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山河寂7

段晨羽想要阻止徐櫻,已經來不及了,不得不拔劍,卻又不能傷著她,族人紛紛投入到戰鬥中來,都是對著她一人。他不得不幫她抵擋族人的攻擊,又要阻止她殺害更多的族人。

青嫂在混亂中,繩索被人砍斷,她正往徐櫻這邊來,眼見著徐櫻就要朝族長劈下去。急忙擋在了他麵前,張開雙臂,看著徐櫻。

“不要啊!他是你阿爸!”青嫂喊出,徐櫻停住動作僵住,背後卻意外遭人一擊,血流不止,她恨恨的反手一揮,將那人橫截成兩段。再轉身將青嫂一推開,劍刺入族長的天靈。青嫂撲在地上,不可置信看著她,段晨羽一回頭,還未來得及叫徐櫻,左肩讓人砍了一刀,血順著傷口流出。徐櫻回頭,看見了,那鮮紅的**,染紅了整個地麵,整個天空。那鮮紅的**多麽讓人興奮!

“櫻櫻,停下來。”青嫂拉住徐櫻的持劍的手,堅定的看著她。徐櫻卻隻是微微一笑。

“櫻櫻,不要——”段晨羽絕望地閉上眼,徐櫻的一隻手從青嫂的背後捅出。她的臉上還掛著笑,卻有淚從她眼裏湧出,鮮紅的血淚,滴在緩緩滑落的青嫂臉上。

“櫻櫻••••••停下來••••••”青嫂口裏湧出血來,緊緊抓著她的手還未放開。觸目之處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清溪寨已不複存在了。僅剩的幾個族人拖著身子,爬到一邊,驚恐地看著他們倆。段晨羽一時難受,閉了眼,朝幸免於難的人揮了劍,在她的麵前。殺人滅口的事,由我來做。如果真有業報,那便也衝著我來,徐櫻,你要記住這一刻。

徐櫻緩緩走向段晨羽,眼已恢複尋常,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突然閉上了眼,靜靜倒在他懷裏。

三年後。

“砰!”桌上的茶水全撒了一地,徐櫻走到段晨羽跟前,看著這個男人,這個他生命中唯一的色彩,三年前滅了清溪寨。殺了她的親生父母,殺了她最愛的青姨。她還記得,天地都被染成了血紅色,族長夫人,她的生母倒在自己腳下,血浸濕了她的鞋,族長直直跪在了自己麵前,有把劍插入了他的天靈蓋。青姨張開口,對她說著什麽,一大口鮮血從她口裏湧出,濺到自己身上。而他,段晨羽,他唯一記得清楚,看的清楚的人,就站在她麵前,做著這些給她看。把她至親至愛之人殺害,就因她身體裏封印著的惡修羅,就因為族人要殺了她。所以,他滅了瓦族一族,再把她帶回禦劍門。她一直在等,等待著有一天,她能親手殺了他。而這一天,竟來得這樣快。三年,既然,他不讓她死,那麽,她就讓他死吧。

“段晨羽。”

段晨羽起身,望著她,眉眼漸漸舒展開。

“你終於,肯與我說話了麽?”

“我不會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三年前,我沒有殺你,是因為我殺不了你,現在,你沒有機會逃開了。”徐櫻抽出落羽,望著天地間那唯一的瓦青色身影,射出落羽。他見她最後的一麵,是微笑著的,一如她第一次見他時,那樣溫暖。他的血,是鮮紅的。這三年來,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幫她祛除體內惡修羅,驅逐不了,隻能轉移。隻有骨血至親方能轉移,而他用三年,終於是將她體內的惡修羅成功轉移到了他身上。每每在聖地清玄澗下,忍受著冰火兩重天的折磨的時候,他總是在想,幸好,幸好要承受這折磨的人不是她。惡修羅在他體內,每日用內力將其淨化,最後,還是要讓她來結束的。他緩緩倒下。她轉身,在漫天飛舞的光羽之中,眼角滑落一滴淚。連記憶裏,那唯一的瓦青色也漸漸淡去,變成黑白。

段晨羽望著那離去黑色背影,揚起嘴角,緩緩闔上眼。永遠都不要讓她知道最好,在她的記憶裏,隻能看見他。所以,就讓故事像他所篡改的那樣吧:他為了她,屠殺了整個清溪寨,滅了整個瓦族,將她帶回禦劍門,替她祛除惡修羅。她說過,有一天,她會親手殺了他替清溪寨報仇的,從此便不再與他說話,直到今天,才對他開了口。他隻能陪她走到這裏了,沒有那段慘烈血腥的記憶,她會好好活下去。那樣他至少也能放心了,放心留她一人在這世上。

至此,便是時任白鷺宮宮主徐櫻和禦劍門前任掌門的故事真相麽。山玖月看向此刻心中仍然憤慨的禦劍門新掌門。

“掌門之前跟我說過,絕對不準禦劍門的人再找上徐櫻麻煩,他是那樣的愛她,可她卻毫無留戀的離開了,哼,真是可笑,竟然還做了白鷺宮的宮主!”

