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鷹隼鬥士

道亨十五年,春,驚蟄。

“再有半個時辰瘋浪客和血梟的鬥技就將展開!還想下注的可得抓緊了!”凜風鬥技場某個大鬥技廳內,主持那富有磁性的嗓音終於響起。

“別廢話!快點開始比賽!”

“就是!”

“今天有沒有鬥雞啊?”

“對!鬥雞!鬥雞!……”

“鬥雞!鬥雞!……”

……

距離比賽時間還有半個時辰,可看台上已經來了不少的觀眾,雖然隻有一小半,但也都對號入座密密麻麻地覆蓋了看台。

這些觀眾大多是一些鬥迷,從剛結束比賽的另一個大廳過來,也有一些是害怕入場時的擁擠提前到來,但吸引這些人早到的還有一個共同的原因,那就是準鬥士選拔賽,又叫鷹隼鬥。

鷹隼鬥是獲得鬥技者資格的最後一步,雖然有了訓練師的認可但同時也要通過鬥技場的審核。

每一個想成為鬥技者的人都必須經自己訓練師的報名,在經曆鬥技場嚴格的篩選之後才能正式成為鬥技者,也稱鬥士,而此前均被稱為準鬥士。

準鬥士的比賽觀看免費,雖然參賽者的水平良莠不齊但卻血腥刺激,因為既然是準鬥士,那自然和訓練師的關係也是剛剛建立,所以很少有認輸的情況出現,被擊敗的一方死亡率非常高,這正對了某些觀眾的口味。

但鷹隼鬥不能投注,而且是鬥技場隨機安排的,如果不是鐵杆鬥迷則隻能偶爾遇到。

“鬥雞”則是那些鬥迷對鷹隼級鬥技賽事的戲稱,一個是因為“鬥雞”與“鬥技”諧音,另一個是因為鷹和隼都是禽類,但最根本的原因則是這些準鬥士還沒有得到廣大鬥迷的認可,所以在這些鬥迷麵前,準鬥士都毫無尊嚴可言。

見看台上的觀眾起著哄地大呼“鬥雞”,身材臃腫穿著花衣的主持正駕著一個生鐵色的圓台型法器懸停在鬥技場正上方,一隻手扶著法器上的圍欄,另一隻手則突然抬起,伸出一根手指,筆直地指向一撮兒叫嚷“鬥雞”最響亮的幾個鬥迷,同時故作狡猾地露出一臉壞笑。

那主持的白手套一塵不染甚至幹淨到惹眼,幾個人的視線很快被吸引了過去,口中還是齊刷刷地大喊著“鬥雞!鬥雞!……”,可聲音卻越喊越小,因為他們看到主持指著他們的手慢慢地收回了嘴邊,用食指做了個收聲的動作,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壞”。

終於,鬥迷們都安靜了,而主持的情緒則積蓄到了最高點,驟然間地爆發了出來:“我愛死你們了!你們怎麽知道今天會有鷹隼鬥?!”

聽主持這麽一說,看台上頓時掌聲、喊聲、口哨聲迸發而出,再次使鬥技場充滿了喧鬧,但這次是熱情的喧鬧,是對於“鬥雞”的狂熱……

“讓我們——歡迎兩位——準鬥士——!”主持看觀眾們的情緒被調動了起來,拖長聲音,趁熱打鐵地喊道。

“此時此刻——正站在龍門後麵的是——冰原戰團的新人——雪崩——!”

“好!”

“冰原戰團!牛比!”

“沒白等!”

……

當主持一說到“冰原戰團”這幾個字,場中同時也響起了熱烈的回應。

涼州、並州、幽州是九州最北部的三個州,都特別寒冷,其中最冷的卻還要數這並州。

這片廣袤的土地緊挨著極光冰蓋,常年刮著刺骨的北風,北風的凜冽無時無刻不在摧毀著並州人的柔情,卻也把他們的心靈塑成了百尺堅冰。

冰山族就是一支生活在並州與冰原交界處的狩獵民族。

他們將家安置在冰洞裏,把冰原巨熊、雪山銀狼等猛獸馴養為自己的幫手,捕獵著冰蓋以及冰蓋下冰洋中的幾乎所有生物。

他們還經常往返於並州與極光冰蓋,將極地的特產帶給內陸,用獵物換取生活所需,然後再次返回冰天雪地的家園,既不中斷與九州的聯係,又保有自己特殊的文化傳統。

冰山族人的粗獷驍勇與凜風族齊名,冷酷環境的洗刷下也造就了許多剛毅不屈的鬥士。

冰原戰團的訓練師即是一個冰山族人,而被他祖先成立起的這支鬥技團隊也是凜風鬥技場的老牌勁旅。

不屈的鬥誌、冷酷的戰法是這支團隊曆盡兩千餘載洗刷出的精髓,幾乎每年都能在龍虎鬥和鬼神鬥中取得不俗的成績。

待場中一陣熱烈的歡呼之後,主持戴著炫白手套的右手瀟灑一揮指向了龍門對麵的虎門繼續介紹道:

“而與冰原戰團對抗的是——九色鹿的——白——!”

