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衝冠一怒

和唐蕭來到距離省委大樓不遠處的茗仁茶藝的一個包廂坐下後,經過半天的閑話家常,唐舞知道自己恐怕是瞞不過自己這個表麵上看去溫文爾雅實則心思敏銳、洞察力十分強悍可謂絕世無雙的爺爺。

唐蕭的眼神之中一直有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孫女沒事絕不會跑來找自己這個幾年也見不上一次的爺爺,所以,他一直在等,等自己的孫女說出來意,隻要合理合法,自己一定會幫她完成,這也是自己唯一可以給予這個從小便承歡於自己膝下的孫女的東西,而這十幾年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這個在童年時帶給自己無限快樂的孫女了。

“南京市的公安局最近抓了一個人,聽說要往死裏整,不知道爺爺聽說了沒有。”唐舞漫不經心的說道,看似含糊其辭,實則精明無比,因為自己的爺爺是江蘇省的一把手,自己絕對不能話說的太狠太絕,那樣老人就沒有了麵子。

唐蕭聽後,眉頭一皺,似乎在思考自己有沒有聽過這件事,看著表麵一臉笑意的孫女,唐蕭知道這件事隻怕是有些嚴重,或者說抓的那個人和自己的孫女有著一些微妙的關係,雖然自己在南京待了十多年,可對於自己這個孫女的消息卻一直沒有斷過,老人知道自己這個孫女其實是一個無法無天的魔女,從來沒有將任何人放在眼裏。

“那個人對你很重要吧,是個男人?”唐蕭臉含深意的問道。

看著老人的眼神,唐舞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咬著紅唇重重的點了點頭。

“好,那爺爺就帶你去公安局親自走一趟,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能讓我的孫女如此上心。”老人說的看似輕鬆,實則心裏已經升起了一絲怒火,對於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來說,動怒那是萬萬不該的,可骨肉之情大於天,孫女的事自己怎麽能不管?何況這些年南京一直太平,自己也很久沒有在南京的街頭巷陌走動了。

老人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便上了唐舞的霸道,一輛十分有霸氣的車,老人不是很喜歡,他覺得女孩子應該開一些小巧一些的車才好,前幾年他就說過唐舞,可唐舞偏偏不聽,說自己隻喜歡霸道,因為他夠猛夠彪悍。

一路上,唐舞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很少說話。老人很少見到唐舞有這樣的表情,一個從來視天下英雄如糞土的孫女竟然會出現這樣一副表情也由不得老人不覺得奇怪,難道那個男人真的有那麽大的魅力?竟然可以讓自己的孫女如此上心,竟然連夜開車從四川趕到了南京。老人微微一笑,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南京市公安局,剛剛上班,戴勝就來到了關押蕭塵的地方,看著臉色異常早已搖搖欲倒卻偏偏故作堅強的蕭塵,心中不知道為何竟然升起了一些同情,他還記得自己剛剛開始警察工作的時候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可幾十年一過,心中的銳氣早已經被浮華的世道消磨一空,剩下的隻是安於現狀,隻是衣食無憂的活下去,戴勝不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壞人,所以看著麵前的蕭塵,他知道這個小夥子一定被打了,而且很嚴重,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吩咐李軍給蕭塵點上,自己也點了一根,吐出一個煙圈後,看著蕭塵緩緩說道:“小夥子,還是認了吧,要怪隻能怪你命不好,現在這個世界看似平靜實則處處充滿了爾虞我詐,也處處充滿了爭鋒相對,一個不好就是身敗名裂,就是萬劫不複,我戴勝雖然不是一個好人,但也絕對不是一個壞人,看著你如今的這幅摸樣我也很同情,但上麵有人壓著,我也不好做。”

蕭塵沒有理會,用被鬆開的一隻手握著香煙狠狠的抽了幾口,臉上出現來的一副滿足的神情,直到一根煙抽完才看著戴勝,眼神很平靜,無怒無喜,道:“也許吧,可我蕭塵絕不是一個軟骨頭,也許在你們看來我隻是一個農民,一個地地道道的鄉巴佬,可我更是一個男人,我家老頭子雖然很少教導我做人的道理,可他偶爾也會說一個男人要活就要活的有尊嚴,要有一個男人的樣子,那時候我還小,也不是很明白這些話得道理,甚至覺得可笑,因為我家的那位老頭子活的實在不像一個男人,整天賞花飲酒,看似逍遙自在,卻在每天的晚上都會望著東方出神然後唉聲歎氣的走回房間。可我蕭塵如今懂了,雖然老頭子沒做到,可我蕭塵要做到,你們不是想屈打成招嗎?來吧,我不會在乎的,一點兒也不在乎,我要是皺一皺眉就不是男人。”臉上先前的平靜已經被蕭塵自己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斬釘截鐵的決絕,甚至有了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味道。

