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過壺口

鄭吉的漢軍不會有這樣的裝備,這裏的營房一看就知道是車師的大營,傅介子忙讓隊伍掉頭,漢軍隻有一百多人,此時又是水中,遇上車師大軍無疑是羊入虎口。

漢軍見勢不對急速調轉船頭,但是在這蘆葦蕩裏麵行船本來就已經十分不便,更何況是調頭轉向,一會兒動靜稍大便見車師大營裏麵亮起了無數的火把,同時也傳來了大營吵鬧的聲音,一會兒大軍就向這裏麵移動了過來。

殷茵的臉色也變了,但是她身上卻著一種連傅介子都不能有的從容不迫,見了雖然也有些慌忙,但是說話卻是極為鎮定,道:“你快讓他們調頭開進去,這裏麵車師大軍不敢進來。”

傅介子聽了果然如果,當下一邊指揮一邊幫著大軍將船調頭。

“將軍,前麵有兩條小徑,一條石頭泥巴太多,怕是不能行船,我們是不是要走大的水道?”烏候抱著船舵子,一邊吐一邊問道。

傅介子看了一下前麵的水路,果然是一條寬而廣,另一條則是連水草都不長得激流,一看就是礁石,道:“好,就走大道。隻要進了這蘆葦蕩,車師人就找不到我們的所在了。”說到這兒喝令道:“都把火把熄了。我們摸黑趕路。”

殷茵道:“還有,隊裏的人不得大聲說話,找個地方盡快靠岸。”

她此時儼然就是將軍夫人,眾漢軍對她的話也是不能不聽,紛紛看向傅介子。但是似乎沒有必要了,眾漢軍發現這位老大對媳婦兒從來都是言聽計從的,將軍夫人說的話就是將軍令。

大軍走大道,撥開蘆葦蕩往裏麵去,前麵越走越寬,傅介子的心裏麵稍微平靜了一些。正當再摸黑走得近一些時,殷茵突然拉著他的衣服,拉著過來道:“不好,你看!”

傅介子順眼看去,眼前也陡然一黑,怔了一會兒,道:“是山崖?”殷茵恨聲道:“是個壺口,我們成了甕裏的王八!”傅介子將殷茵的手拿開,緊緊得拉住,道:“先別慌,看看再說。過來兩個人去那邊打探一下,看看有沒有出路?”

這時烏侯和另外一個漢軍劃著一條小舟急急忙忙得趕過去,好一會兒沒有聲音,正當眾人都等得沒有了耐性時,小船又出來了,烏侯沮喪得道:“將軍,這裏根本就沒有路,這裏是內湖,周圍全是絕壁,我們得趕快出去才是。”

漢軍聽了一下子似炸開鍋了一般,殷茵急道:“那快調頭,不然就來不及了!”

傅介子看著後麵,苦笑一下,搖頭道:“已經來不及了。”

“車師人追過來了。”傅介子看著後麵岸邊追過來的車師人,突然將火焰刀掣出來,大聲喝道:“既然沒有路可走,那我們就殺出一條路來!以前我們能從車師大軍中逃出來,現在也一樣可以!把船調頭,我們直接穿過去!”

這時前麵壺口處已經屯集了無數的火把,把夜晚都照得如同白晝一般,雖然隻有一邊有大軍,但是另外一邊是一麵刀削崖,而且壺口的寬度很小,再加上傅介子一行的船都是漁船,連個敞棚都沒有,從這裏穿過,一定躲不開車師人的弓箭。

傅介子說完之後又有些猶豫,這樣穿過去,漢軍難免要死傷大半,而且殷茵,殷茵怎麽辦?

傅介子說完又將刀放下,就這麽拄在船頭,臉色鐵青,既而狠狠得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因為天色黑,眾人也都看不見,但是殷茵就在他身邊,她是看見的,忙將他的手拉住,急道:“你這是幹什麽!都什麽時候了!”

傅介子恨自己好了傷疤忘了痛,前一次帶著殷茵上戰場,結果這個姑娘再也沒有回來,如今失而複得,自己竟然又再一次得讓她來到了戰場之上,看來自己真的很沒有記性。

傅介子看了看殷茵,有些恨自己。

殷茵道:“你這是怎麽了?”

傅介子突然將殷茵摟在懷裏麵,道:“茵茵,是我不好!”殷茵不想這人突然就吃自己的豆腐,一時大驚,忙些將他推開,並踹了一腳,又急又羞之下轉為怒氣,喝道:“豬死拱牆,人死反常。你這瘋子!”

