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平生事 驚世姿 萬裏河山一局棋
入夜時分,在蘭州牛肉拉麵館一直耗了近四個小時的兩個男人終於來到了蘇荷酒吧門口。
這家酒吧的生意每天都是如此的火爆,並非隻有在周末時間才會爆滿。門口停滿了各式各樣的名車,進進出出的男女們在頭頂霓虹燈的映射之下都顯得格外的潮。
唐鬆身上穿著淩小宇白天新買的範思哲襯衣,隻係了三顆鈕扣,故意敞開胸口擺出自認為最性感有型的姿式站在酒吧門口,掏出電話,拔給小艾。
“喂!小艾,我們到了。你在哪?”
“進來大廳右轉,11號卡座。”可能是周圍太吵的緣故,小艾隻喊了這麽一句就掛上了電話。
淩小宇和唐鬆兩人一頭紮進了酒吧大廳,四處閃動著五顏六色的鐳射光線,震耳欲聾的勁爆音樂刺激著每個人的耳膜,重金屬節拍一下接一下的敲擊在心房之上,似乎整個空間與人的身體都在同一種頻律上顫動。
遠遠看到11號卡位那邊,高挑的小艾一身紅色短皮上裝搶眼無比,皮衣內露出的一截純白色的小抹胸,更是憑添了幾許嫵媚。
整個酒吧,就數那邊最熱鬧了。
淩小宇和唐鬆費力的擠了過去。小艾在一片嘈雜聲中,隨意的指了指他倆,大聲喊道:“這兩個是我朋友,一起玩!”
大概是覺得這兩人都不算帥哥的緣故吧,小艾周圍的女孩子們隻是瞅了他們兩人一眼,就各玩各的了。
等到淩小宇和唐鬆兩人挨著台麵坐下,立刻有服務生取了兩個杯子放在兩人麵前,並且倒上了酒液。
唐鬆見小艾並沒有打算和自己兩人多說話的意思,於是湊到淩小宇耳邊,用力的說道:“哥們!這裏麵這麽吵,怎麽才能泡妞啊!你看到沒有,咱們穿成這樣,怎麽這些妞也沒多瞧咱兩眼,氣氛不對啊!”
淩小宇哈哈一笑,伸手拿起酒杯,輕輕的喝了一小口。
這酒入口微甜,應該是威士忌之類洋酒對的飲料,喝起來沒什麽味道,不過估計後勁卻不小。
小艾端著杯子走了過來,笑眯眯的湊到淩小宇耳邊,說道:“怎麽樣?有看上的姑娘麽?”
淩小宇搖搖頭,小艾嬌笑著說道:“你今天晚上的任務,就是找一個漂亮妞搭訕,至少一個,而且必須成功,有問題嗎?”
淩小宇皺了皺眉,一臉的無奈。這種場合雖然也不是第一次來,可是真要自己去找個陌生的女孩子搭訕,還是很有難度的。至少自己活了這二十多年,還從未做過這種事。
小艾招了招手,坐在卡座內側的兩個女孩起身走了過來。
“陳藍,煙兒,招呼我這兩個朋友玩會,我去辦點事!”
兩個女孩穿得都很清涼,長相也都在水準以上,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兩個女孩子比淩小宇和唐鬆都要大方得多。
那個叫陳藍的女孩笑眯眯的拿了半壺洋酒坐到了淩小宇身邊,聲音不大,卻很好聽。
“第一次見你,來,喝一個然後我們劃拳!”
淩小宇微微一窒,和這個女孩子碰了碰杯,一口幹了杯中酒。
“夠意思。我們來劃拳,一杯三次來不來?”陳藍的目光掠過這胖子的衣著打扮,立刻對他多了幾分興趣。
淩小宇搖搖頭,說道:“我不會劃拳!”
這個叫陳藍的女孩子立刻哈哈大笑了起來,把酒杯朝桌上輕輕一放,笑道:“你劃拳都不會,來酒吧做什麽?來蹭酒喝的嗎?”
這句話說得沒輕沒重,換作另一個人,恐怕就要當場翻臉了。
見人家嘲笑淩小宇,唐鬆正要上前說話,淩小宇卻輕輕一笑,異常平靜的說道:“來酒吧當然是來喝酒的。我會石頭剪子布,一局一杯,你來不來?”
