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章 踏雪
日子一天天過去，臨近三十的時候，天上突然下起雪來，飄飄渺渺，影影綽綽。
每年臘月時差不多都要下雪，今年晚了一些，好多鄉人都擔心今年不會下雪了，所以這雪一下，街坊們無形中都鬆了一口氣，瑞雪兆豐年，年關的時候降雪，實在是一件賦有象征意義的好事。
清河鎮和其他地方一樣，年味極濃，臘八的時候要喝臘八粥，三十的時候要發壓歲錢、包餃子、打年糕、放炮仗、看煙火、掛臘腸、吃團圓飯。初一的時候，就要準備好一大堆火紅飽脹的大紅包，走家串門，訪親拜友，遇見小孩子就給一個，保證能讓他高興一整天。
這幾天下來，雖然把葉羽累的夠嗆，但卻也其樂融融。
這一樂便樂了好幾天，一直等到元宵過去，正月二十的時候，鎮子上的年味才真正淡了下來，街道上終於再看不到原本隨處可見的炮仗屑，小孩們也收下心思，重新乖乖地跟著教書先生回到學堂。
這一日，葉老爹準備乘著節後氣氛，再加上積雪已化未盡的好時機，帶大家一起出去踏雪，隨便搞一次野炊。
“羽兒，你準備好了嗎，馬車已經在門外候著了。”遠遠地，傳來和葉老爺的呼喊聲。
小院中，葉羽手執一柄長劍，劍光霍霍，輾轉騰挪，舞得虎虎生風。晴兒就在他旁邊，小丫頭幫葉羽拿著一件大衣，妙目泛著盈盈的光芒，正崇拜地看著葉羽習練劍法。
聽見老爹的呼喊聲，葉羽遠遠地應了一聲，收起劍來。晴兒趕忙迎了上去，一邊拿起毛巾幫少爺擦汗，一邊興致勃勃地道：“少爺真厲害，這路劍法使得威風至極！”
葉羽笑了笑，待晴兒把自己額頭上的汗珠擦去，才張開雙臂在晴兒的服飾下穿起大衣：“是嗎，晴兒眼光倒是不錯，你說說我這路劍法哪裏厲害了？”
晴兒羞澀地笑了笑，道：“晴兒又不是武林高手，也說不出這劍法好在什麽地方，不過看著少爺劍光霍霍，叫旁人看得心驚膽戰，晴兒就覺得很是威風！”
“晴兒雖然不是武林高手，但眼光卻是不錯的。”葉羽目光微動，笑道：“我這一路劍法是七十二路基礎劍法中的“七煞劍”，劍法的特點就是煞氣高昂，與劍同來。讓對手瞧得心驚膽戰，再不敢興起對敵之心。可不正是劍光霍霍，威風至極嗎？”
華山一年的學藝生涯，王教頭已經把七十二路劍法教了三十四招。葉羽時常疑慮，照這個速度下去，七十二路劍招全部教完也不過兩年時間而已，那麽到了第三年，王教頭要教大家什麽新東西呢？
不過即使疑慮，葉羽也沒有辦法去問王教頭，隻有先把眼下的東西學完再說。七十二路劍法共有七十二招，但劍法若隻有劍招，那也是全無威力，入不得大雅之堂。七十二路劍法作為華山各路神劍的基石，每一招每一式其實都寓有深意，不但可以作為入門功夫為弟子打基礎，其本身也是路數眾多。
就比如葉羽此刻使得這路“七煞劍”，便是由二十幾招煞氣濃重的劍招組成的一路劍法，當然，他還未學全，所以一路劍法也不過二十幾招而已。
基礎劍法大都蘊含著一個門派的獨特風格，同時擴展性和連貫性都極強，一招劍法往往可以同時使出許多路數。因此“七十二路基礎劍法”雖然不是真的就有七十二路之多，但前人傳下來的，也有二三十路。
“七煞劍”便是其中威勢最足的一路。
當然，有關這些秘辛晴兒都不會知道，也不會在乎，小丫頭自己受到少爺的誇獎，立刻美得眉眼彎彎，月牙兒一般的眼睛可愛至極。
葉羽笑了笑，又道：“老爹已經在叫我們了，你收拾一下東西，我們趕快到前廳去。”
晴兒乖巧地點點頭，回房間幫葉羽收拾東西去了。
葉羽看著晴兒嫋嫋婷婷的背影，微微一笑，手下隨意挽了個劍花，緩步往前廳走去。
花廳之中，葉夫人正忙忙碌碌地吩咐下人們準備踏雪野炊的各種東西，看見葉羽獨自過來，葉夫人柔和一笑，趕緊放開手中的事情，一把將寶貝兒子抱在懷中：“哎，我的乖兒子，今天的功課做完了？”
葉羽愁眉苦臉地點點頭，道：“剛剛練完劍法......不過，娘，我現在都已經長大了耶，你這樣子抱著我，被人家看見可不好呀。”
葉夫人失笑道：“你這小東西，還知道怕羞了。你再怎麽長大，還不是我兒子，娘親疼兒子，有哪個不開眼的敢說三道四？”
葉羽齜了齜嘴，靠在娘親懷裏沒有說話。
這時，有下人跑進前廳，匆忙地道：“稟夫人，老爺已經準備好馬車和炭火吃食，請夫人和少爺準備好以後趕到前院。”
