百步之地了。避無可避,漢軍不消多說立時拿出家夥擺開陣形,這一批漢軍是騎兵出身,在馬上麵打仗誰也不怕,但是此時沒有馬匹,而車師人又是騎兵,這局勢一下子變了,但是老兵就是老兵,見到如此劣勢也都全然不慌。
傅介子看了一下地勢,道:“這裏與我們不利,我們後退到山腳去,趁著機會搶到馬匹,傷兵先走,我們斷後。”說著看了殷茵一眼,道:“茵茵,你也與他們一道先退——幫我照顧好我的部下!”
傅介子怕殷茵不聽,所以給她安了個任務,殷茵卻不聽,哼道:“我又沒傷又沒殘的,為什麽要先走!要走一起走。”傅介子還欲再說,此時的車師人已經追了過來,再說也不及,當下抽出火焰刀來。
車師人的部隊並不太多,人數在一千人左右,此時一片壓過來卻是好一大片。傅介子喝道:“烏侯,帶一半人放箭,餘下的跟我殺上去搶馬。”殷茵手上沒有武器,也大叫道:“我也去,有人送馬來了還省了我們走路。”
傅介子見殷茵沒有武器,現在也沒有多餘的,想來想去從靴子裏麵抽出匕首來遞給她,道:“跟在烏侯邊上,自己小心。”殷茵正四處找武器,一看是這麽小的一個山貨,接過無奈得道:“這麽小,有沒有大點的?”
傅介子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你跟在烏侯邊上,他會保護好你的——聽話!”他見殷茵又欲不同意,不由喝了起來。殷茵被他嚇了一跳,話到嘴邊上又打住了。
傅介子歎了一聲,道:“茵茵,你不嫁給我沒關係,但是你一定要好好得活下去!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隻要有機會,你就走!”說完不待殷茵回答,便帶人衝了過去。
殷茵聽了怔在原地,平時說話嘻嘻哈哈的她也沒在意,但是此時情況不同了,生死關頭聽得傅介子這番話,她怔了好一會兒,見傅介子快走遠了,才放聲道:“喂……”
傅介子回頭了一下,見殷茵欲言又不止,道:“什麽事?”
殷茵不敢看他的眼睛,眼珠子四下滾了一下,道:“我答應你,隻要你平安回來……”說完又止住了,一臉的猶豫之色。傅介子心頭暗喜,道:”隻要我平安回來就怎麽樣?”
意思兩人都明白了,殷茵哼道:“你回來了我才告訴你好消息。”傅介子喜道:“好,茵茵,等我搶了馬回來,你就得嫁我!”說完引著漢軍反迎了上去。他們自己就是騎兵出身,自然知道騎兵的優劣和劣勢,如果讓騎兵一片倒得壓過來,那麽再強悍的步兵也隻能是被亂蹄踩死。最根本的辦法就是得讓騎兵慢下來,最後是停下來,騎兵一停下來多半就意味著悲劇,漢軍此時反迎上去危險歸危險,卻是最保命的辦法。
傅介子迎頭上去隻一下便一刀將一個車師什長模樣的士兵攔腰砍了一刀,那個士兵似殺豬一般得慘叫一聲便摔下馬來,腰間被大刀砍去了一半,整個身子都似成了兩截。
傅介子第一個搶得馬匹,一個翻身便爬了上去,喝道:“都給我跟上!”說話間兩騎衝過來,傅介子一身的武藝拿下這兩個還是不成問題,身子一矮,手中的大刀一甩便又將一個人連砍帶拖得打了下去,身邊的一個漢軍搶身跟上。
一會兒功夫,漢軍已經有十二人搶到了馬匹,這些漢軍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遠非一般的小兵可比,搶到了馬匹之後,漢軍的在氣勢大漲,一直之間竟然將車師人的陣角壓住。
但是車師人畢竟太多,漢軍十幾騎擠到人群裏麵就可以消失不見,漢軍還有大部沒有能搶到馬匹,此時車師人被阻一下之後加大了攻勢,漢軍區區幾十人根本抵擋不住,此時這十餘人倒是可以逃出去,但是後麵還有大部的漢軍,根本不能逃走。
一會兒車師人便將漢軍的壓回到了山腳上,傅介子一路殺紅了眼,車師人如狼似虎得撲過來,漢軍立時被衝散成大堆小堆的,聚不到一塊來,傅介子此時已經殺得身上血跡般般,他自己都已經不知道這些血是自己的還是車師人的。
這時車師人突然狂暴起來,發狂一般得往傅介子這裏圍來,傅介子看這情形,雖然沒看到車師人裏麵發生了什麽,但是猜得出來一定是主帥下了重賞來捉拿自己。
“啊!”
