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晚宴之爭
這話的意思十分明顯,自然是將話題扯到了烏孫國對匈奴的態度上麵,所有的人都靜下來等大昆彌說話,在烏孫國,除了匈奴公主一支有利益關係的人外,絕大部分的人都不服匈奴的壓迫,隻是懾於匈奴強大的軍事實力不敢有所動作,此時皆看著大昆彌的態度,現在看來,匈奴在漢朝麵來已經不再是一個對手,而且漢朝與烏孫國的關係不錯,如果有漢朝的幫助,那麽烏孫擺脫匈奴的壓迫就大有可能。
這個誘惑實在是太大了,撇開獨立的國格不說,僅在利益上麵,烏孫的每個大戶都可以少出不少牛羊馬匹,也要受到不少匈奴兵的騷擾。在這方麵,漢朝有著很大的優勢,漢朝對烏孫國的要求不過是提供一些馬匹,而且這些馬匹者是買的,不像匈奴是強取,漢朝隻是與烏孫結盟,不像匈奴那樣要烏孫稱臣。
所有的問題歸結到一點,就是讓烏孫人摒棄對匈奴的怯意。畢竟漢朝與匈奴相比,在地域上占著不利的地位。烏孫與漢朝中的中間有匈奴相隔,匈奴百年來的強橫印象實在是很難在幾年之內消除。
解憂公主聽傅介子提出這個問題,臉色微微變了一下,她沒有想到傅介子這麽快就提到了正事上麵。依她這二十多年在烏孫磨出來的性子,什麽事情都不是不急不緩,傅介子這麽快的節奏她明顯有些不適應。
這也難怪,傅介子出使西域一年來,走了千山萬水,什麽事情都是一事趕著一事,養成的性格決定他做什麽事情都很銳意,考慮好了說做就做,哪怕是冒險一些。
翁歸靡怔了一下,既而哈哈笑道:“傅使者言重了。論地方,烏孫在西域雖然是第一大國,但相比與漢朝,烏孫不過是個蠅頭之地。論兵力,烏孫不過控弦十餘萬,也遠遠不能與漢朝相提並論,說起將士,我烏孫男兒雖然驍勇,但是又何及前些年漢朝的大將軍司馬大將軍衛青、驃騎將軍霍去病、以及飛將軍李廣。說到驃騎將軍,應該算是霍公了的侄兒吧,令尊身為輔政大臣,更是讓漢朝國力遠勝前朝,本王一向敬佩得很著……”
這一番話說得玉陽郡主和偃聞和匈奴公主的臉色黑得不能再黑,翁歸靡這明顯是在向匈奴挑釁,向匈奴人展現自己的國度和國力,說到衛青、霍去病、李廣,那個個都是匈奴人的心頭之刺。如果這些人都已經成了匈奴人的惡夢的話,那麽當今的輔政大臣霍光,更是讓他們咬牙切齒,霍光輔政的這些年來,雖然不像他“戰神”大哥霍去病那樣讓匈奴人憚忌,可是他使得漢朝虛耗的國力再一次提升了起來,這是匈奴是致命的,漢朝的國力一上來,匈奴人根本就沒有足夠的力量來抵抗。
解憂公主聽得翁歸靡這麽說,眼中隱隱有些笑意,可是她卻什麽也不說,匈奴公主眼中帶著恨意得看過來,她也目不斜視,對匈奴公主睬也不睬,直接無視了。
霍儀起身道:“回大王,驃騎將軍是小生叔父。因今天子年幼,所以由家父輔政。”
這幾句話看似平淡無奇,但是匈奴使隊臉色明顯都不大好了,偃聞出來用匈奴語說了幾句,一個懂烏孫語的人翻譯了一下,傅介子同樣沒有聽懂,但是常惠卻聽了大怒,起身說了幾句話,偃聞立時就怒了,怒氣衝衝得一把將常惠的領子抓住,喝了起來。偃聞才不過二十上下,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而且匈奴人性怒,此時又是在國家大事上受了辱,身邊右穀蠡王的兒子,他自然是難以忍受,隻是不知常惠到底說了些什麽。