這時動靜大了,眾漢軍都看了過來,殷茵臉上羞紅,忙將聲音壓了下去。

傅介子有些尷尬,沉聲道:“茵茵,也許你說的對。上一次是你救了我的命,這一回就是我死,我也一定會保你平安得活下去。”這時烏侯也看出了大概,道:“小嫂子,你就放心吧,我們一定會保住你平安的。將軍,再不衝的話,人越來越多,衝出去就麻煩了。”

殷茵稍微一平靜,也明白了傅介子的意思,看著傅介子默然不語,頓了好一會兒,才道:“不,我不要!我們大家都要好好得活著出去,不要意氣用事。”

傅介子看了看四周,現在這種情況下,哪裏是意氣用事,不過是生死之際的無奈之舉。

傅介子愣了一會兒,看著殷茵有些出神,如果從這裏衝過去勢必有一場惡戰,也許,也許明天天亮的時候就再也見不到或者沒法見到了。風撩過殷茵的麵頰,傅介子看著怔怔得出神,怔了好大一會兒,突然心中一動,既而又屏氣凝神得想了好一會兒。

殷茵見他神情有異,碰了碰他,道:“喂,你又怎麽了?”

傅介子突然道:“烏候你看,現在的風是從壺口向外灌的,而車師人正在風勢的下麵,你趕緊騰出一條船來,將這湖裏的幹草割了,我們順風放火,然後趁著火勢掩護,我們衝過去。”

漢軍說動就動,立時將這湖裏麵經冬枯而未腐的白草割了,這些白草可以充作烽火用的濃煙,過不多久,漢軍便騰出了兩條船來,裝滿了幹草,一方麵可以放火攻擊守在壺口的車師人,另一方麵,可以用作障礙物來掩護漢軍撤退。等到天色將亮未亮的時候,傅介子一行借著蘆葦草極深已經漸漸向壺口靠近,此時的車師人還在湖的沿岸搜索著漢軍動向,待挨近壺口,漢軍點燃大火,這些白草都帶有一些腐濕,火燃的並不太大,但是濃煙卻比傅介子想象的還要濃烈,小船在漢軍的推動之下迅速移向壺口,滾滾的濃煙將漢軍自己都給罩住了。

傅介子喝令隊伍不得出聲,迅速通過壺口,幾條船前前後麵魚貫而出,傅介子一直把殷茵拉在身邊上,車師人見漢軍要逃,一直聲囂塵上,向漢軍這邊拚命得放亂箭。漢軍的所在的船隻沒有掩體,隻片刻時間便有十多人中箭。

這時殷茵也有些慌了,時不時得尖叫,傅介子怕殷茵受傷,硬是將她抱過來,用背心替殷茵擋著,這時車師人的箭越來越多,傅介子讓漢軍往蘆葦深裏走,前麵岸邊的車師人黑壓壓的一片,傅介子用背替殷茵擋著,突然間感覺到背上的鐵甲裏麵有什麽東西刺進來了,痛得他冷哼一聲,知道背上中了一箭,還好有鐵甲在身上,這一箭不過是箭尖及身,不會要了自己性命,但是卻是疼痛難忍,痛得他身子不穩。

為了安全起見,傅介子順勢將殷茵撲到在了船板之上,壓在了殷茵身上。

殷茵聽見了傅介子的悶哼聲,知道他中了箭,一時也沒有發現自己和他這樣有些不雅,急得大聲道:“喂,你怎麽樣了?”

傅介子和殷茵貼著臉,隻是淡淡得道:“隻要你沒事,我就不會有你。”殷茵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和這個男人貼著,心頭陡然一亂,忙撇過頭去低聲道:“又說瘋話。”

這時車師人的箭越來越多,烏侯大叫一聲,過來用身子替傅介子他們擋著,傅介子心頭一熱,大喝道:“烏侯,快給我趴下。”烏侯搖頭傻笑不語。傅介子大喝道:“叫你給我趴下,聽見沒有!這箭落誰身上算誰的,誰要你擋了!”說完猛得將烏侯一拉,烏侯塊頭雖大,但也經不住傅介子這一接,在船上拌了個跟頭,船頓時一陣劇烈得晃動。殷茵明顯感覺到了這個男人身上的氣息。

“報,將軍,前麵……咳。”一個士兵過來正準備報告,見自己的將軍和將軍夫人抱在一塊兒,這個……自己還上報不報?

殷茵忙將傅介子推開,站到一邊整了整衣服。

傅介子背上的箭晃了一下,痛得他呲牙咧嘴。

“報,將軍。前麵可以上岸了,我們是不是走旱路?”

傅介子放眼看去,前麵一片坦途,是一片極大的草原,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傅介子大喜道:“好,立時上岸,我們走陸路與山國的大軍匯合。”

殷茵此時已經整好了衣服,但是別的都整好了自己的臉色卻還是緋紅一片,她不敢看眾漢軍,但是卻敢直鉤鉤看著傅介子,那眼神,如果不是傅介子被她拒絕了這麽多回,知道沒對上眼,他一定以為這個姑娘是看上自己了。

漢軍稍一整頓,數了一下,落到湖裏麵沒有出來的有三個人,中箭的有三十多人,別的人還算是不帶傷不見紅,看著傅介子背上的箭,急著讓他取下來,箭中的不深,一個士兵輕巧得就給他取了下來,殷茵還是不放心,要看看傅介子的傷勢。

這本來是天大的好事,但是當著自己士兵的麵,傅介子卻有些不太好意思,殷茵催道:“你不好意思什麽呀,我們都同房過,這有什麽!”說完見眾漢軍一臉曖昧得看著自己,立時膽氣大減,咕噥道:“是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