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佛花異寶
這個世界,究竟先有光還是先有黑暗?
林峰感覺全身都要被凍結了,那種寒冷,就像直達骨髓一般,痛並清醒著。感覺到臉上有冰涼的水珠,手心傳來的柔軟促使他竭力想清醒過來,漸漸的,終於奮力睜開了眼睛。
卻什麽也看不見。
“我死了嗎?”他在心裏呢喃。
忽地,左手傳來異樣的感覺,林峰一怔,使勁一拉,把彩衣拽到了身邊。
“你,醒醒……”一陣試探後,發現她隻是暈了過去,呼吸還算正常,林峰這才輕輕晃動她,想要把她搖醒。
“唔。”少女發出一聲低呼,慢慢醒轉過來,明亮的眼神帶著疑惑的微光。
“這是哪裏?”彩衣掙紮著站起來,四處看了看,漆黑一片,如在墨中,遠處似乎有若隱若現的幽光,分辨不清。
“我也不知道,或許,或許我們已經死了。”林峰答道。
彩衣撲哧一笑,“胡說!真是個呆子,人死了還有心跳嗎?”
林峰麵上一紅,好在這黑暗中完全看不清對方,他的心裏稍稍安定了許多,不料,“咕咕”兩聲,肚皮竟叫喚起來。
“你餓了吧?”彩衣笑了兩聲,林峰大感臉上無光,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一張臉也變得通紅。
在這少女麵前,林峰竟變得手足無措起來:“沒,我,不是,咦,我的包裹呢?”
忽然,兩人都愣住了。他的左手,她的右手,此刻,仍舊緊緊握在一起。
就像同一個人的左手握著右手,那麽的自然,仿佛就該如此,永遠不該分開。
彩衣訕訕的抽回手去,林峰的臉頰更紅了,一雙手不知道該放在哪裏,兩個人就那麽傻傻的站著。
過了好一會兒,彩衣從頭上取下一枚發釵,淡淡的白光靜悄悄鋪灑開來,照亮兩個年輕的臉頰,點亮了黑暗中的深淵。
“啊……”兩個人大驚失色,同時驚呼出聲。
空曠的穀底,竟散落著數不盡的累累白骨,散發出冰冷的死亡氣息,遠處的幽光竟是那些飄浮的磷火。
“這裏不會是九幽黃泉吧?”林峰艱澀著嗓音,一下子癱坐在地,很快,又飛速的跳了起來,他的腳下,也是一具骷髏。
彩衣俏臉發白,這一次沒有嘲笑他,目光冷峻的掃視四周,仿佛黑暗中隱藏著什麽龐然巨獸。
林峰緊張的移動目光,忽然,看見了自己的包裹靜靜躺在不遠處,分成兩截的三曲槍也撒在旁邊。
他欣喜的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將長槍組好,因為實在餓的不行了,摸出一塊饅頭張嘴就要啃,突然想起應該邀請一下彩衣,這才轉過頭去。
不料,眼前的一幕又讓他毛骨悚然,手裏的長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空間中嫋嫋回旋。
一具慘白屍骨前,彩衣正舉著發釵仔細觀看,似乎著了迷一般,竟然湊近了那屍骨的臉頰。
“你做什麽?”彩衣回過頭來皺了皺眉,似乎對他製造的噪音大感不滿。
林峰舉了舉手裏的饅頭,又指了指那具白骨,張大口卻說不出話來。
彩衣看著他的樣子,心中明白了幾分,噗哧一笑:“你快過來,看看這些屍骨有什麽異常。”
“哦。”少年應了一聲,慢慢挪過去。
隻掃了一眼,他就斷定,這不是人骨!
