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百年重生

靈泉長老還欲再說,外麵陸明突然跑過來道:“大人,樓蘭國王後來了,在外麵想見大人。”傅介子正想法子和拜火教打遊擊,聽了知是王後派有探子在驛站周圍,拜火教的人一來她便趕來解圍了,笑道:“快請。”

過得一會兒,王後帶著車護將軍及一隊三十人的禿鷹衛隊趕了過來,向眾人示禮一番,道:“國王宴請大漢使者,怎料長老也在。”靈泉長老道:“教中一些雜事,讓王後見笑了。”傅介子見王後的打扮隨意,一身白色狐皮風衣,雖然顯得華貴卻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權力意味,想來是她走得匆忙,沒有細心打扮,看來,他是專門來幫自己的了。

王後並不點穿是什麽事情,隻是哦了一聲,道:“大漢使者今日有要事在身,長老有什麽事情且容後兩天再議不遲,明日是我樓蘭國王拜教之日,屆時得蒙大漢使者代傳漢帝天聽,長老欲向東傳教,同樣少不得要倚仗大漢使者,到時還請大漢使者多多相助。”王後這句話好像是衝傅介子說的,但靈泉長老何曾聽不出其中的意思,哈哈一笑,道:“有勞王後相求,如此,僻教先行告退。”

王後哦了一聲,道:“不送了長老,讓外麵的人也都撤了吧,這裏有我樓蘭衛士相護,不會有問題的。”靈泉長老一拱手,行了個禮便出去了。

王後似乎並不識得星聖女,隻是衝她點點頭算是見過禮了。星聖女也同樣是淡淡地示意一下便離開了。待拜火教的人走完,王後舒了口氣,道:“使者,可曾遇到麻煩?”傅介子笑道:“不過小事一件,不勞王後掛懷,倒是有一個人,王後得見上一見。”王後麵有訝色,道:“誰?”

這時,裏麵一個沉沉的聲音道:“大姐!”

王後渾身一顫,陡然回過身去,見耿虎一個人麵色憔悴,樂嗬嗬地站在後麵。傅介子見他們姐弟兩人重逢,也不好多插嘴,自己退出去看遂成的情況。

遂成還在後堂之中正襟危坐,像是在等人發飆一樣,羅婭見了傅介子又慌忙躲到遂成身後。傅介子道:“遂先生,我想問她幾句話。”遂成道:“就在這兒問吧,我也聽著。”

“好,”傅介子頓了一下,道:“你是怎麽跑到樓蘭來的?”羅婭哼了一聲,並不答他的話,遂成也道:“小婭兒,你說給爺爺聽聽。”羅婭這才不情願地道:“他們追我就跑,我跟著一大隊黑頭發的人過來的,騎著駱駝跑了一年多咧。”

傅介子又道:“那他們為什麽要抓你,當要你回去當聖女嗎?”羅婭哼了一聲,道:“才不是,他們說我有教王的記憶,要通過我讓教王複生呢,所以把我放在火裏麵燒,我受不啦就跑了。”

傅介子一愣,道:“讓教王複生?你在說什麽?”羅婭對他十分不友好,話說了一遍就不肯再說了,遂成摸著她的小臉兒道:“小婭兒,你說給爺爺聽。”

“哦,”羅婭衝傅介子哼了一聲,道:“他們的教王在神廟裏被人殺死啦,教王在世時在聖火令上寫下了火經,說教王的精神五百年集陽燧複生一次,拯救火教,他們依照火經上記載的,找一個有教王記憶的人通過聖火令來煉神,這樣就可以使教王複生了。”

傅介子怒道:“真是天方夜譚!這等子虛烏有的事情也能來糊弄我麽?你這個小丫頭,滿嘴胡說八道。”羅婭一臉鄙視地看了傅介子一眼,道:“你不信我不說啦。”

傅介子道:“縱使你說的是真的,那麽你便是那個有教王的記憶的人了?”羅婭嗯了一聲,麵有得意之色。傅介子道:“據我所知,拜火教創教教王名為瑣羅亞斯德,已經已經死了四百多年了,要撒謊你也先掰指頭算算。你多大了?”

羅婭顯然有些疑惑,摸著腦袋道:“好多年了哦,我也記不得啦,教王在世的時候最喜歡看我跳舞了。”遂成聽了直搖頭,傅介子更是大不了然,道:“這等鬼話也有人信!你個毛孩子十二三歲的,好大的口氣。”

羅婭衝他狠狠地吐了吐了舌頭,再也不搭他的話茬兒,一個人從兜裏拿出葡萄幹嚼著,似乎已經忘了危險。傅介子不禁搖搖頭,這小姑娘家胡說一氣,說得似是而非的,他也不知該聽哪句不該聽哪句。

過得一會兒,王後帶著耿虎進來了,盈盈作福道:“使者救了小婦人的親弟,小婦人在這兒謝過了。”傅介子見她行的還是大漢的禮儀,忙將她扶起,道:“王後客氣了,不過本使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請王後相助。”王後道:“是救霍大將軍的公子麽?”傅介子道:“這件事隻怕王後也難得幫上手,而巫墓之中按耿虎兄所言,裏麵有數千漢人百姓,王後是樓蘭國的王後,難道不知道這件事嗎?”