“啊!”
不時得有漢軍死在亂蹄之下,這時另有一個士兵已經搶到了馬,但還是被車帥人一槍捅在了肚子上麵,他拖著一口氣打馬回來,嘶聲力竭得喊道:“將軍,我們頂不住了!”傅介子一刀將他身後麵追殺的車師斬下馬去,帶他一路逃回來,大聲道:“還能騎馬麽?烏侯,你帶上殷茵和受傷的人先行騎馬離開,我們搶了馬隨後跟來!”
殷茵聽了立時不許,道:“你傷兵先走吧。你別忘了,我也是學過武的。”
“胡鬧!”傅介子大喝一聲,道:“讓你走就走!別在這礙手礙腳。烏侯你帶殷茵和他……”傅介子話沒有說完,發現身邊扶著的士兵已經沒有氣了。
傅介子心頭大痛,喝道:“快走!”
烏侯卻笑了一下,提著錘子過來道:“將軍,我太胖了,馬駝著也走不快,還是留下吧,你身上有傷,你帶小嫂子先走,我們都是命硬的人,隨後就會趕到。”
傅介子罵道:“你也不聽軍令麽!讓你走就走,這是命令!”
烏侯聽了仍是搖搖頭,道:“將軍,我力氣比你大,箭法也比你好,就留下來吧。”
“我呸!”傅介子大罵一聲,喝道:“跟我比你小子膽兒肥了不成!回頭再收拾你。現在馬上給我走,要是殷茵少了一根頭發,我拿你是問!”烏侯還欲再說,傅介子道:“你該知道,我是一軍之首,這關鍵時刻怎麽走!你再想想你的兩個兄弟,我帶你們三兄弟出來,總要留一個回去像家裏的兩老交待吧?”
烏侯聽了不由黯然傷神,他有什麽事情不會藏在心裏麵,想到死去的兩個兄弟,他不由陷入無邊的鬱悶之中,這一路來,他再也沒有以前那麽自在,幾乎每個晚上都會做著同樣的夢,夢見自己跪在二老麵前挨訓,二老哭得顫顫悠悠的。
“還不走麽!”此時的車師大軍又壓了過來,傅介子見情況緊急,不由催了起來。
烏侯虎口含淚,看著一個個倒下的漢軍,突然提起大錘,道:“將軍你保重!”傅介子微微頷首,看向殷茵,殷茵哼道:“我不走。”傅介子向烏候道:“押她走。”說完不再理會,返身殺了回去。烏侯再也不管這是嫂子還是將軍夫人,不由分說得將殷茵的雙手一撿,便抱了起來,吆喝著傷員先走。
傅介子看了一下正掙紮著的殷茵,毅然回過頭來,迎著車師人而去,而就在這時,突然聽見後麵一聲悶響,回頭一看,竟然是烏侯被殷茵撩翻了一個大跟頭,殷茵已經氣乎乎得過來了。
傅介子鐵青著臉,喝道:“烏候,你不是說力氣比我大嗎,怎麽她就收服不了!”殷茵不服氣道:“你也看到了,這死胖子不是我的對手,我留下來又不會拖累……”
她的話沒有說完,傅介子突然出手,一拳拍在殷茵的手頸上麵,殷茵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烏候似肉球一般從地上爬起來,胳膊上在地上蹭破了皮。傅介子將殷茵扶住,看著烏侯道:“帶她離開。”烏侯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突然扛起殷茵就走。
另一邊,車師大軍蜂湧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