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舊地
神州浩土，廣袤無垠。中土之地大好河山，最是富饒豐沃，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也是修真煉道之人創立宗門優先選擇之地。
除卻中土一帶，極北之地便是一望無際的苦寒冰原，有傳言，常人入之，嗬氣成冰，這雖有誇大之嫌，卻也說明了那裏的嚴寒。
南方之地則是舉世聞名的浩瀚山脈——十萬大山的所在地。十萬大山深處多居有蠻荒異種，凶險異常。十萬大山外圍一帶則是南疆七十二族蠻夷所居之地，茹毛飲血，凶惡無比，時常騷擾中原子民，後有焚香穀坐落中土與南疆邊界之地，終於震懾住了那裏的土著，保得中土南方子民生命財產安全。
西方之地又分西南與西北。
西南之地有一大凶地，為死亡沼澤，終年毒霧毒瘴，便是修真煉道之士前往，也要小心一二，稍有不慎也有可能在那裏徹底翻船。
西北之地又是一大凶地，為蠻荒戈壁，放眼四顧黃沙漫天，十天之內有五日發起沙塵龍卷，險惡異常。據稱，其深處有一座恢弘的聖殿，卻是臭名昭著的魔教的發源地。
……
一個月後，深秋遠離，漸入冬日，越是往北，寒風越是凶惡。
崎嶇的官道，葉天孤零零的一個人，一襲古樸青色道袍，背著一個藍布包裹，就這樣緩緩地走在因為冰寒凍住的土地上。
風，更大了，夜，也快要來了。
冷冽的寒風吹來，吹在他的臉上，吹起了他的長發，吹冷了他孤寂的心。
他的嘴唇有些發幹，卻是三日沒有喝水的緣故；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卻是三日沒有吃飯的緣故……但是他的腰背依然挺直，他的眼睛依然明亮。
他這次是要去北方，去他重生之後第一個落腳的地方。雖然隻有半日不到，但是他還是要去，去了卻一段俗緣。他沒有選擇禦氣飛行，而是一步一步走過去。
這是一次心境的磨練，也是對身體的考驗。
這一段官路已經很久遠了，由於沿途沒有驛站酒館的原因，很少有人會走，更少有人會在寒冷的冬日行走。
一排排枯草枯枝從兩側過去，他就這樣不疾不徐地走著，仿佛永遠不擔心路途的遙遠，也不擔心自己的身體。
……
夜幕轟然落下。
遙遠的地方亮起了些許的燈光，葉天臉色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還是那般慢慢地走了過去，走入零星的燈光，沒入了黑暗之中。
這是一個古老的村莊，零星的燈光是從村莊最前麵的一座古老的房屋中傳來的。
那應該是一家小酒館或者小客棧。
葉天走上前去，輕輕推開了虛掩的門。
屋內很狹小，也很昏暗，隻擺了四張方桌，裏麵的人更少，除了身兼掌櫃和小二的一位潦倒中年人之外，便是一張方桌坐著的三個人。
嘎吱……
年久失修的門在開啟的時候發出了聲音。
聽到開門的聲音，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望了過來，目光都落在了葉天的身上。
葉天沒有在意疑惑的目光，看向了那個潦倒的掌櫃，微微笑道：“有酒麽？”
掌櫃並沒有說話，但是他的行動代替了他的言語。
他彎下腰，抱出了一個酒壇，放在了葉天麵前。
葉天單手掐起壇口自顧找了個靠近拐角的桌子，坐了下來，放下包裹……
“有什麽可吃的？”葉天又問道。
中年掌櫃翻起他那渾濁的雙眼，淡淡地道：“蛋炒飯！”
葉天心中苦笑，倒也沒有計較，隻是道：“給我來三份。”
中年掌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下去準備去了。
