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護犢子
大悲巷的早上很不太平,隔壁庭院瓦房裏的娃娃都會在巷子裏你追我趕,吃飽喝足等著一天無端度過。
唯獨今天這群娃娃看到往常寂靜的院子裏多了一個年輕的哥哥,十來個小腦袋透過院子的小門林總呈現,一雙雙大眼睛看著在院子裏練拳的齊武夫。大多都張大嘴巴驚訝著齊武夫穿的如此涼爽,又有幾個不知好歹的傻娃娃爭相模仿,其結局是脫了一件棉襖便承受不住再穿起來。鼻涕流了一大把,順便打幾個噴嚏。
齊武夫沒在意,一個人打完一套醒神的八極拳便紮起馬步,黃青鸞沒有早起,齊武夫也不打擾,估摸著應該是和白秋生敘舊聊晚才起不來。
也在齊武夫紮馬以後,一群小娃娃也各自散去玩起捉迷藏,畢竟都是娃娃,哪有心思去看齊武夫雷打不動像個石頭人一樣站在院子裏紮馬步。
直到白秋生走出屋子的時候,僅剩的右手握著兩把響馬刀,都是沒有開光的鈍刀,拋給齊武夫一把,既沒做啥熱身動作也沒擺什麽花架勢,相比原本慈眉善目的白秋生此刻目光淩厲,當真像頭白虎生猛異常,幾個跨步便靠近齊武夫,揮臂甩刀。
齊武夫的字典裏沒有退縮,迎刃而上,你來我往,金屬的碰撞摩擦聲頓時招惹那群好奇心頗重的小娃娃們,又是無數腦袋林總在小院的門口,隻是場麵轉變成一個獨臂老人與青年的交鋒。
黃青鸞僅僅比白秋生晚起一些,於是在他走出屋子的時候,撞上齊武夫連連敗退的一幕,又仔細看著白秋生的響馬刀耍的雷厲風行,不減當年,嘴上嘀咕:“老東西還說退步了,腳都那麽利索,沒少在暗地裏偷練吧。”挑了個竹凳子坐著當看戲。
十來分鍾的功夫,齊武夫雖然沒有氣喘籲籲,但白秋生還是停手了,對一旁的黃青鸞道:“你們這次來多久?”
“沒帶多少衣服,一星期左右就該回去了。怎麽,這些時間你還不能把精髓一些的東西給這小子教通透了?”黃青鸞反問道。
白秋生笑著搖了搖頭,眯起眼睛道:“和這小子交手過癮啊,我家共生那兩下子在外人眼裏驚天動地的,到我這還不是狗屁,武夫的響馬刀有六七分火候,基礎的他都很穩,就是不夠隨機應變,你也知道,這教不了,這幾天讓他每天跟著我練練就是了,詠春你讓他先荒廢幾天沒什麽關係吧。”
黃青鸞自然沒意見,帶著在十一連澆花喂雞的習慣,駕輕就熟地在白秋生的廚房裏拿了一把小米,任由齊武夫跟白秋生繼續打得精彩。
齊武夫暗自明白,若是開了光的刀,他早被白秋生大卸八塊不知千百次了,雖然倘若不用響馬刀而用八極拳贏白秋生的把握在八成左右,但也明白是因為他對響馬刀的套路太過了解。心裏清楚憑匹夫之勇不借外力能力終究有限,也更明白除了齊二牛的響馬刀虎虎生威,還有眼前這廝不如何遜色的白秋生在。
打的舒坦,不比和黃青鸞那般束手束腳,放開身子,酣暢淋漓,即便黃秋生不曾放水,好幾次用力地拿刀背和刀麵震在齊武夫的身上,臂膀和後背有幾道大塊可見的淤青,可齊武夫心裏還是樂嗬著,扯開嗓門吼了幾聲,和白秋生強上了。
許是興起,白秋生吼了幾嗓子齊武夫聽不懂的秦腔,滄桑有力,力拔山河,一套攻勢又讓齊武夫一陣招架不住。
一老一少不亦樂乎,可總有個累的時候,齊武夫耐力確實好的驚人,白秋生大口喘息的時候齊武夫隻是流了些許汗水,一副心平氣和並不疲憊的樣子,若硬是要說齊武夫疲憊,也隻能說他一天的睡眠時間太少,是精神力的疲倦罷了。
中午還是上館子,依舊是那家懦弱老板的餐館,沒見上王意奇這麽些個不良青年,估摸著等他們出來也得小半年了,況且出來以後沒準都變低能抑或是失憶的傻子了。
飯後黃青鸞說要和白秋生去見個下棋的老友,齊武夫雖然也有湊熱鬧的意思,但想了想決定去“狼牙”特種部隊看看馬海超的狀況,壓下心頭悸動打車去那距離玄武區說不上遠也談不上近的部隊裏了。
整個“狼牙”很大,出租車隻能停在外圍,下車後被攔截下來的齊武夫打了個趙檀的電話,又在五分鍾後從部隊裏走出一名少校教官,畢恭畢敬,看齊武夫的眼神誠惶誠恐,畢竟收到一個趙北虯這種少將級別的電話,來者即便是個沒資曆沒軍銜的新兵蛋-子他也得禮貌有加的對待。
一番自我介紹齊武夫大致清楚這個叫甄國峰的教官大隊長。
齊武夫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問及馬海超的近況,畢竟整個部隊那麽多人,甄國峰可能看到過馬海超無數次,卻不會知道他的名字。
而事實甄國峰的反應特別強烈,並且一臉好奇看著齊武夫問道:“這馬海超是你什麽人?”
