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曲山之行(一)
第五天,也就是餘敏口中的後天,被吳主任懲罰的筋疲力盡的李爽等人,總算知道了前兩天為什麽那麽趕進度了。
很簡單,也很現實,就是那些地方比較窮,村上或鎮上對他們的到來並不感冒,相應的接待與後北屯村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有的地方別說接待了,甚至連禮貌性的接洽都沒有,讓地方上陪同的人很不好意思,勸他們換個地方來宣傳。
吳主任對於他們的好意隻能報以苦笑,這些行程是局裏最高領導親自製定的,哪能說改就想改的。
沒有好酒好菜款待,沒有關係;沒有人理會,沒關係;冷漠以對,也沒有關係;最讓他受不了的是一些地方從上到下都對他們非常的不友好,可以說是敵視,這讓李爽感到有些納悶。
“這有什麽難理解的!”餘敏不屑的說道:“農業稅取消後,農民負擔是輕了,但同時造成基層很多組織部門的閑置。這些人原來根本就不靠工資,光是一年的收稅補貼,獎金,獎勵等,就比工資高出好多倍。突然最大一塊收入沒了,換誰心裏平衡啊!大部分人隻能是怨天尤人了,但有一小部分奸猾之徒,借著農業局的名義,以提高農民收入為幌子,勾結當地政府,推行什麽經濟作物,經濟養殖等,光收錢不辦事,或者是農民種了一大片作物,養了一大堆,到了時間卻不見人來收,自己又賣不出去,很多農民都虧慘了。”
餘敏這麽一說,李爽也想起來家鄉曾經發生的一些事情,深有感觸的點點頭。
“土地肥沃,交通便利的地區恢複的時間快點,再加上他們手裏的土地越來越值錢,那些損失人家早就不計較了。但,越是偏遠的地方傷害就越大了,仇恨延續的時間也長。”
聽餘敏說完,孫國興插話道:“那些人後來怎麽樣了?國家難道沒有製裁他們,替被騙的農民追回損失嗎?”
“製裁?怎麽製裁!都說了有當地政府參與的,最多也就追究他們一個辦事不利,執政不當。小平同誌都說了,改革開放就是摸著石頭過河,人家早就有了脫身的尚方寶劍,那些措施也隻能被歸於沒摸著石頭。”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聽的李爽等三人,心裏憋的發慌,想罵人,卻找不到罵的對象,因為他們也是其中的一員。
地方政府---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說白了就是一個利益共同體的堡壘,它不是由固定的幾個或幾十個人組成的,而是由成千上萬的基層公務員一同構成的。進去的人被同化,被荼毒,被拉下水,還美其名曰:維護政府形象,維護體製尊嚴。糾其本質來說,不過是為了維護彼此既得的利益罷了。
即使裁判,又是運動員,無法用法律和法規去約束和製裁他們,造成的結果就是隻能依靠這些人的良知來行使權力,而“良知”這個違背動物本性的隻有人類社會所特有的道德產物,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可以說它是隨著社會的發展,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變化。
一個天天都在不知道朝好,還是朝著壞的方向變化的東西,如何能作為準則?
遲早這些得利的人會走入更高一級的領導崗位,他們會拉更多的人下水,會集結更多的人,來維護一個更大的利益團體。當這個團體足夠強大的時候,就能影響政策,甚至是製定法規、法律,等到了那個時候,階級的再一次出現,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也許它從來就沒有消失過,隻是被人為的掩蓋了。
農業局法製宣傳的線路上,富饒、貧困,貧困、富饒,就這麽交織參雜著。
第十天,車子終於踏上西花市曲山縣的土地,貼在車窗上的李爽,心情複雜的給前後幾人介紹著自己家鄉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他家所在的村子並不在行程之內,但芳芳嫁的村子卻是他們曲山之行的第一站,這足夠讓他糾結的了。
芳芳嫁過去這麽多年,李爽一直沒有去過她住的地方,主要是他不想碰到那個奪走他初戀的男人。甚至連她當年出嫁的時候,李爽也沒有回去,托詞學校考試走不開,其實是他不想回去,畢竟看著自己喜歡的,並且有了肌膚之親的女子嫁人,是一件非常難受事情。
但這次,過家門而不入的話,就說不過去了。
在縣城停留的短暫期間,李爽猶豫了一下,還是去超市裏買了很多禮品。
去看看吧!看看芳芳口中說的幸福生活,看看她和她的女兒,看看那個橫刀奪愛的男人具體什麽樣子。自己畢竟長大了,成熟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樣負氣和妄想了。
打定主意的李爽,覺得自己心情平複了不少,但隨著車子距離村子越來越近,他不自覺的又想起了曾經和芳芳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尤其讓李爽懊惱的是,他當時為什麽那麽傻呢!為什麽就沒有將那最後一步完成?假設一下,如果那時他和她發生了關係,按照當時兩人對男女生理的了解,肯定想不到什麽避孕措施,說不定芳芳就懷孕了,他和她肯定會走到一起,而他們的孩子現在都十歲啦!
“想什麽呢?看你一臉的淫-賤像,口水都流到脖子上了!”坐在李爽身邊的郝仁義實在看不下去了,重重捶了他一拳,將他打醒。
“什麽事?”李爽遺憾的擦拭著口水問道。
“到地方了,準備下車啦!”郝仁義不滿的將李爽的臉推向窗外。
車子已經停下,看樣子應該是村委會的辦公地點,吳主任正帶著幾個農業局的人站在院子裏,等待村長等人的到來。
李爽看了幾眼,就感到有些不太對勁,對麵平房的門是開著的,但裏麵一個人都沒有,而院外街道上,卻不時有村民叫喊著朝一個方向奔去,聽話裏的意思,好像是出了什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