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做偉人的代價

“希望如此。不過,我這三萬塊錢是要定了,你不給我這筆錢,你休想從我這裏得到一點消息。”

“誰說我想在你這裏得到消息了?我隻是過來跟你敘友情哎。吃根煙,吃根煙。”丁逸掏出一包煙來,抽出一隻,遞給了司徒兵。

司徒兵還算給麵子,接了過來,看了看商標:“哇,好煙啊,狗熊牌啊。這種煙我隻在電視廣告裏看過,還沒有親眼見過,親鼻聞過,親嘴嚐過。一包三百塊,可不是一般老百姓能抽得起的。你還說你爺爺沒錢?沒錢能吃得起這種煙?”

丁逸道:“還好了,這是以前的存貨,現在讓我抽我也抽不起這種金狗熊了,隻能抽二十幾塊的那種黃狗熊,再過段日子,說不定隻能抽那種十塊錢一包的花狗熊。我看過不了多長時間,有可能會淪落到抽那種三塊多一包的灰狗熊了。”他又適時地岔開了話題:“你說你在電視廣告中看過這種煙的廣告?這就是瞎說了吧?根據我國的廣告法,香煙是不能在電視上做廣告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注冊一個文化傳播公司就行了哎。這個狗熊牌不就是注冊了一個文化傳播公司嗎?廣告詞就是那句著名的:‘狗熊狗熊,數你全能。’再在熒幕下麵再打上一行字幕:‘金狗熊文化傳播有限公司’。這樣既宣傳了狗熊牌,又不違反我國的廣告法,並且電視台也有錢賺,一舉多得,多好啊。”

經他這麽一說,丁逸也想起來了,似乎是有這麽一個廣告,當時看這廣告的時候,並沒有在意,還以為真的是一個文化傳播公司,現在想起來,確實是那麽一回事。看來現在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他不禁對司徒兵有了一絲崇敬之情。

“原來如此。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佩服佩服,請吃煙請吃煙。”

“這煙好吃嗎?”司徒兵問道。

“還不錯,雖然在入口時有點微辣,但不久就會有綿軟悠長的感覺,吃多了,對中年男性婦科病有著良好的治療效果,誰吃誰知道,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男性婦科病?這是什麽病?”司徒兵聽得雲裏霧裏。

丁逸心想:“靠,吹牛叉吹破了,光顧說療效了,把病的名字都說錯了。當真是吹牛叉不打草稿,結果吹破了。以後吃一塹長一智,在吹牛叉之前一定要打個草稿先。”他笑了笑,說:“男性婦科病,這種病是一種新病,一般沒有文化的人是不知道的。知道的人都是很有文化的人,是崇高的人,是偉大的人。還有一種更偉大的人,就是明明自己知道這種病是什麽病,而很謙虛地假裝不知道。我想司徒兵兄一定是最後這一種人。”

司徒兵一愣,謙虛地笑了笑,說:“中年男性婦科病,這種病其實我是知道的,但是為了表示謙虛,我假裝不知道,結果,我的偉大的謙虛還是被你看出來了。嗬嗬,你的眼光還不錯嘛。”

丁逸心裏歎了一口氣,心說:“這司徒兵看來也是不能免俗啊,也是一個會裝驢的人。再試試他,看他到底是一個偶爾裝驢的人,還是一個裝驢百分百的人。”

想到這兒,丁逸笑了笑,說:“我當然知道司徒兵兄是一個偉大的謙虛的人了。兄台有如白璧無瑕,白雲貫日,白吃白喝,白癜風風,當然不是一般二般人可比了。不過還有一種比更偉大的人的層次還要高的人,不知道司徒兵兄你可知道?”

司徒兵聽他稱讚自己“白璧無瑕,白雲貫日”似乎還不錯,後麵接著的“白吃白喝,白癜風風”就不像是什麽好話了。但他又不是很確定這兩個詞究竟是褒義還是貶義,如果向丁逸問起這兩個詞的含義,又顯得自己沒文化,所以隻好假裝沒有聽清楚,哼哼哈哈地一帶而過。但丁逸後麵所說的那句話讓他感起了興趣。

“比更偉大的人的層次還要高的人?他會有什麽樣的表現?什麽樣的人才能夠享有這一偉大的稱號?”

