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去雲山鎮

唐家的人都是從雲山鎮走出了的，唐鋒的爺爺是雲山鎮的初中老師，也算是一個文化人。唐老爺子辛勤大半輩子將兒女拉扯大，如今退休了，待著雲山鎮哪裏也不去，時不時地為老學校發揮一點兒餘熱。

西南的小鎮不比得沿海地區，確實是小的可憐，花十來分鍾就能夠將所有街道走完，自然環境要比城市好很多。唐老爺子住在學校分出來的一套房子裏，很小，但老倆口住著也挺舒心的。

唐明信出息之後幾次要將老爺子和老媽接出來到合陽縣城裏麵居住，可是都被老爺子拒絕了。老爺子每天喝喝茶，看看書，研究下國家政策，覺得生活很滿足，不必要到縣城裏加快生活節奏，使得自己血壓升高。

雲山鎮位置相當不錯，背靠雲山，麵臨嘉陵江，可謂依山傍水，儼然是一塊育人的寶地。

下午，唐鋒和小姑唐明梅從合陽縣城乘車到了雲山鎮。頭頂烈日正當空，此時的唐明梅不再喊著熱了，心裏有些激動，腦海裏麵浮現出自己父母蒼老的麵容。

唐明梅的老公吳雋算的是金領級別的人物了，在建築公司做總監，自己開車上班，不過唐明梅隻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沒有拗著吳雋給自己買車，外人看起來比較富裕的生活還是抵不過什麽大病大難的。樸實性格的唐明梅並不太奢華，因此手上的ＬＶ和鼻梁上的紀梵希都是些打折的老款，家裏的衣服也都隻是一般的牌子，偶爾要出去應酬才會把舍不得穿的昂貴衣服小心穿上，回來以後再好好保養一番放好。

唐鋒戴了一個遮陽帽，整個人看上去有點兒怪異，把眼睛藏在了裏麵。

爺爺和奶奶的房子在雲山中學裏麵，屬於早期的教師住房，差不多都三十年了，牆麵上能夠看得出年歲，斑駁的痕跡在牆上隨處可見。翠綠的爬山虎長滿了整個牆麵，學校裏綠樹成蔭，一走進來就感覺不是那麽熱了。

此時正是暑假，學校的學生都回家了，小籃球場上有幾個學生在玩兒籃球。小小的學校裏一片祥和。鄉鎮中學比不上縣城裏麵的學校，設施很落後，但教出來的優秀學生也許能夠把二中的許多學生比下去。

唐鋒和唐明梅雙手都不得空，唐明梅回來看望父母，自然買了很多禮品，各種保養保健的營養品，林秀心不讓唐鋒空著手去，就給了唐鋒些錢說買些水果去。唐明理和唐明信兩家在合陽縣城，距離雲山鎮隻有半個小時的車程，要回去看看父母比較方便，基本上每個月都能夠去看望一次，所以禮數上也就沒唐明梅那麽貴重了。

奶奶有糖尿病吃不得舔食，而爺爺不太喜歡吃這些東西，依著唐鋒的性質，這百來塊錢就該放進自己的腰包。但去爺爺奶奶家畢竟要表現自己一份孝心，唐鋒跑到超市就每樣買了點兒，於是就有一大包了。

爺爺奶奶的房子在三樓，唐家覺得這個高度剛剛好。老房子難免有些潮濕，離地幾米，濕氣上不來，但又不能太高，六七十歲的老人上下樓極為不方便，現在他們手腳都還靈活，等再過幾年，或者生病了之後，這幾十步梯子就成了問題。

進門的時候，奶奶在家裏看著無聊的電視打瞌睡，一手拿著扇子，一手握著椅子把，扇子時不時地搖動一兩下，下意識的動作沒有經過大腦指揮，估計也不清楚電視裏麵放著什麽電視劇了。

奶奶穿著白色的汗褂，沒有開風扇，聽林秀心說，奶奶十四歲的時候就死了爹媽，一個把下麵的三個兄弟拉扯大，十分不容易，年紀很小承擔了非常大的膽子，小的時候體弱多病，可能是受了寒，到如今即便是大熱天都不吹風扇，晚上還要蓋被子，怕冷得很。

唐鋒放下手中的東西就要喊出來，可被唐明梅擋著了，唐明梅做出手勢讓唐鋒不要出聲，安安靜靜地走到奶奶身邊，仔仔細細地端詳起來。

皺紋爬上臉龐，素顏的奶奶顯得特別蒼老，半百的頭發被剪成半旋荷葉式的短發，額頭上的皺紋堆裏有著密密的汗珠。唐明梅拿出自己包裏的濕巾，輕柔地給奶奶擦汗。

這一絲清涼就將瞌睡的奶奶給驚醒了，當看到站起麵前笑靨如花的唐明梅的時候，奶奶竟是愣住了，臉上的欣喜溢於言表。

“媽，把你吵醒了。”唐明梅坐了下來，將奶奶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摩挲著。

奶奶恍然，才算認識到自己的三女兒回來看望自己了。趕緊坐直了身體，非常佝僂的背部卻怎麽也筆直不起來了。“回來好啊，怎麽也先打個電話？唐鋒也來啦，來來坐，我給你們倒水去。”

唐明梅把奶奶拉住，讓唐鋒去倒。

奶奶是個沒讀過書的人，但相當知書達理，如若不然也不會和當時算是知識分子的爺爺走到一起。

唐明梅把帶來的東西拿給奶奶，奶奶笑罵幹嘛這麽浪費錢，這些東西他們吃不了多少。唐鋒這時笑道：“奶奶，這時我小姑的孝心呀，她一年回來的次數最少，肯定就得加倍補償你們了，你看看這是我孝心。”

三人又在一起說了會兒話，唐明梅問爺爺去哪裏了，奶奶說出去下棋去了，讓唐鋒去找他回來。

雲山鎮很小，破舊街道上的娛樂也非常少，茶館有幾家，主要的功能就是用來打牌的。在幼兒園旁邊有一個老年活動中心，是以前在雲山鎮落戶的一家企業辦的，現在企業垮掉了，但這家老年活動中心卻保留了下來。

唐鋒去鎮上的超市買了根雪糕，六十幾歲的老爺子好這口，特別是自己買的就更加歡喜。踱步到老年活動中心，一眼看盡，慢慢的桌子上都是些老年人在打牌。角落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埋著頭一副研究的模樣。

唐鋒幾步走過去，站到老爺子身後，周圍還圍著幾個老頭，身下是一副棋局，對麵的老頭正在和老爺子下棋。

幾個人都沉浸是棋局之中，根本沒有看到來臨的唐鋒，唐鋒也不打擾老爺子，站在他身後也觀察起棋局來。

爺爺寫得一手毛筆字，而且象棋和圍棋都比較精通，特別喜歡古典文章，小時候唐鋒在雲山鎮的時候沒少過老爺子的國學教育。

上了初中，唐鋒基本上就沒有再接觸過這些東西了，現在乍看之下腦袋還沒能轉過彎來，等到自己稍微看懂了棋局，戰局就已經結束，老爺子得勝。

對方那老頭拱拱手朝老爺子笑道：“唐老，我技不如人，你又勝我依據呀……咦，這不是你那中考狀元的孫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