“咦?這小子還敢挑釁!”陳藍立刻來勁了,旁邊的女生煙兒更是無事生非的主,連連笑道:“好啊!陳藍跟他來,立馬搞定他!”
“石頭、剪子、布!”
“你輸了,喝酒!”
“石頭、剪子、布!”
“你又輸了,喝酒!”
“石頭、剪子、布!”
“還是你輸了,喝酒!”
這一連十多把下來,把坐在一旁的唐鬆看傻了眼,淩小宇這小子的猜拳怎麽會這麽高明?把把都贏!簡直有點神了!
“再,再來!來!我不來了!”
這個叫陳藍的可憐女孩子一連輸了十二把,一口氣灌下了十二杯酒,別說繼續猜拳,連說話都不俐索了。
淩小宇心中暗笑,別怪我欺負女生,自從練通了一心二用,猜石頭剪子布還真沒輸給誰過。
還好小艾姐回來了,一見被灌得七暈八素的陳藍和一臉驚慌失措的煙兒,立刻怒了!
“誰把她灌成這樣的!”小艾姐動怒時的模樣,頗有幾分驚天地,泣鬼神的眉色俏麗,引得酒吧裏一眾男人瞧得目不轉睛。
陳藍已經喝到臉色發白,意識不清了,隻是強撐著沒吐而已,煙兒怯生生的說道:“就,就是你那兩個朋友!”
小艾皺著眉頭將頭轉了過來,唐鬆立刻擺手,淩小宇笑而不答。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小艾湊到淩小宇麵前,一動不動的仔細瞧著他的眼睛,過了半晌終於開口道:“拜托!你今天晚上是來泡妞的,不是來猜拳喝酒的。這方麵你厲害,行了吧!看到我身後九號台上的那個女孩子了嗎?穿白衣的那個,覺得怎麽樣?”
淩小宇順著小艾所指的方向望過去,九號台坐了一位身穿白色衣服的女孩子,雖然看不太清五官,但是火辣的身材是沒話說的。
“還行!”終於看清了對方的長相,淩小宇很認可的點點頭。
“那還愣著幹什麽?去找人家搭訕啊!別在這禍害我的姐妹!”小艾幾乎是用咆哮的聲音喊出來的,看得出,她是真的心疼陳藍那副模樣。不過正因為她了解陳藍的脾氣,所以知道肯定是她自己挑事找滅,也怨不得別人。
“哦!”淩小宇應了一聲,沒挪窩。
“你去啊!”小艾見他不動身,又催促了一句。
淩小宇露出極具親和力的笑容,衝著九號台擺了擺手,口中輕輕說道:“不用去!我覺得沒什麽難度!”
唐鬆和小艾朝著九號台的方向望去,見那位穿白衣的姑娘衝著這邊舉了舉杯,一臉的春意勃發。
“咦?怎麽回事?小宇哥,你可要教我這一手!”唐鬆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淩小宇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對麵的姑娘就有了反應,這哪還用得著搭訕啊,簡直就是一招手到擒來。
淩小宇笑道:“沒什麽啊!你衝著人家笑,然後招招手就行了!”
不僅唐鬆不解其故,就連小艾也是一臉的愕然。
淩小宇心想,穿一身名牌什麽的真的不重要,隻要自己運起《奪舍訣》前篇中的煉氣之術,四目相投之下,讓普通人對自己產生點好感,其實不是什麽難事!