常惠雖然是個武將,但是武藝卻是遠遠不及偃聞這個天生的武將,一下子就被製得動彈不得。
眾人一片愕然,大昆彌也有些動容,忙揮手示意武士將他們拉開。
而就在這時,傅介子突然起身趕了過來。雖然說,兩國之爭不是單純的個人英雄武藝較量,但是在外交上勢必會影響到烏孫人的看法和心態。傅介子當下走過去,一把抓住偃聞的手,喝道:“你敢如此放肆!”說著一用力,偃聞的手便鬆開了,常惠掙脫出來就被幾個武士帶了回來。
而傅介子和偃聞兩人卻扛上了,兩人死死得相互鉗住,此時雖然沒有戰心,但是因為扛上了就難得鬆手,此事更關係到對烏孫國的影響,誰也不肯鬆手。
偃聞出匈奴出了名的武藝高,而且右穀蠡王庭隔烏孫很近,偃聞在烏孫的名頭絲毫不在傅介子之下,而且烏孫人一直都懼怕匈奴人的武力,解憂公主見傅介子和偃聞如此就怕傅介子出事,忙讓昆彌出麵調停。
而此時,傅介子一扛上就發現這個偃聞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以傅介子這些年來不顧死活練就的力氣,就是烏候這樣二百斤的大漢也休息是他的對手,但是此時和偃聞扛上之後傅介子就發現這個偃聞還在自己之上,一時之間雖然可以扛得住,但是時間長了必定會吃虧。
這時偃聞大概也是看出了傅介子的力量不及自己,臉上不由現出了一絲狠辣的冷笑出來,他大喝一聲,手上突然加勁,欲將傅介子死死得扳倒在地上。
這時翁歸靡派出了兩個武士來拉傅介子和偃聞,但是拉來拉去卻一個人也沒有拉動,就在偃聞使勁的一刻,傅介子卻突然手上一鬆,力道一放一收。
聽著偃聞使勁的喝聲,解憂公主的臉色頓時一變,失聲道:“住手!”
而就在她叫住手的時候,卻戲劇性得看到偃聞突然被傅介子一把扳得身子撲地,連同兩個來拉他們的武士也都被帶得摔在地上,頭破血流的。一個武士撞在了案角之上直接暈了過去,另外一個武士機靈一些,摔在地上時滾了下,沒有傷著。
而偃聞則仰麵向天,摔在地上一彈就起來了,但是額頭上麵卻磕了地,掛了一道彩。
傅介子一聲不吭,情神冷竣得退到一邊。
玉陽郡主驚呼一聲,忙將偃聞扶了起來,忿忿得看著傅介子。
若要論起力道來,傅介子還真的不是偃聞的對方,但是他從元通處學得了借力打力的辦法,元通自己會說,學的卻沒有傅介子從實戰中學的那麽深,傅介子這一下是扭轉乾坤看起來很容易,可著實是有苦說不出。剛才偃聞這般相抗,傅介子奮力一擊雖然把他撂翻在地,但是自己也把腰給傷著了,此時打著腫臉充胖子,裝得跟沒事人一樣回到案上。
翁歸靡忙出來調解,傅介子拱手道:“大王,傅某無禮,打亂了晚宴,還請大王恕罪。”
此時偃聞爬起來,臉上又見了血光,再看看烏孫人的眼神,恨聲道:“大昆彌既然是款待漢朝的人,我們便先行告辭了。”說完忿忿然就要進出去。
翁歸靡急忙下去相留,但是偃聞輸了麵子如何肯再留在這裏,當下和玉陽郡主帶著幾個隨從就留開了。
匈奴公主也黑著臉,道:“大王,臣妾也先下去了。”
翁歸靡沒好氣得哼了一聲,顯得心情並不太好。匈奴公主下去他也沒有挽留。
傅介子見匈奴公主也黑著臉走了,心裏麵不由有些看不起這個公主,現在匈奴的使者離開,正是她獨挑大梁的時候,如果此時走了,那麽豈不是便宜了自己?