“妖獸!”林峰瞪大眼睛,神色緊張的盯著女孩。
“沒錯,咱們往前走走吧,這黑淵中有這麽多妖獸葬身於此,你不覺得奇怪嗎?”彩衣嫣然而笑,一臉興奮的表情,似乎早已把恐懼拋到腦後。
林峰苦著臉,隻能聽從她的決定,兩個人漫無目的在黑暗中前行。
深淵之中草木稀少,空氣冷冽,不時有妖獸屍骸倒在路邊,有的皮肉還在卻麵目猙獰,死時想必經曆了不少痛苦。
陰冷的氣息從頭襲到腳,在這黑暗之中,仿佛隨時都會有妖物衝出。
不知走了多久,隻見前方幾團明亮的光線照了過來,兩人先是一喜,緊接著臉色大變。
黑暗中那兩盞飄忽不定的金色燈籠,一直保持著不變的距離,森冷的光輝透出凶狠的敵意,不是那妖蟒又是何物?
“它竟然還沒死?”林峰身子一抖,碰到三曲長槍,這才想起自己還有武器傍身,急忙用雙手緊緊抓住槍杆,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準備與那畜生一搏。
“別動!”彩衣輕喝一聲,抓住他的手腕。
雞冠妖蟒緊盯著遠處二人,嘶嘶的蛇信噴吐不停,森然金眸不斷變換方位,在一團紅光附近猶豫不決,顯得極為興奮。
“那是什麽?”林峰此時膽子也大了許多,轉頭輕聲問道。
彩衣深深吸了口氣,卻不回答,妙目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妖蟒。
遠處那團紅光越來越盛,像初生的太陽漸漸爆發出耀眼七彩的光輝,拚命揪出人們心底一睹它真容的渴望。
兩個人鬼使神差的逐漸走過去,竟把凶獸視為無物。
巨蟒昂首嘶吼,圍著那奪目紅光焦躁不安的盤旋著,金眸射出無法掩飾的貪婪,沒等兩人看清楚究竟是何物,它陡然張開血盆大口,惡狠狠撲向那團火紅,鐵下心要獨享這天地靈物。
“嘶昂……”就在兩人扼腕痛惜的時候,巨蛇發出一聲淒厲嚎叫,雙目中金光陡然黯淡下去,奮力騰空而起,卻又重重摔下,“轟”的一聲濺起無數煙塵。
二人大驚,雖然心中疑惑,卻不敢妄動,躲在一塊巨石旁守候很久,見沒有動靜方才壯著膽子走出來。
遠處那紅光依然茂盛,卻不見了雞冠妖蟒的影子。
“究竟會是什麽神物?”兩人心中又驚又喜,朝那紅光氤氳的所在走去,眼中隻剩下那處神秘光芒。
無邊的黑暗中,那盞紅芒悄然綻放,層層疊開七彩漣漪,紅光中心,柔美的狹長花瓣團簇在一起,數不盡的絲狀花帶抽穗環繞,狀如龍爪,又似縹緲情絲,形態異常奇特。花下不生一片枝葉,唯有一根白莖獨立。
對著眼前的奇景,兩人竟癡癡看了半天不語。
一隻纖纖玉手,從黑暗中伸出,悄然探向那朵奇葩。
“不要!”林峰大吼一聲,緊緊抓住那隻素手,臉色惶恐。
再看彩衣臉上,神色恍惚,眼神空洞,仿佛不知已在生死之間走了一個來回。
“這等妖豔花朵,如此蠱惑人心,必是邪物陰靈所化!”林峰在心裏念了幾句,急急拉著彩衣遠遠避開。
走出幾步,彩衣身子一震,恢複過來,輕聲問道:“是你救了我?”
林峰赧然一笑,鬆開她的手,點頭說道:“那妖花詭異,我們還是躲遠點,免得為其所害。”
彩衣眼中熾芒大現,神秘一笑,興奮的說道:“你知道那是什麽花麽?”
“什麽?”林峰在黑暗中仔細審視著她的表情,生怕她還被妖物迷惑,自投羅網去做傻事。
“曼珠沙華!”彩衣嫣然而笑,滿臉的興奮和激動,“佛言,曼珠沙華,花開千年,無根無葉,超出三界,無生無死。世間最神秘的奇葩竟會在這個絕穀盛開,運氣真是太好了。”
說到興奮處,彩衣竟飄然而起,連連拍手,看得他眼花繚亂,莫名其妙。
“喂!呆子,你怎麽不高興?”彩衣看到林峰那副癡傻的模樣,頓時無名火起,大聲嗬斥著他。
林峰兩手一攤,反問道:“什麽曼珠沙華,還不是隻能看不能采?”