《奪舍訣》本來就是涉及人類精神層麵最高深的境界的奇術之一,潛意識的淺層次催眠隻是其中最基本的神通而已。淩小宇能做到這一點,倒也並不奇怪。
白衣姑娘那明顯風情萬種的眼神破空而來,淩小宇卻也沒有興趣繼續下去,其實這種感覺很奇怪,雖然不同於奪舍,但是淩小宇心中也沒有太多的成就感,倒好像自己是大人在欺負小孩一般。
“哼!有啥好得瑟的?人家挺有禮貌的打個招呼而已,這種事在夜場也太平常了吧!”說話的是扶著陳藍的另一名女孩,她隻看淩小宇那體型,就斷定對胖子無愛。
淩小宇並不作聲,也不抬頭,自顧盯著自己的杯中,酒液與冰塊的撞擊聲雖然微弱,但是混在這嘈雜的電音樂聲中,聆聽出一份格外的透徹清新。
對麵九號台站起來一條膀大腰圓的壯漢,渾身肌肉把襯衫崩得緊緊的,這人緊盯著淩小宇,大步走了過來。
這一桌的女孩子全都緊張起來了,有人暗自擔擾,也有人等著看熱鬧。
這胖子好死不死,和人家對桌的漂亮妹妹眉來眼去,這下好了,引來了一頭像熊一樣的壯漢,看這架勢,萬一打起來可就不好收場了。
小艾倒是滿不在乎,她知道淩小宇和唐鬆的實力,普通人肯定幹不過他們,無論塊頭多大也是枉然。
唐鬆見這壯漢靠近,皺了皺眉頭,下意識的把一雙拳頭骨節捏得跟炸豆子一樣,劈裏叭啦響個不停,惹得周圍的女孩子紛紛側目。
淩小宇倒是真沒有注意到周圍環境的變化,隻顧玩著酒杯中的冰塊,在這吵鬧的環境下,內心卻一片平靜。
接下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呆了。
那名從九號桌走過來的壯漢,突然伸手做出了一個摸口袋的動作,至少有一半人想著他不會是掏家夥吧!一見麵就下狠手?這可是要出大事的呀!
唐鬆已經如臨大敵,運足了畢生功力,而小艾則在桌底狠狠的踢了淩小宇一腳。
“請問,可以把電話留給我嗎?我妹妹想和你交個朋友,哥們,給個麵子吧!”壯漢反手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破紙片和一支筆,一臉媚笑的說道。
眾人全都在這一刻無語了。
淩小宇愣了一下,回頭看了看對麵九號桌那位滿臉寫著期待兩個字的白衣姑娘,點點頭,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反正自己又不會亂接電話,不和人家來往也就是了!”抱著這樣的念頭,淩小宇也不怕留給人家自己的電話。
壯漢屁顛屁顛的跑回座位了,留下這一桌人睜大眼睛瞧著淩小宇。眾多女孩子都實在想不通,這胖子的魅力究竟在哪裏?
倒是小艾很高興,胖子有人泡,證明自己的衣著戰略是絕對成功的。
突然之間,酒吧裏所有的電子音樂嘎然而止,就連那些迷亂的鐳射光影也全部停了下來。
一道柔和的大光柱被燈光師刻意的打在酒吧舞台之上,所有人在這同一時間都屏息相望,酒吧裏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變得安靜了下來。
淩小宇和唐鬆一齊向舞台張望過去,小艾輕輕的最後說了一句,“今晚的正戲來了,仔細聽吧,絕對是天籟之音。”
舞台之上,朦朧的光柱當中,一個窈窕的身影緩緩顯現。這是一個臉上戴著薄紗的神秘女子,看不清長相,卻透出一股悠然的神秘感,此女身著一襲古裝漢裙扮相,寬鬆的素色流仙廣袖裙將這具纖弱的身體包裹其中,輕盈如雪,格外的惹人愛憐。
這個神秘女子一現身,酒吧的舞台仿佛經曆了一場時空轉換般,剛剛還令所有人聲嘶力竭的地方,竟然變化出一股冷清蕭索的意味。眾人發覺眼前好像來到了另一幅畫卷當中,猶如自己置身於寒煙霧鎖的秦灘河畔,曉風殘月,莫名傷懷。
就在所有人的心緒沉至最低穀時,帶著幾分嗚咽的清麗琴音恰如其分的響起,一段溫柔的歌聲似傾似訴,敲打著所有人的心房。
刀戟聲共絲竹沙啞
誰帶你看城外廝殺
七重紗衣血濺了白紗
兵臨城下六軍不發
誰知再見已是生死無話
當時纏過紅線千匝
一念之差為人作嫁
那道傷疤誰的舊傷疤
還能不動聲色飲茶
踏碎這一場盛世煙花
血染江山的畫
怎敵你眉間一點朱砂
覆了天下也罷
始終不過一場繁華
碧血染就桃花
隻想再見你淚如雨下
聽刀劍喑啞
高樓奄奄一息傾塌
是說一生命犯桃花
誰為你算的那一卦