王後慚愧道:“小婦人也是剛剛聽二弟說起。有些事情可能大漢使者還不曾知道。”傅介子有些意外,道:“王後所言何事?”王後道:“大漢使者可知拜火教入西域有多少時間了?”傅介子茫然搖頭,道:“我的嶽父曾在五六年前出使過西域,那時候拜火教已經在西域傳開了。”王後道:“最早引拜火教的是朅盤陀國,已經有整整一百多年了,但傳到樓蘭還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可是這麽長時間以來,拜火教一直未能成為我樓蘭的國教,使者可知其中的原因?”

傅介子眉目之間大為訝然,道:“難道是王後的意思?”王後道:“拜火教的行事大異於我中土,詭異神秘,與中土教化不同,宣揚怪力亂神的的靈異事情,而且不服王化,所以國王聽了我的勸告,不招拜火教入樓蘭,這一平靜就是十多年。”

傅介子聽她一說才知其中還有這麽一段故事,道:“可是現在為什麽又要尊它為國教呢?”王後淡淡笑道:“樓蘭不比中原大國,還不是為了求個生存。”傅介子聽得一愣,道:“難不成拜火教竟能威脅到樓蘭國?”王後笑道:“樓蘭有大漢撐腰,自然是不敢了,隻是拜火教的勢力已經滲入到了西域眾國,而且匈奴人也支持拜火教傳教,樓蘭不能地勢特別,處於匈奴、大漢、西域眾國相接之處,既不得得罪大漢、匈奴,也不能與西域孤立,拜火教在西域和匈奴之間的影響不少,所以樓蘭國也不能不與西域眾國一樣,如今沒有拜教的也就隻有精絕國了。”

不能得罪匈奴的話從王後嘴裏麵說出來傅介子倒是不介意,小國有小國的難處,這一點他是知道的,道:“既然現在王後知道了巫墓之事,不知此事可有什麽難處?”王後道:“不管有什麽難處,我漢人子民都必須救出去,使者,我們借著明日大典之期,我先暗地裏向國王言及此事,明日之時由使者提出此事,我們再立即調派軍隊前去巫墓解救。隻是……”

王後突然間想到什麽,不解地道:“隻是拜火教為何要秘密地修建這麽一處地宮呢?再者,他從哪裏抓來這麽多漢人?”這兩個問題一直縈繞在傅介子心頭,隻是他急著想走,不願意在樓蘭境內多待,沒有去細想這個事情,王後是樓蘭國的第二大人物,什麽事情都要想得多一些,她把這一個問題提出來之後傅介子對這事也上了心,道:“拜火教非但有地宮,甚至還有帶刀衛隊,比起樓蘭王宮來,好像差不到哪兒去。”這句話的意思太明白了,王後聽了臉色也是大變,道:“我也聽阿虎說了,這件事情國王也定然不會允許。”

傅介子道:“要救人容易,隻是得防著拜火教的人耍花槍,宮裏麵的事情得勞煩王後了,巫墓之事則交與我吧。”王後道:“使者對樓蘭並不熟悉,我讓車護將軍陪著,也便便宜行事。”

傅介子知她說的是剛才陪同來的小胡子將軍,那人曾陪同尉屠耆一道來過,是個信得過的人,也就答應下來。王後又向耿虎道:“三弟,你這回來可曾帶了人來?”耿虎道:“二哥讓我微訪,我隻帶了三十多人,伴作行商,我剛剛得救也不知他們的情形怎麽樣了。”王後道:“三弟先找到他們,派幾個回去給二弟傳個信,讓他向漢廷請兵,這一回的情況隻怕有些不妙。”

傅介子聽說要出兵,道:“王後,事情真的到了這個地步嗎?”王後麵色有些尷尬,道:“也許用不上,但匈奴屯兵三萬在孔雀河岸,以龜茲為駐地,而匈奴使者也就在城中,此事不僅僅是拜火教的事情,肯定也有匈奴人的事,樓蘭小國寡民,不足以對抗匈奴,或許不用動兵,但威懾還是要的。”

傅介子想到如此一來,自己出使的計劃就要延後了,但有漢人被困於此,而且關係到樓蘭國的歸屬問題,他就是不出使也得把這事給辦好,如果樓蘭投靠了匈奴,自己出使也就無從談起了,而且,霍儀在樓蘭境內失蹤他還沒有找到,這樓蘭城,隻怕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

想到這些,傅介子的心反而靜了下來,這些天他總有些心浮氣噪,自從進了樓蘭城,可謂是一步一個坑。現在既然有了目標,他的方寸也就定了下來,道:“王後,傅介子對樓蘭的情況不明,王後有什麽安排盡管開口,傅介子依言而行。”王後道:“現在的事情有三點,使者由車護將軍陪著盯住巫墓,二弟你盯準了匈奴使者,宮裏的事情便由我來安排,別的事情我讓尉屠耆去辦。”說完又頓了一下,道:“使得的朋友多半在匈奴人手裏,我幫使者留心一些,使者勿慮。”

傅介子聽到匈奴使者,眼中閃過一絲的殺氣,道:“王後,這些匈奴使者可否……”說著做了個斬的手勢。王後忙道:“不可!樓蘭距匈奴近,而且我們大漢動兵不易,國王始終還是懼怕匈奴的多一些。”傅介子想到如今大漢朝全賴霍光將軍調度,國家內部還很亂,一時半會兒也調不到兵來,自己貿然闖禍,隻會把樓蘭拉進戰火,使匈奴占了便宜,想到這兒也覺得自己說話不過腦袋,道:“全憑王後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