“誰說不能?”彩衣瞄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說道:“佛花通靈,邪物貪念自然不能碰觸,但是你可以啊。”
“我?”林峰呆了一下,急忙搖頭,“我不去。那妖花害人,不是好東西。”
以他所見,這深淵中遍地白骨都是拜那邪花所賜,又親眼見到妖蟒被擊殺,彩衣被誘惑,心中對它全無一點好感,認準了它是至邪之物,怕是彩衣此刻也被蒙蔽了心智。
林峰在算計著怎麽盡快走出深淵,一旁的彩衣卻氣不打一處來,別人若見了這天地間唯一的神物,早撲上去搶了,這呆子倒好,送到手邊的寶貝都不要,真不知道他腦袋裏裝了些什麽。
彩衣正要發怒,忽然眼神一轉,計上心頭,嗔道:“你不去采,我去。就讓我被它抽去元神,死了才好。”
林峰一聽這話急了,更加確定彩衣是鬼迷心竅,失了理智。見她氣鼓鼓的抬腿要走,心裏更急,一把拉住了她,搶著衝上前去。
彩衣眼中有了一絲狡黠笑意,心頭一暖,舉起發光的寶釵,緊跟在林峰後頭,淡淡的白光照亮兩人腳下的石頭。
暗夜中的奇葩仍舊光芒璀璨,見到兩人一前一後接踵而來,似乎更加努力的要將七彩光華潑灑開去,千萬觸須狀的花絮無風自動,嬌豔絕倫。
“真,真要采?”眼前的異花再怎麽神奇,林峰也隻當是魔物作祟,猶豫著不敢下手。
紅芒映照下的彩衣,臉色微微發紅,眼波流轉,堅定的點了點頭。
林峰將顫巍巍的手伸向那朵奇葩,空氣在這一秒凝固成冰。
輕輕的,哆嗦著,采下了這朵神秘的妖花。
什麽都沒有發生,曼珠沙華一如既往的妖豔奪目,兩人驚喜的就欲歡呼出聲,擊掌相慶。
刹那間,異變突生!
那妖異的血紅花瓣突然潰散,千絲萬縷的花絮觸手纏住他的手掌,一閃而沒,一股灼熱之氣沿著手臂筋脈逆行而上,侵入他的體內,隱約可見紅芒凸顯,片刻間,林峰的整個身體都劇烈顫抖起來。
彩衣大驚失色,正想上前看個究竟,不料那紅光突然破體而出,霎那間將林峰整個人包裹在裏麵,直把她逼出幾丈遠。
“難道……”彩衣焦急的臉龐帶著一絲驚喜,稍後退出幾步,緊張的注視著紅芒籠罩下的林峰。
林峰隻覺體內劇痛難熬,筋脈仿佛都要被撕開,滾燙的洪流轉過周身五髒六腑,直衝腦門。他眼前頓時漆黑一片,頭痛欲裂,口不能言,忽然間喉頭一甜,哇的一聲,噴出一口汙血,差一點暈倒。
彩衣又是一驚,卻不敢上前,隻能在心中默念“傻人好福,上天庇護。”
那火熱滾燙的氣息流經頭頂百會,逆轉而下,轟得一聲直達丹田上方,圍繞巨闕漸漸旋轉起來,形成一個深紅漩渦。隨著這股旋轉,他立時感到頭暈目眩,終於大叫一聲,七竅流血,仰麵栽去,失了知覺。
“呆子!”彩衣驚呼出聲,不顧一切跑上前去,這時那紅光漸漸變弱,似乎不願再阻撓她,最終消散於無形。
黑暗中,一股溫香飄在鼻端,軟軟的,綿綿的舒適感覺讓他不願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