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曲山之行（二）
吳主任身邊站的是縣農業局陪同他們下來的人，他一邊陪笑解釋著，一邊焦急的拿出手機撥著電話，連著撥了好幾次，好像一個都沒有撥通。
吳主任有些不耐煩的朝李爽這邊吼道：“小李、小郝一起出去看看。”
三人出了村委大院，這條街道上幾乎看不到人了，快走到街口才碰到一個在鎖店門的老板娘，問她出了什麽事情。
那老板娘一邊急衝衝的朝前趕，一邊和他們解釋：他們這片種地用的種子都是在一個叫“王朝陽”的人那裏買的。主要是他的價格要比鄉上和鎮上專供點便宜一些，而且就在家門口也方便，前兩年用的都好，也沒有出什麽問題，但今年種下去的種子，眼看到了收獲季節了，很多農作物不抽穗，不掛果實。
前些日子就有很多人找到他問這麽回事？他說他也不知道，要去市裏問問，這一走就是一個多禮拜，大家正焦急的等消息的時候，今天早上突然傳來消息，說市裏那家公司不在了，村裏買種子的人馬上聯係王朝陽，卻也聯係不上，於是都著急了，趕去他家問個究竟，聽說也沒找到人，有人當場就要搬他們家東西，村長等人趕過去協調。
跟著老板娘穿過兩條街，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李爽看到一座三層小洋樓分外顯眼的鶴立與其他建築之上，那就是他才修的房子。
轉過街角，入眼半條巷子都被擠得水泄不通，站在高處可以看到人們幾乎都是在朝著那個小洋樓的大門擠去。
到了這裏老板娘反而不著急了，悠閑的抓出把瓜子，一邊磕著看熱鬧，一邊還絮絮叨叨的說著，不但他們村子都用的是王朝陽提供的種子，附近幾個村都在用，少的一戶幾百，多的一戶上千。這也就是得到消息的人不多，要多了的話，他們連巷口都進不了。
“走了，出了這種事情，怕不鬧騰個把月是安靜不下來的。”縣農業局陪同的人，搖著頭說道。
“你好像很有經驗嗎？”李爽問道。
“每年都有幾起，讓他們去專業的良種站買，非不聽，越窮就越愛貪小便宜，這下估計虧大發了。”
李爽聽到這話，心裏非常不舒服，張口責問道：“我好想記得，出售種子需要農業局相關部門開具許可證的，他都賣了兩年了，難道就沒有人對他進行規範？”
那人不知道李爽的具體職務，麵對他的指責，有些臉紅，顧言左右的說道：“我們還是盡快通知吳主任早做安排吧！”
“李爽，我們也走吧！”郝仁義非常高興，看這個情形，今天是什麽都幹不了了。
“等下！”李爽突然想起他還不知道芳芳家的位置，趁著人多，把這事先落實了。
“李芳芳？你是她什麽人？”老板娘詭異的上下打量著李爽，一副好戲將要出場的表情。
“同村，老鄉，過來順便看看她。”
“那你真算是來著了，人都朝裏擠的那道門，就是她家的！”老板娘表情誇張的說道。
“啊！”李爽聞言大驚失色。
“李爽！”郝仁義再次催促道。
“你們先走，我，我進去看看。”李爽有些六神無主，心慌的厲害，說完丟下兩人，朝裏麵擠去。
郝仁義躊躇的看著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知該隨著李爽進去探個究竟，還是現在掉頭回去報告隊長，正好這時聽到縣上的人叫他，順水推舟高叫李爽自己注意點，他也準備撤了。
“你們農業局到我們村子幹什麽呢？”老板娘真有些武林高手的本領，在這個人聲吵雜的環境中都能聽到李爽等人並不大聲的對話。
“來宣傳法製教育的。”郝仁義隨口回了一句。
“宣傳法製？我看最該被宣傳的就是你們這些官老爺吧！”老板娘鄙夷回了句，不過這話著急離去的郝仁義並沒有聽見，就算是他聽見了也不會有什麽感想。
出事的人竟然是芳芳的丈夫！李爽說自己剛才怎麽聽的那個名字有些耳熟。
芳芳嫁到這家的情況他還是有些了解，她丈夫上麵還有兩個姐姐，他是家裏最小的，前幾年聽說雙親都不在了，隻有一個爺爺和他們生活在一起，這樣算來，家裏老的老，小的小，一個主事的人都沒有，如何麵對這些憤怒壯實的農村漢子們，李爽焦急的無比。
前麵幾步還好走，到了門口就被堵死了，無論怎麽用力都過不去，李爽墊著腳尖能看到院子裏滿是人，靠近正房門邊，一個幹部模樣的人正在厲聲對著麵前的人群嗬斥著什麽，當李爽的目光移動到他身後時，心猛的一痛。
一個瘦弱的女子，緊緊抱著一個嬌小的女孩，蜷縮在門邊，驚恐的臉上滿是淚水，慌張的目光中充滿了無助。既無力麵對，卻又無法逃避，兩人就如怒濤中的小舟，任憑著對麵聲討的巨浪拍打。
是芳芳，才分別一個月，她整個人就瘦了一圈，懷中大聲哭喊的小女孩，應該是她的女兒。
李爽大聲喊著她的名字，用力想要進去，但麵對同樣憤怒的人群，卻力有不逮，急的他在門口直轉圈子。
突然，他聽到後麵有人在吼：“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今天就先放過他們，我們去找農業局的人討個說法去！”
開始是一個人在吼，後來是一群人在吼，隨著吼聲的擴散，門口的人群鬆動了，由開始的朝裏擠，變成朝外湧，沒過一會，院子裏竟然變得空空蕩蕩了，隻剩下依在門邊那母女兩人，剛才還喧囂無比的庭院，隻留下一個哭的聲嘶力竭的童聲。
一刻前，還拚命想要進去的李爽，這時麵對空洞洞的門洞，雙腿突然變得異樣的沉重，腦海裏泛起無數的想法：
自己現在的出現合不合適，會不會刺激到此時的芳芳？
自己過去該如何開口安慰她？
自己該不該…
“媽媽，媽媽！”小女孩的喊聲突然響起，才將糾結中的李爽驚醒，他三步並作兩步竄到芳芳麵前，一把抱起已經斜躺在地上，麵色慘白、不省人事的她。
“水，哪裏有熱水？”李爽雙眼盡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