葉天搖了搖頭，解開包裹，拿出一個青色的葫蘆，然後拍開酒壇泥封，裝滿滿滿一葫蘆的劣酒，方才收起葫蘆，紮上包裹，找了個海碗，開始給自己上酒。
他一邊喝著劣等的酒水，一邊回想一路上發生的事情。
懲惡揚善，鋤強扶弱……
這是為俠者永遠不曾變調的主題。
在這一路上，他見證了太多太多不幸的人了，比之自己不幸，比之自己痛苦何止十倍百倍。他始終不曾把自己當成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事實確實如此。
跟許許多多不幸的人相比，葉天感覺自己算是幸運了。
他有一個如慈父般的師傅，有一個如慈母般的師娘，有一群相親相愛的師兄弟，還有一位可愛的小師妹。
一會兒工夫，三份蛋炒飯就盛了上來。
蛋炒飯？有些發黑的飯，雞蛋卻是沒有找到幾點。
葉天沒有抱怨，他知道這些邊遠地區的日子不好過，可以吃的東西也沒有多少。
饑腸轆轆的他很快便三份蛋炒飯吃完，便再度喝起了酒。
一夜無話，燈光始終昏暗地亮著，直到黎明。
……
翌日天剛亮，那三個人匆匆結了帳，走了。
葉天倒沒有這般著急，向中年掌櫃要了三碗米粥不疾不徐地喝了起來。
中年掌櫃仿佛不愛說話，自顧站在那裏，似是在等待客人，又仿佛在眺望著什麽。
又是沉默，隻聽到葉天呼呼的吃粥聲。
便在此刻，馬蹄踏地的聲音響了起來。
須臾之間，一群身著鐵甲的士兵闖了進來。
領頭的呼喝道：“掌櫃的，剛才有沒有看到這三個人。”說著，他展開了一幅圖畫，圖畫上卻是剛剛離去的三個人的畫像。
中年掌櫃並沒有隱瞞，手一指，指出了三人離去的方向，北方。
領頭的冷哼一聲，道：“我就知道這三個跳梁小醜想要跑到北方去。”話鋒一轉，又道，“掌櫃的，有沒有什麽吃的？”
中年掌櫃淡淡道：“蛋炒飯！”
領頭的罵道：“你耍老子啊！”說著，他便上前要推中年人。
隻是，他的手剛剛遞出一半，便再也無法前進了。
隻見那中年人雙手緊緊握住了那領頭的兩隻手腕，令他再也無法前進。
領頭的臉色漲得通紅，進，進不了，想退，也退不了。
中年人重重地哼了一聲，雙手猛地一發力，直接將那領頭的推了出去……
領頭的本就有心退開，正在掙脫，哪知中年人還一推，頓時一個不穩向後跌去，一時間竟是撞到了一連串的士兵。
那領頭的倒也不是呆子，曉得事情輕重，吃了個暗虧，便是知道這個潦倒的中年人不好惹，高呼一聲：“我們走！”便帶著一幫士兵灰溜溜地跑了。
葉天剛剛吃完，仿佛沒有看到這一幕一般，道：“掌櫃的，結賬。”
中年掌櫃道：“一兩銀子。”
一壇酒，三份蛋炒飯，三份米粥，一兩銀子，這個掌櫃倒是會賺錢。
不過，葉天顯然不是很在乎，放下銀子，徑自收起包裹，徑自走了出去，方向，北方。
……
殘垣斷瓦，枯草碎石。
這是一派荒涼的景象。
看著今日的景象，誰又能想象昔日這裏曾是繁華的小鎮呢？
走在這片土地上，葉天仿佛又想起了自己曾經在死屍中站起的情景。
但是，他又迷茫了。
他的本意是來這裏看看，可是心底當真隻是想看看麽？
內心的深處，似乎還想要為這具身體曾經的主人報仇吧！
但是真正來到了這裏，已然九個寒暑過去，曾經的不在的依然不在，曾經在的，現在就一定還在麽？
當年小鎮毀滅當真是因為戰爭麽？
如今想來，很明顯不是，如果是戰爭，怎麽可能沒有士兵，那些普通百姓怎麽可能遭到殘殺！
可是不是戰爭又是怎麽回事？
九個春秋悠悠而過，這其中仇恨又該找誰去報？
葉天不知道。
他站在這片土地上，什麽都不知道。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到這裏了。
可是，他畢竟還是來了。
曾經的屍體早已消失不見，隻留下枯敗的血液掩埋在土地之中，隨風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