齊武夫惜字如金地回了兄弟二字,倒是像塊大石頭落在甄國峰的肩上,他是知道那些老兵對馬海超做的勾當,半夜蒙上被子一通猛揍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又因為自己對馬海超那張麵癱的晦氣臉沒多大好感,也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點看馬海超能撐多久的小心思,也出乎意料的發現馬海超如是堅持下來了,依舊能在第二天六點半的早訓準時出席,完成水準之上的任務。幾乎是咬著牙過了大半年,雖然還是算半個新兵,會被欺負,可單打獨鬥的本領是越發厲害了,拿進步神速用在馬海超身上也不為過。
甄國峰理了理思緒,馬海超遭的那些罪娓娓道來,也表示這些都是自己不好管也管不了的潛規則,齊武夫沒深入追究,也懶得搭理,隻是客氣的請甄國峰帶他去看看馬海超。
齊武夫到“狼牙”的時候是下午三點,是部隊裏自由搏擊訓練的時候,甄國峰一邊開著部隊裏的悍馬帶齊武夫去那搏擊場,一邊心裏嘀咕:希望那群小崽子今天沒再欺負馬海超來得好,不然天知道會發生點什麽事情。
甄國峰沒覺得坐在他身旁的齊武夫會是省油的燈,至少他自視甚高的身子骨也做不到大冬天就穿件背心這麽彪悍,光憑這一點,起碼也知道齊武夫是個體質另類或者當真禦寒能力強到變態的猛人了。
而齊武夫一年裏的修身養性,隱去一些生猛草莽氣息,看起來平易近人一些,若是當初剛走出大興安嶺的那廝模樣,恐怕甄國峰還得給齊武夫加不少印象分。
搏擊場,無非一塊塊長五米寬三米的沙地,乍一看也足有上百個這種沙地,齊武夫沒過於驚訝沙地的數量,畢竟是全國排得上號的特種部隊,訓練的地方總不能丟了“狼牙”這個稱號的臉麵。
不少貼身搏擊的新兵老兵都看見站在看台上的甄國峰,對於這個稀客都有些好奇,而在看到身旁的齊武夫都先是倒吸一口涼氣,然後齊齊向著甄國峰敬了個軍禮便繼續纏打起來。
甄國峰一一回禮,以完美軍人的姿態站在看台上,在值的教官上前和甄國峰寒暄幾句,甄國峰很隱晦地在一邊跟這個教官提及齊武夫,又說了馬海超和齊武夫的關係,這個教官立馬意識到今天部隊裏要有些個犢子要遭殃了。
可都還是抱著看戲的心態站在看台上看人群裏的馬海超,時不用眼角餘光望一眼齊武夫。
齊武夫沒花多大功夫便找到了馬海超,其原因僅僅是馬海超此刻正被五六個強壯漢子圍攻著,照理說自由搏擊訓練都是一挑一的,顯然想通馬海超此刻正在被特殊待遇,明白是所謂的老兵欺負新兵。然而,齊武夫花了兩三分鍾掃視完整個搏鬥場後,僅僅發現馬海超這般苦逼,插在褲兜裏的手掌無端握緊一些。
瞳孔收縮,死死看著人群裏的馬海超。
且戰且退,退無可退便咬著牙反撲回去,即便打回一拳會挨上十來下拳頭,倒地便馬上爬起來,不曾給他人嘲笑他的機會,臉色依舊平靜如同往常,隻是略顯蒼白,嘴唇幹裂。
一方誓死反抗,一方拚命蹂躪的橋段,在十一連眼不見為淨的齊武夫深知馬海超被欺負可以冷靜無所謂,可當麵瞧在眼裏的時候,他的骨子裏總有種燒起來的勁,可能這就是所謂的護犢子情結。
於是在一群老兵蹂躪馬海超的時候,他們都沒注意到一個身子並不如何強壯,體魄身高也不如何冒尖的青年慢慢靠近他們。
看台上的甄國峰帶著些許笑意想要看出好戲,嘴裏嘀咕:“趙北虯都關照要好好招待的家夥,肯定不是等閑輩,可要不要提醒他,那老兵裏的錢江成在南京的底子挺厚實,別整出什麽事端來了。”
馬海超荒誕地笑了,一群揍他的犢子沒來得及反應這個麵癱男怎會反常地笑,便都意識到不對勁了。
五個老兵的眼角餘光都看見一個快速鑽進他們視野裏的僅僅披著一件背心的漢子,來勢洶洶,自然知道不是找他們喝茶打屁的,一個個也沒遵循著一挑一的規矩,群起攻之。
隻不過結果讓大部分人都吃驚一些,一手詠春黏打沉橋,劈、刮、拉、扯。一個個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紛紛被齊武夫混雜著的一手八極拳給打倒在地上,至於方才人群裏揍馬海超揍的最狠的,並且照著馬海超腦袋上猛砸的錢江成,看著小步跑來的齊武夫大聲罵了一句便衝過去。
仿佛撞到幾噸的鋼板,錢江成喉嚨一甜,一口血便抑不住地噴出來。齊武夫大步跟上,八極拳打的極致,貼肉打肉,寸勁十足,每一拳都貼著錢江成的臉頰,無數血水伴隨著幾顆碎了的牙齒從錢江成的嘴巴裏飛出來,直到方才一記貼山靠的後勁退去,錢江成整個人也從沙地的這一邊被齊武夫打到另一邊。像個死人一樣昏厥在地上。
“總該讓你們在床上躺個大半年的,才對得起你們大半年來對我兄弟的照顧。”齊武夫撓了撓自己清爽的圓寸頭,看著四個倒地一臉錯愕的老兵,目光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