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麵試驚魂（一）
今天是西華市公務員麵試，一大早市政大廳前的小廣場，就被從四麵八方趕來的學子占領了。
廣場上的很多人或激動不已，或惴惴不安，或麵色潮紅，或嘴唇發青，不論表情如何，幾乎每個人都對清晨陽光照得閃閃發亮的國徽下的莊嚴肅穆的大門充滿了向往，很多人從未想象到理想和現實的距離竟然是如此之近，近的幾乎隻要伸伸舌頭就能舔到---那香甜無比的蜜糖。
隻要通過今天的麵試，他們就會成為這個社會最有特權的階級的一份子了。
成千上萬的報名者，通過筆試後隻剩下200人，然後再通過麵試、政審最後隻有四十個人會勝出，現在對於每個人都有20%的機會。
作為筆試前十的羅曉楠，來的路上還信心滿滿，這時心裏卻一點底都沒有了，她深深吸了口氣，恨恨看著周圍和她同樣惴惴不安的眾人，希望地上突然出現一個無底洞，將她身邊所有的人都吞噬進去。
這是曉楠第二次報考公務員，上次她連筆試都沒有過，當得知成績後，她沒有氣餒，反而以更大的熱情投入了第二年的準備中，通過整整一年，300多個沒日沒夜的複習，可以說付出了比她考大學都刻苦幾倍的努力，終於讓她脫穎而出。
公務員，我就要成為公務員了！
激動的手指都在顫抖的羅曉楠，癡癡的看著鏡子中那個清純靚麗的麵龐，輕輕道，你一定要幫我哦！鏡中的女子調皮的朝她眨眨眼睛說，你放心吧，憑著我如花似玉的容貌一定可以過關斬將的。
羅曉楠畢業於西華外國語學院商務外語係，在她入學的那一年這個係是蜀西省錄取分數線最高的幾個學科之一，她報考這個的目的就是衝著出國移民去的，沒想到才上了兩年，國外又是金融危機，又是政府破產的，很多在國外的校友紛紛轉道回國，而那些曾經無比輝煌的外企也從從業第一名的寶座上滑落到四五位之遠。這一切的一切，用一個無比殘酷的事實擊碎了她做了將近十年的夢。
當公務員這個職業蹭蹭的竄到第一位的時候，她很快轉變了理想，從大三就開始準備考試科目了。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這次終於讓她殺入了麵試。
從初中開始就被眾多男生瘋狂追求的羅曉楠，非常自信，她認為隻要她願意，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能抵擋住她的魅力，哪怕是那些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官老爺，她相信隻要麵試的考官三分之二是男性，她就能通過。
羅曉楠再次抬起頭來，一股無比強大的自信從心底升起，將她緊鎖的眉頭打開，將她緊抿的嘴角勾起，一絲迷人的笑容蕩漾開來，讓她本就美麗的麵龐更顯得光彩奪目。幾個正在偷偷窺視她的男生，眼睛如同被強光照射一般，陷入了暫時的失明，等他們緩過神來，才發現嘴角口水已然流淌成河了。
觸碰到羅曉楠散發著強大戰鬥力的目光時，那些男生紛紛垂下腦袋，這讓她更加的得意和自信，但當曉楠的目光同花壇上一個好像剛鋤完地的老農一樣，慵懶的蹲在那裏叼著煙卷的男子的眼神接觸時，她有些憤怒了。
李爽，還不到六點就被小爺爺趕出家門，讓他在這裏等待麵試。小爺爺是老家的叫法，也就是爺爺的弟弟。
看看表才七點一刻，離約定的麵試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李爽打著哈欠，從褲兜裏掏出一盒被揉的皺皺巴巴的香煙，雖然另外一邊口袋還有盒爺爺給準備的幾十元一盒的高檔貨，但他還是習慣抽這個隻有三元五一包的。
一身嶄新衣褲的李爽，愜意的吸了一口略顯有些辛辣的煙卷，看看身後水泥花台，上麵非常幹淨，但他還是舍不得坐下，一駢腿蹲了上去，旁邊也有幾個人蹲著，都沒有像他那樣猥瑣。這個姿勢還是他在支教時從老農民哪裏學到的，在那個幾乎被黃沙吞沒的村子裏，連個小土堆都很少見，更別說石頭了，而且沙子的溫度有時候可以燙熟雞蛋，所以吸煙不吸煙的人都練就了一種雖不好看，但絕對實用的蹲姿。
隻是這個姿勢，在很多人看起來有些過於鄉土化。
百無聊賴的李爽用帶著些許憐憫的目光，掃視著熙攘的人群，這裏女生的比例竟然高過男生，很多女孩子的外貌還是非常的清秀，有些甚至可以用美豔、絕色來形容，甚至比一些影星、偶像都要漂亮和有氣質，通過這個對比完全顛覆了，社會上那些所謂學曆越高美女越少的說法。