山玖月看著座上這個麵容靜好,卻早已魂歸天外的男子,不禁悲從中來。這世上,真是沒有人像他這般愛她了。為她考慮好了一切,連他死後都替她做好了考慮。隻是,讓她一直這樣恨著他真的好麽?難道這樣,她就真的會比知道真相要好過?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們這樣做,卻是違逆了你們掌門的意思?他可是想要她記起那一段不堪的記憶?”玖月看著新任掌門,淡淡開了口。

“他做了選擇,最後他替她死了。可每一個人都該有一次為自己選擇的權力,至少,徐櫻應該在知曉一切的情況下,自己選擇一次。”掌門終是妥協,無奈的開口。

山玖月覺得他說的很對,陷入愛中的人,都犧牲了自己,隻想著成全所愛之人。可他們卻總是替對方做了決定,卻不知道有時即便是犧牲了自己,也換不來對所愛之人的成全。

“我答應你,去找徐櫻一趟。就算,是為了他。”山玖月望著段晨羽。你為她著想了那麽多,為什麽從來不問問,她是怎麽想的呢?

出了禦劍門,山玖月似乎還未從段晨羽的事情裏走出來,離岸橫眼掃了她一眼,等著看她如何邁出那一步。她誇下那樣的海口,答應了別人。就憑她,光是走到白鷺宮所在,都會要上好幾天時間,更別說進入重重把守的宮門了。玖月抬了眼,滿是諂媚的看著他,他心裏一驚,渾身一哆嗦,主動離她遠了些。

“離岸,你是不是說過你喜歡我的頭發?”

“怎麽?”

“是這樣的,你幫我進入白鷺宮,我把頭發送給你啊。”

“••••••我要你頭發做什麽。”

“做個拂塵或是腰帶什麽的都行啊。”

“••••••”

他之前探路那麽久,卻隻知道那徐櫻並不在白鷺宮內。把整個白鷺宮尋了一遍,也不見天珠所在,可見,這徐櫻倒是個有腦子的,將天珠帶在了身邊。不似朝陽宮的擎蒼,等他發現天珠被盜取時,也來不及了。即便擎蒼自他手中再次奪回天珠,素瑤的真身也已經恢複不到從前了。這個來不及,想必對擎蒼的打擊會更深吧?

直到取走素瑤體內的那顆天珠之時,他才知道,他的目的原來遠遠不隻是為了集齊九顆天珠,凝合之後替擬雲纖織魂結魄,召回擬雲纖。他還想看著,九宮的那些人,都同他一樣,好好體會一下,那種痛失摯愛,卻無能為力的感覺。擎蒼,你想要留下素瑤真身自欺欺人,我就偏不如你的願!你們九宮既然要鎮守天珠,那麽,前世我沉睡之際,盡我所能封印在天珠中的詛咒,便注定跟隨這你們,讓你們經曆情劫,萬劫不複!

徐櫻,和那禦劍門的掌門本該有個不錯的結局,若不是她注定了是白露宮宮主的天命。要怪,便怪命罷。離岸背起山玖月,往白鷺宮方向飛去。

像是踩在雲上,玖月看著離岸輕巧的在樹梢上一躍一跳,如履平地,她剛剛爬了半日的山在他腳下不過才跨了一步的距離。帽子讓疾風給吹落,發絲隨風飄揚起來,像是乘風飛行的仙子的綢子。她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把頭埋進他一頭銀發中,避免讓風給吹成麵癱。

很快,他們就到了目的地,和新掌門說的林子一樣,許多紫竹簇擁在一起。她也看見了一隻腳的名喚作“覺”的山妖,那山妖“哈哈”笑著,不一會兒又不見了,一會兒又跳出來。她朝它揮了揮手,也“哈哈”笑著,還跟它打了個招呼。那隻“覺”本來跳得好好的,不知道是不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友好態度給嚇到了,一頭撞到了一棵竹子上,在地上抽搐了會兒,見了離岸,嗖的一下又不見了。玖月“咯咯”笑著,回頭一眼就見著離岸沒什麽好臉色,立馬收了笑容,走到他身邊。

“我們怎麽不上去看看?”

“徐櫻不在上麵。”

“咦,你怎麽知道?”

“我剛剛已經上去看過了。”

這又是什麽時候的事?難道就在她剛剛跟那隻“覺”開玩笑的時候離岸已經把整個朝陽宮給逛了一遍?她舔了舔唇,滿是無奈和喪氣。

“那怎麽辦呢?”

“她在十裏櫻林。”不等她問出諸如“十裏櫻林,是什麽地方?”這樣的問題,離岸已經背著著她往白芷汀附近的十裏櫻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