好好的一場晚宴卻因為偃聞出手而打亂,傅介子怕壞了眾人的心情,強忍著劇痛道:“大王,這一回漢天子召傅某前來,實則因感解憂公主遠嫁烏孫,想加強兩國的友好關係,也因感烏孫先王與先皇的昆弟之情。這些年以來,匈奴累年犯邊,我漢朝不堪其擾,所以才決定出擊匈奴,匈奴自我漢軍漠北之戰以及河西大戰之後,便已經大傷元氣,如今烏孫累受匈奴侵擾壓迫實所不該,如果大昆彌敢與之一戰,如當年驅逐大月氏人一樣,匈奴何愁不破?”
這本來是大家都知道漢使要說的話,但是此時傅介子說出來仍是引起了一場**。
解憂公主道:“大王,方才臣妾也已經問過了使者,如今漢朝的國力昌盛,正欲尋著匈奴決一死戰,但是因為匈奴在西北方向出逃的地方極大,這一仗如果沒有西邊的堵擊,最多也就是將匈奴重創,很難真正得殲滅。如果我烏孫國內有雄兵十五萬,外有漢朝作為強援,另外,西域諸國,這些年來由馮夫人出使打探來的消息看,西域諸國,如龜茲、莎車、西夜、戎盧、於闐之眾,多不服匈奴,但是因為自身太過弱小,不敢反抗匈奴,皆在看著我烏孫國的態度,如果我烏孫國決意不再受製於匈奴,那麽西域諸國皆會響應,再加上有漢朝這個超級強援,我們烏孫國無需太費兵員,隻需在西邊攔截,至少可以重創匈奴,使之再也不敢踏足烏孫半步。”
這時常惠將軍起身道:“大王,現在烏孫國富民強,漢朝也是鼎盛之期,而如果,匈奴單於剛死,新單於繼位國內統治不穩,此時出擊正是以逸待勞之的事情,在西域,樓蘭已經向漢朝求兵了,四五萬人的小國既敢如此,我烏孫六十萬人,難道還怕了不成!”
這時,另有幾個烏候人出來說話,說的什麽傅介子就聽不懂了,聽一邊的常惠說了一下,此人是烏孫的輔國候,是老昆彌在世時任命的。看解憂公主的表情,這個輔國候看來也是希望出擊匈奴的。但是聽常惠一說才知道這個輔國候以前是堅決反對出擊匈奴的,原因便是漢朝的援助不太可靠,如果烏孫單方麵與匈奴翻臉,而漢朝的援軍又到不了,那麽就把烏孫國給害了。而此時,輔國候卻提出讓大昆彌親自派人到漢朝長安去陳說此事,如果漢朝果真可以出兵,那麽烏孫十五萬人,足以和匈奴一戰。
這時右將軍也起來道:“大王,從我烏孫兵與匈奴兵的數兵交鋒來看,匈奴兵不比我們厲害,而且左將軍麾下的數名大將都取得了不少的勝利。”
這話一出,左大將軍停下了手中的肉,有些怔怔得看著右將軍,這個從來都和他不咬弦的對頭居然為他說話了。左將軍與右將軍本來沒有什麽仇怨,隻是兩家的兵力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作為頭領,他們兩人也有一定的針對性,此時聽得右將軍讚他手下的兵,也就是讚他了,起身哈哈笑道:“大王,右將軍所言不虛,前些日子有二百多匈奴的騎兵到我邊境搶黃羊,被我們趕到了風雪溝裏麵,一個也沒有出來。我們烏孫的人雖然沒有匈奴多,但是馬匹比匈奴好,我們的天馬(烏孫自尊其烏孫馬為天馬)比匈奴馬要高大一些,而且我們的戰士多使長矛,匈奴的騎兵使的是大刀,從兵器上也占了一定的優勢。如果漢朝的大軍肯來,我赤火圖願意打頭陣,右將軍作後援。看著這些匈奴人對我們指手劃腳的,我心裏麵就憋氣。”
右將軍哼哼道:“為什麽是你打頭陣我作後援,我右營的大軍可不是用來守窩子的。”左將軍道:“右將軍你要是不服,明日我們到校場比試一番,誰輸了誰守窩子。”
“比就比,我右營的那些家夥,何時輸過。”右將軍氣呼呼得說了起來。