看來他慢慢上了圈套,丁逸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比更偉大的人的層次還要高的人,那就是不抽煙隻吃煙的人。他們返璞歸真,從來不抽煙,隻是把煙絲全部吃掉。所謂‘吃喝嫖賭抽’,‘吃’字排在第一位,‘抽’字隻排在第五位,所以真正的偉人他們隻會做第一位的事,不屑於做第二位的事,當然更不屑於做第三、第四、第五位的事了。如果說他們要是有惡習的話,別人是‘吃喝嫖賭抽’,他們是‘吃吃吃吃吃’。他們下館子去吃,逛妓院也是去吃,下賭場還是去吃,掏出香煙來仍然是吃。所以他們不抽煙,隻吃煙。”

“原來是這樣。”司徒兵心想:“做一個比偉大的人還要偉大的人,這其實好像倒也不難。”

他將丁逸遞給他的那根“狗熊牌”香煙撕開,將煙絲倒在手掌上,聚攏起來,仰起頭來,張開嘴,將煙絲全部送入嘴裏,咀嚼了幾口,作慢慢品味狀,說:“好吃好吃。”

丁逸看著他,情不自禁地翹起了大拇指,說:“佩服佩服。司徒兵兄果然是比偉大的人還要偉大的人。你難道就是傳說中偉大的哥哥,簡稱偉哥的嗎?”

司徒兵掩不住自己得意的笑容,但還是假裝謙虛地說道:“低調、低調,做人要低調。不可張揚,你自己一個人知道即可。萬一你對我的崇敬之情實在難以抑製,你實在憋不住的話,那就向別人說說也行。但是,宣揚人數一次不能超過五萬個哦,要是超過這個數字我跟你急的哦。宣傳的次數也有限製,一天不能超過三萬次,超過這個次數我也會跟你急的哦。”

“那是那是。我一定謹尊台命。”丁逸低下了頭來,恭敬地說道。

從此以後,丁逸沒事總愛到司徒兵那裏去。他對從司徒兵那裏套出話來已經不再抱有希望了,但他總是希望能看到司徒兵吃香煙,這件事成了他監獄生活中的一點小小娛樂。

剛開始,司徒兵還是能堅持每天在丁逸麵前優雅地吃上幾根香煙,並連連稱讚香煙好吃。後來就慢慢地吃得少了。丁逸問他為什麽有了這種變化,司徒兵總是強笑著說,做一個偉人是一件很累的事,所以偶爾要做回一個平常人。因為平常人和偉人有差距,所以平常人就用不著每天都吃香煙。

但丁逸會糾正他,真正的偉人是不會時常把自己當成平常人看待的。偉人們都對自己高標準嚴要求,雖然不會每天吃上十幾根香煙,但是至少每天要吃上一兩根的。

為了做偉人,司徒兵不得不愁眉苦臉地把香煙拆開,一仰頭將香煙絲倒進嘴裏,假裝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後來他連續拉了若幹天的稀,痊愈後再也不吃香煙了。

“我發現,我不是做偉人的材料。”他終於認清了自己的層次,決定不再幹偉人們幹的事了。

“我倒是覺得你有偉人的潛質。”他一臉誠懇地對丁逸說。“丁逸兄,要不,你也吃上幾根試上一試?”

丁逸搖手道:“非也非也,我仔細觀察了全監獄的所有仁兄,從監獄長到昨天才新進來的那個雞/奸犯,沒有一個有做偉人的潛質。除了你司徒兵兄,真是百年難得一遇,千年難得一見的人才,你不是偉人誰是偉人?你不吃煙誰來吃煙?你不拉肚子誰來拉肚子?哦不不不,吃煙和拉肚子沒有必然的聯係。我的意思是說,你拉了肚子,說明你這個偉人平易近人,一般人會拉肚子,你作為一個偉人,當然還能太脫離群眾,所以偶爾這麽小拉一下,貼近生活,與民同樂嘛。是真正的偉大不是虛假的偉大。佩服佩服。”

司徒兵眼神一亮,似乎被丁逸這一番拍馬拍得很是舒爽,正要笑納,忽然肚子又骨骨碌碌地響了起來,肛門深處又有一種酥麻的感覺,這一變故讓他想起了連續拉了這麽多天肚子的痛苦,想起了做偉人的代價,雖然舍不得偉人這個稱號,但為了這麽一個虛名把自己拉得虛脫而死畢竟太不值當。於是堅辭了偉人這個稱號。

丁逸仍要把偉人這個高帽戴到他的頭上,司徒兵雖說堅辭不受,但心裏對這稱號卻是依依不舍。心想丁逸還是很尊重自己的,不禁洋洋得意。正要謙虛幾句,忽然看到丁逸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不禁一動。

“這孩子不會是尋我開心吧?”

這一個念頭一冒出來,司徒兵的思路豁然開朗。丁逸這些天稱讚自己讓自己吃煙的行為一下子浮現在司徒兵的眼前。他自己拉肚子時腹痛難受的感覺回映在他的心頭。拉肚子時腹瀉物與馬桶的撞擊時發出的“劈裏啪啦”的聲音繚繞在他的耳邊,排泄物所發出的異味似乎還在他的鼻腔周圍環繞。不超過0.25秒,司徒兵就想明白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