主持似乎並沒期待這支新隊伍的名字能引發多少熱烈的掌聲,而是在介紹完之後就兀自飛去了,因為再過片刻那兩麵對立的龍門和虎門就要打開,他可不想被誤傷。

隻是看台上的觀眾聽到了“九色鹿”以及那個搞不懂的“白”之後,一時竟安靜了下來,但也就是一下子,安靜了一下子之後,看台上便傳來了陣陣噓聲和嘈雜的嘲弄。

“沒勁!這麽幼稚的隊伍碰上冰原戰團還不是白送啊!”

“九色鹿?哈哈!”

“還有叫九色鹿的!沒斷奶嗎?”

“‘白’?白癡吧?哈哈!”

“今天有人要死嘍!”

…………

此時,站在虎門一邊的張慶豐,氣急敗壞地嚷向身旁郝彩:“看!我就說這名字不行吧,真傻透了。”

見郝彩不理,張慶豐又對著身後看台上起哄的人怒喝道:“嘿!嘿!瞎叫喚什麽呢!有種你們下去跟我們隊的白比劃比劃?!”

但張慶豐隻換來看台上由果品、零食匯聚成的一通猛砸,郝彩卻早已躲到一旁。

嘎吱吱……

轟隆隆——

龍虎二門一開,隻見龍門方向滾出一顆直徑兩丈的大雪球,席卷著勁風與寒霧向虎門快速滾去。

站在虎門的正是呂白,此時他身沒披甲手未持盾,見到撲麵襲來的雪球卻不慌張。

刹那間,雪球已經嵌入虎門後麵的甬道,封住了整個虎門。

看台上頓時爆出一陣笑罵。

“哈哈哈……”

“都還沒出門就被……”

“真弱啊……”

……

可是他們都隻說了一半卻又卡了殼,因為龍門方向滾出雪球之後鬥技卻並沒有結束。

一個十四五歲的黝黑少年正從龍門的甬道竄出,繞著場地逆時針飛快地跑了起來,身體輕盈步伐迅捷,顯然將體術修習得很好,而且同時又將注氣充盈的符籙一催,連著放出了兩隻雪豹。

原來就在那綽號雪崩的黝黑少年,以符籙釋出雪球封住虎門的同時,呂白利用雪球隱去自己身形的一瞬,已經在雪球和虎門之間的小縫中右閃而出。

開了覺,兩個月的精心修煉顯示出了效果,呂白的速度已經快到常人很難察覺的地步,再加上閃開雪球之後沒有停歇的腳步,身著白衣,化作一道不易察覺的白線向對手追去,卻給人一種已經被封死在虎門裏麵的錯覺。

但呂白並沒有直接向對手衝去,而是繞著圓形大鬥技場飛速異常地跑著,由於速度過快他幹脆跑在了鬥技場邊緣的圍牆上,這就是初覺四境之二——習。

呂白的動作實在太快了,雖然距離散人境界隻有一步之遙的雪崩很快就發現了異樣,但也讓他心中著實一驚。

雪崩是一個處在道人與散人臨界點上的水修,本是不願意來參加鬥技的,無奈冰原戰團的訓練師由族長陪同親自來邀,否則他是怎麽樣也不會出山的。

…………

“習星,這位就是為我們冰山族贏得無數榮譽的冰原戰團團長——長孫晶瓊。”

冰原上,一道狹長的冰穀盡頭,鞭長莫及的陽光已經漸漸隱去,一根四五丈長寬,高數十丈的四棱冰柱上正盤坐著一個十四五歲的黝黑少年,渾身赤裸,四肢、前胸、後背都爬滿了傷疤,就連臉上也從前額正中劃出一道傷痕,這傷痕躍過左眼簾一直延伸到了那傲氣的顴骨之上。

可是冰柱下相距數十丈的老族長和一個身姿婀娜的成熟女人卻無法看得清楚,在那高高在上的黑暗與寒冷中,隻有一對幽藍的目光充滿敵意地望向他們,但這對泛著詭異光華的眼睛卻不屬於習星,而是來自他身旁一隻身體碩大、一身黑毛的極地靈犬。

極夜,正是這支極地犬的名字,兩顆眼睛正傾瀉著極光。與主人心意相通的他,對下麵兩個不速之客已經低吼出聲。

見習星半天沒有回話,冰山族的老族長有些生氣,嚴厲地嗬道:“大膽習星,現在連老朽的話也愛搭不理了嗎?”

冰柱上終於傳來一個輕蔑的聲音:“你還知道自己是個老朽?如果我不加緊突破境界,等哪一天你死了,你認為自己那不爭氣的孫子能鎮得住場麵?”

“你!”老族長顯然十分氣惱,但久經世故的他還是歎了口氣,好似悲傷地說道:“哎——沒想到你們習家現在隻剩下了你一人,卻還是這樣的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