唐蕭和唐舞不知何時已經在警察局刑警隊長斷長生的帶領下來到了關押蕭塵的地方,正好聽到了蕭塵的一番慷慨陳詞,唐蕭看著身邊看似一臉平靜的唐舞輕笑出口,道:“這個小子好硬的骨頭。”

唐舞沒有答話,一旁的斷長生卻接口道:“唐書記,這個小夥子其實也沒犯多大錯,就是因為正當防衛打傷了王明,王從林的獨子,昨晚在警局裏,隻怕這個小子吃了不少苦。”斷長生長的高大威猛,是南京市公安局公認的鐵麵無私,恐怕也是不多的幾個嫉惡如仇的警察之一。

斷長生正準備推門而進,卻被唐蕭阻止了,老人的臉已經變的古井不波,彷如經曆過萬般苦難的得道高人一般,輕輕說道:“再看看。”

房間裏,戴勝看著一臉鐵骨的蕭塵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絲怒火,但多年的職業經曆讓他知道什麽時候該有什麽樣的表情,如蕭塵這般的漢子一定是不會屈服於暴力的,“蕭塵,你確實是一個漢子,也有魄力,敢打敢拚,可你少了運氣,你打的不是一般人,拚的是一個高官之子,所以,你應該知道不論你鬆口或者不鬆口都會有什麽樣的下場,現在不是封建王朝,也許上麵那個人不能明目張膽的把你碎屍萬段,但以他的勢力卻可以讓你永世不得翻身,甚至禍及池魚,你應該知道池魚是指的是誰,如果你肯乖乖合作的話,也許那條池魚可以平安的活下去。”

麵對戴勝赤裸裸的威脅,蕭塵笑了,很牽強,張天佑還是一個孩子,自己又怎麽能讓他卷入這場風波呢?看著戴勝,蕭塵頹然一笑,所有的堅強和偽裝都在這一刻化為烏有,緩緩說道:“戴局長,你贏了。”

李軍看著麵前這個被綁在椅子上的青年突然服軟,心裏並沒有預想中的興奮,反而是充滿了失落甚至同情,但在他的認識和得到的情報中,蕭塵就是混混,一個以打架為樂惹是生非的流氓,一個公然傷人的惡棍。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看你,隻怕連肋骨也被打斷了幾根吧。”雖然蕭塵一直故作堅強,戴勝卻早知道李軍這個小子的拳頭很硬,審訊過的頑固犯人十之八九都會斷幾根肋骨。

“是嗎,戴局長?”唐蕭推門而入,看著一臉吃驚的戴勝平靜的問道,一股無形的氣勢已經籠罩在整個審問室中。

戴勝呆若木雞,他萬萬沒有想到江蘇省的一號大員竟然在這個時間來到自己的地盤,雖然與唐蕭這些封疆大吏接觸不多,但戴勝知道隻怕自己已經給自己惹下了天大的麻煩,看著老人平靜中帶著憤怒的眼神,戴勝的雙腿開始微微顫抖,好半天後,才從牙縫中蹦出了三個字,“唐……唐書記。”

老人輕輕呼了口濁氣,他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如此刻般的憤怒已經過去多久了,也許是在朝鮮戰場上看著身邊一個個倒下去的戰友時才出現過吧,可那也已經是五十多年前了,滿是皺紋的臉龐卻有著一雙並不渾濁的眼睛,盯著戴勝說道:“戴局長,這件事情我已經從段隊長的嘴裏知道了,這個孩子完全是正當防衛,你們的做法過火了也過激了,明天我將在南京市委召開一場關於南京市的人事變動會議,到時候你也來參加吧。”轉頭看著依舊被綁在椅子上的蕭塵,繼續說道,“至於這個小家夥就無罪釋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