解憂公主笑道:“匈奴人凶悍難當,兩位將軍又何苦去爭這個先鋒呢,這事大王自有安排。”翁歸靡道:“傅使者且待些日子,容我與眾位將軍商議商議。今日我們隻是為傅使者和常使者還有霍公主接風洗塵,眾位是右夫人的本家,就在此多住些日子。”
傅介子道:“謝大王盛言,傅某恭敬不如從命。”
這時有幾個將軍起哄,讓弟史來跳支舞,眾人轟然叫好,在烏孫被人請了跳舞是一件極為光榮的事情,而且弟史也極喜歡跳舞,當下就起身出來,跳了幾支烏孫的小步舞,傅介子腰被扭傷了,此時正熬著等到晚宴結束回去治治,對弟史的舞沒有怎麽在意看,倒是左右大將軍端著酒碗來勸了不少酒,傅介子因為在匈奴境和西域待得多了,吃的喝的都十分得雜,這酒雖然膻味重,但是他也喝得下。現在正是結識人緣的時候,左右大將軍在烏孫國統治了近半數的軍隊,結識了他們,然後讓他們知道漢朝的強大,對自己的任務極在好處,撇開功利的不說,這兩人都是豪爽之人,結識他們也是一件舒心的事情。
晚宴到很晚才散,解憂公主扶著翁歸靡到府裏麵休息,一會兒眾臣來向傅介子一行辭行,馮嫽和右將軍來送傅介子和常惠回去休息。傅介子見她似乎有話要說,當下也就沒有多說,向大人辭行了回去。
一會兒,馮嫽讓右將軍先回去,她帶著兩個侍女來送傅介子和常惠,常惠和她是熟人,道:“馮夫人,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馮嫽麵有難色,道:“確實是有話要問問傅將軍,隻是不知道方不方便開口?”
傅介子一怔,道:“馮夫人請講。”
馮嫽道:“今日初見將軍之時尚沒有留意到,但在安排傅將軍隨從的時候,有兩個女子,我問了一下,她們都是將軍的夫人?”傅介子一怔,道:“確實如此,馮夫人為何這般問?”
馮嫽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這兩個人應該都是傅將軍在出使西域的時候結識的吧?”
傅介子笑道:“她們都是傅某出使西域時撿的,可是,這有什麽問題嗎?”馮嫽道:“可是將軍知道她們的身份麽?”傅介子頓時明白了一些,道:“馮夫人是說我那個漢人夫人吧?”
馮嫽道:“不錯,聽人來報,說曾在匈奴左賢王府見過此人。所以,為了安全起見,我想問問傅將軍。”傅介子道:“馮夫人放心,此事我盡數知曉,而且她先前也是剛才那一隊匈奴使者的頭領。”
馮嫽聽了不由大吃一驚,道:“此話當真?”傅介子道:“馮夫人請放心,她既然嫁給了傅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給野豬滿山走,自然不會再有問題。”
馮嫽還有些不放心,道:“傅使者可要慎重,此事關係重大,我可就信傅將軍了。”傅介子笑道:“有勞馮夫人提醒,還希望馮夫人早日和公主拿出決定來,我想,匈奴的使者在三日之內就會做出決定,我們得搶在他們之前行動。”
馮嫽應下,臨行前又道:“傅將軍,這些日子盡量不要出府,我想在公主府裏,還是安全的。”
傅介子知道她是擔心匈奴人暗殺,謝過之後回去,剛到門口就嚎道:“葛妮亞,幼雲,快過來幫我揉揉。”
葛妮亞隨叫隨到,過來笑道:“相公,你有難了!”
傅介子道:“你相公我是有難了,快給我揉揉。”說著就把外麵衣服給脫了,葛妮亞會錯了意,啐道:“你這沒良心的,還是快去向潘姐姐說句好話吧。我呢,嫁了山豬滿山跑沒什麽,潘姐姐可生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