看著那一雙雙飽含期望的眼神，李爽輕輕歎了口氣，可憐的孩子們，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次招聘的名額早就被內定了，筆試麵試不過是個過場而已，也許會有一兩個特別優秀的被錄取，但其他絕大多數人都是來陪太子讀書的。
因為在公務員筆試的前幾天，李爽就已經得到了全部的考試題目，小爺爺拿給他的時候隻說了一句話，每科考個九十多分就可以了，別低了，也別高了。
李爽沒有問為什麽，因為他知道，如果科科滿分，一旦被質疑，他就會被踢出去當祭品，如果分低了，被擠出前200，也就失去了麵試的機會。
對於能搞到試題的這幫考生來說，隻要不是太笨，基本上擠進麵試是沒有問題，然後考官們再給他們打個不高不低的分數，正好讓總成績在前四十名就算圓滿完成這次“公開”招聘了。
至於為什麽這麽早叫他來到招聘現場，小爺爺說讓他練練眼力，看能找出幾個已經內定的人物。
李爽覺得小爺爺的囑咐很無聊，難道那些人的臉上會寫“我是內定”幾個字嗎？
為了應付小爺爺的質問，李爽還是敷衍的在人群中隨便掃視著，當然目光大多數是停留在美女的身上。
不過，就是這麽粗粗的一掃，還真讓他看出一些門道來。這裏雖然是百裏挑一出來的精英，很多人也許經曆過各種各樣麵試的洗禮，神閑氣定的人不少，自信滿滿的也很多，但有幾個特別的突出。
比如不遠處銀杏樹下的男子，劍眉朗目，一身筆挺的休閑西裝，將整個人襯托的英俊不凡，唯一可惜的就是個子微微有些矮，怕不會超過170，像他這樣的美型男，廣場上還是有幾個，但李爽隻掃了一眼就覺得他和周圍的人有所不同。
具體有哪些不同呢？李爽盯著看了好一會，在被對方發現狠狠瞪了兩眼後，李爽疏的一笑收回目光。心想：果然有些意思，看來小爺爺不愧是人老成精。李爽很快就發現其中的奧妙，那些內定的考生，比周圍的人少了一份熱情，多了幾絲不耐，好像一個不稱職的龍套演員在等待戲劇開場，想快點結束過場的表情太明顯了。
還有一個滿臉陰翳的男子更是誇張，不停罵罵咧咧和身邊一個打扮入時、滿臉高傲的女子說著樓裏麵人的不是，將他身邊幾個考生嚇得躲出很遠，生怕他那些略顯有些不太和諧的詞語影響到他們的發揮。
李爽隻是將身邊一圈掃過，就發現了五個可能的目標，對比分析後，覺得差不多可以應付小爺爺的提問，他就不再費力查找了，美美吸了口煙再次將目光鎖定到那些看起來比較養眼的女孩們的身上。
這個不錯，那個也可以，哇，這個腰好細哦！哈，那個腿好長！左邊的有點胖，臉蛋還算清秀，右邊的...李爽好像一個選美裁判一般，一邊欣賞一邊在心裏默默的打著分數。
不一會李爽就搜索到羅曉楠站立的區域了，當看到略顯憂鬱的她時，他被狠狠震撼了一把，心想：這個女孩漂亮的有些過分了吧，有這麽好的條件，當什麽破公務員，還不如找個演藝公司，就算沒有演戲的天分，代理個廣告，做個平麵模特賺的都比這個多，最壞也就偷稅漏稅，被發現了頂多罰點款，還不用擔心被雙規，被判刑，多輕鬆啊！
感歎一番的李爽，習慣性的想給她打分，卻發現自己剛才的評分係統怕要作廢了。給這個女孩打十分？有點太高了，十全十美的女孩，李爽自認在這個世界上不會出現，但9.9分又不能完全體現出和剛給的那個9.5分的女孩的差距，隻好自嘲的笑笑，將這個無聊的遊戲推倒不玩了。
憐憫！赤裸裸的憐憫！羅曉楠從李爽的目光中感受到一種勝利者安慰失敗者的神情，她的心一下子被一個巨大磨盤壓住一般，帶著沉甸甸的痛楚。每次考試前都會聽到一些或多或少的流言，比如暗箱操作，提前內定等，她沒有渠道去驗證這些流言真假，就隻能單純的認為被錄取的大部分人還是公平的，就算有也是極個別的。
但那個看起來有些粗獷的如同農民一般的男人，卻讓她意識到事情不是那麽簡單，一定有內幕，他就是幕裏的，而自己卻在幕外。一種小人物的悲哀，一種對社會黑暗的控訴，就如同魯迅說的，“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的情愫迅速的蔓延開來，讓她憤怒的想上去照著他的臉狠狠抽上幾下。
李爽不明白，為什麽那個漂亮的女孩接觸到他的目光時，突然變得憤怒了，也許是誤解了他的意思吧！李爽連忙將頭轉向另一邊，然而就在他假裝打量別處的時候，那個女孩竟然朝著他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