最是無瑕風流不假
到頭來算的那一卦
終是為你覆了天下
明月照亮天涯
最後誰又得到了蒹葭
江山嘶鳴戰馬
懷抱中那寂靜的喧嘩
風過天地肅殺
容華謝後君臨天下
登上九重寶塔
看一夜流星颯遝
一曲《傾盡天下》,聽得淩小宇心中又是激昂,又是傷逝,遙想自己年少時的那些意氣風發,如今已隨年歲的增長而埋沒飄零。在這滾滾濁世之中隨波逐流,已然忘卻了自己的本來麵目。
雖然這首歌裏唱的是青梅竹馬,紅顏一笑,血染江山,傾盡天下,但是同樣能溝動自己心中那份曾經的豪情壯誌,雖不曾有青梅竹馬時的紅顏相伴,但是胸中所藏的那份壯懷激烈,卻是從來不肯真正忘懷。
一首歌勾起了淩小宇心底的某種深藏的情緒,回想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其實未必是自己想要的。
自己在乎的,不過是心中的那份曾經的寄托與執念。生命中有太多的東西值得去紀念,不止是愛情,還有友情,還有親情,天地至大,這一切不過都是勾起心中那份情緒波動的因果罷了。
這一刻,似乎心中變得透徹了起來,淩小宇轉頭望向唐鬆,這家夥也是和自己一樣的雙目微紅,心有所想,觸動極深。
舞台上琴音不知不覺已經止住了,台下仍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沉浸在歌曲帶給自身的心靈震憾當中。
一曲終了,淩小宇隻覺得自己好像經曆了前世今生,數番輪回,像極了小時候剛剛大哭一場過後,心情所及,有種說不出的舒暢。
不由得對台上那位心生感激,淩小宇扯了一把唐鬆,兩人一齊端高了酒杯,遙遙向台上那位神秘女子敬了一敬。
那麵上蒙了一層薄紗的神秘女子居高臨下,自然輕而易舉的望見了兩人,隔著麵紗嫣然一笑,款款的移步下來。
當她走過來的時候,那些被歌聲打動的酒客們紛紛很自覺的讓開道路,生怕褻瀆了這位從畫卷中走下來的人兒一般。
神秘女子一直走到淩小宇麵前,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關注向這裏。
對於這位歌者的來到,淩小宇卻沒有表現出應有的反應,而是轉頭望向唐鬆,臉上並帶著一份瀟灑從容到了極點的笑意,輕吟道:“盛唐城門內,智者狂,癡者悲,愚者酒一壺,依柳早就入睡。”
唐鬆亦是同一般的神情,絲毫不被周圍環境所影響,直立起身子,整個人宛若換了另一人似的,身姿挺拔如同將軍坐鎮帳前,其精氣神當中有股說不出的威武雄霸。
“驚世姿,平生事,絕豔驚才,錦繡成灰千秋洗。天下紛紛說絕世,河山萬裏一局棋。”當淩小宇和唐鬆口中同時吟出這幾句怪詩,周圍的女孩子,包括小艾在內,在這一瞬間都有種被電擊了的感覺。
這兩個家夥,就好像爐灰中的精金,鎢石中的美玉,在這一刻破繭而出,綻露出絕世的風華。
這一刹那間,與兩人的外表和背景全然無關,純粹是那股透體而出的男子氣概,骨子裏的那份與眾不同,引動了許多人心中深埋的那一份情愫。
這幾首詩句都是兩人在少年時經常吟唱,相互勉誌所用,隻是這些年來已經被封存於記憶的角落當中太久了,混跡在這充滿欲望的都市當中,消磨了曾經年少的血性與平生誌向,今天就因為這一曲動容,遙憶當年的意氣風發。
“青竹杖,躡芒鞋,踏遍寒山看紅葉,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那位蒙著麵紗的神秘女子輕吟道。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淩小宇和唐鬆同時答道。
三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的舉起了手中杯。
神秘女子點點頭,含笑而去。
直到那位神秘的歌者離開了許久,小艾和一眾女生還未徹底回過神來,但是大家看著這兩個外表實在不怎麽樣的家夥,眼中目光卻是溫柔親近了許多。
小艾撇下唐鬆,自顧湊到淩小宇跟前,輕聲說道:“原來最牛X的人是你,看來我真是小瞧你了。不用教你什麽了,小艾姐姐祝你旗開得勝,抱得美人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