葉夫人點點頭，揮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那名下人行了一禮，退出門外。
片刻之後，前廳的仆從們將各種物品準備好，晴兒也拿著一個包袱走過來，一行人便慢吞吞地走到前院。這時四輛大馬車都已經準備好了，葉羽一家乘坐一輛，下人們乘坐兩輛，還有一輛用來乘放各種吃食物品，馬車便“篤篤”地往清河鎮邊的野外而去。
此時正是正月末尾時候，冬雪已化未盡，清河鎮外到處一派銀裝素裹，但也露出了不少饒有野趣的枯草黑土。天氣雖然冷，但也不像前些日子一般刺骨了。遊人們穿上柔軟舒適的大衣，站在這一望無際的野外原野，任由那略帶春意的風兒拂過，心情倒是莫名地舒適下來，似乎看見了幾天之後那春回大地，萬物複蘇的美妙景象。
葉羽他們家到鎮外之時，這裏已經聚集了許多大戶人家的車隊，大抵此時正是元宵剛過，冬雪將化的大好時節，外出踏雪、野炊的夫人小姐還是不少的。
葉家在縣城中都有產業，隻是不喜歡縣城的嘈雜才選擇住到清河鎮，但作為一名“縣城級”的鄉紳，葉老爺在這清河鎮中的地位很是超然，平時葉老爺自己並不與當地鄉紳們打交道，負責出麵的要麽是葉家內政一把手葉福安管家，葉羽稱其為福伯，要麽就是葉家外院一把手荊長柯荊護院，葉羽稱之荊叔。
此刻出麵與其他鄉紳富人打交道的就是荊長柯荊護院。
一年以前，葉羽看不出這位荊護院的深淺，當時也沒有什麽機會讓這位護院頭領一顯身手，因此葉羽對他的影響大抵隻是一位身強體壯，善於打架的資深高手。直到此刻，葉羽眼光已經今非昔比，才看出這位荊護院儼然是一位煉精境界的武道中人，隻是不知道到底打通了幾條經脈。
要知道，武林之中有這麽一種說法：萬人煉精，一人煉氣。天下十三地之中，隻要能夠擁有修習內力神通的“神通體脈”，便一定可以進入武道第一層煉精境界。但這些煉精武者中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夠順利地打通二十經脈中的六條，化內息內力為性命真氣，進入煉氣境界的了。
萬人煉精，一人煉氣，足見煉氣武者在武道高手中的稀少！
當然，在這個清河鎮中，有這麽一位資深的煉精武者出麵與眾位鄉紳打交道，那也是綽綽有餘的了。葉家的四輛華貴大馬車隻在路邊停了一會兒，待荊護院下車與其他馬車中的主事者一番商量，路邊的幾家車隊便主動讓出了一大片區域，讓護院們駕著馬車走了過去。
馬車行到一片平坦的地方，葉老爺便攜著夫人兒子一齊下車，隨即對著不遠處那幾家車隊拱了拱手。幾家車隊中也走出幾個身著華服的青年男子，先衝葉老爺行了一禮，又衝荊護院拱了拱手。
葉羽訝然地看著這位荊護院，他老爹在這群人中的地位自然很高，每年葉家都要支出一大筆銀錢支持鎮裏的發展，鎮上的普通鄉紳都隱隱然奉葉老爹為首領，但這位護院頭領怎麽也有如此之高的地位呢？
看樣子他雖然不及葉老爹的超然，但起碼也夠資格跟這些豪門大戶平起平坐了。
葉羽撫摸了一下手中木劍，若有所思地望向荊護院。
“荊叔若是已然打通了五條經脈，我自然不是對手，但他若隻打通了四條經脈，我又何嚐沒有一戰之力呢？”沉吟了一會，葉羽微微一笑，心裏已經生出了某種思量。
葉家出來踏雪，其實也就是在馬車上踏一踏，到了這片野外原野，就該準備野炊了。夫人們下了車來，首先做的就是從包袱裏拿出引火石和要燒烤的食物，荊護院和駕車的小夥子則去拾柴。
葉羽看著忙忙碌碌的眾人，本想上前幫忙，無奈葉夫人心疼寶貝兒子，堅決不肯讓他參與進來，還推說此處風景優美，讓他趁著這個機會到處遊玩一番。
葉羽看著老媽笑嗬嗬的樣子，自言自語地嘀咕道：“這片地方都已經不知道遊了多少次了，我怎麽就看不出還有哪裏的風景值得一觀呢？”
雖然心裏這麽想，但葉羽搖了搖頭，還是從馬車裏拿出隨身木劍，往人煙稀少初飛奔而去。
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葉夫人狡黠一笑，轉頭對旁邊的晴兒說道：“丫頭，羽兒一個人我可不放心，你上去跟著他，注意別人他一個人胡鬧。”
晴兒遲疑地看著夫人，細密而整齊的眼睫毛眨了眨，終於點點頭，追著葉羽的身影而去。
葉夫人滿意地笑了笑，嘴裏喃喃道：“兒子啊，晴兒可是個好姑娘，你可不要耽誤了人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