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琴聲與春夢

烏蘭其其格走出議事殿,卻沒有回到後宮休息,海倫、孟和夫婦倆中蠱的事情令她心有感觸;她悵悵然走進王宮花園。

青鳥宮的禦花園因為環繞著一灣溫泉的緣故,地溫較高,一年四季都有姹紫嫣紅的鮮花盛開。

時至春末,正是百芳爭豔、流光溢彩之際,烏蘭走在青石鋪成的小道上,裙裾一路拂過兩側的花木,沾染了一身的芳香;她取下麵紗,嗅著甜膩而馥鬱的暖風,嘴角不經意的一揚,刹那間百花為之失色!

烏王女王慵懶地向前踱著腳步,直看到白色岩石的宮牆,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又來王宮的最東麵;她搖搖頭準備返身,忽然聽到宮牆外又傳來那熟悉的琴聲,烏蘭眼中現出一片溫情:是雲階公子在撫琴!

她腳下發力、躍上身邊的花樹,如金黃的蝴蝶一般越過宮牆,向王宮東側那片青竹掩映的庭院奔去。

隨行的侍女們卻沒有女王那般驚人的輕功,她們就近跳上假山,也匆匆地翻過宮牆,跟上女王。

花園裏涼亭下坐著兩個少年,其中一個正是查幹夫,他目睹烏蘭女王如飛鳥一般掠過花叢,長發如雲隨風起舞、絲帶飄飄縈繞曼妙的身軀,輕盈地向遠方的竹林‘飛’去,查幹夫驚得下巴都差點掉下來。

“女王陛下,她、她果真是位仙子?”

“這是自然!”

另一位美少年叫紹布,他的眼睛藍中帶灰,來自靠近大周燕國的一個部落,五官生得和中原的華夏族非常相似;此時他目光灼灼,盯著女王踩過的花枝,似乎那就是他誌在必得的東西。

查幹夫也聽到了隱隱約約的琴聲,“紹布,那是什麽東西發出的聲音?還真是好聽!”

紹布譏笑地望他一眼,暗笑他是個沒見過世麵的野小子,“那是桐木琴,華夏族人喜歡彈奏的一種樂器;你剛到這王宮,當然不知道宮中的諸多隱秘;那個彈琴的男人叫雲階……是女王之前的情寵,聽說是是個華夏人,來自大周的莒國。”

“陛下的情寵?他為何不住在王宮裏?”

“嗬嗬,聽說華夏族男子身體孱弱,那人隻服侍了陛下一晚就……”紹布壓低了嗓音,“就差點丟了小命,幸好有大巫師的靈藥把他救了過來……這樣的體質當然不能再服侍陛下了。”

“既是不能服侍女王,那他為何不回大周,賴在這裏做甚麽?”

“唉,說來他的命好也不好,就那一晚,居然讓陛下懷上了公主!他不肯離開昆侖,大巫師就讓他做了吉娜公主的禮樂師傅;專門在王宮東麵的竹林後麵建了一個莊園給他居住;還派了幾個美貌的宮女服侍他呢。”

“美貌的宮女?你方才不是說,他體弱不能——”

“咳、咳,兄弟呀,我是說他體質太差,不能再服侍女王陛下,又不是說不能和平常女子行歡!”

查幹夫大吃一驚,“和陛下那個行房……和平常女子有何不同?”

紹布尷尬地一笑,“我雖然比你們早來一年,可是也沒能得陛下青睞,得以親近芳澤;我隻是聽一位服侍過陛下的族兄說起過……”

他看看左右無人,才低聲說,“我族兄說他與陛下行房一次,勝過與平常女子百次快活!隻是過後疲憊異常,得臥床三日才歇息過來!”

查幹夫了然地點點頭,臉隨之紅了;‘勝過與平常女子百次的快活’?若是能一嚐那種銷魂滋味,死了也甘心啊!怪不得那個叫雲階的中原男子不肯返回故鄉,還時時彈那撩人的琴聲吸引女王的再次注目!

兩個少年相對愀然,他們都不會華夏人那種唱賦彈曲的手段,該用什麽法子引得女王青眼有加?

這時一個嫩黃色的身影也像女王一樣躍上宮牆,向外跑去;後麵還跟著一個年歲較大的女宮人,“公主,你慢些——唉,這母女兩個好好的大門不走,整天在牆頭屋頂飛來飛去的,像什麽樣子……”

這個宮中女官是女王的同父異母妹妹高娃,雖然她和烏蘭女王有一部分血脈是相同的,但是青鳥族的神脈來自母係,高娃便隻是個平常體質的凡人。

她好不容易也攀到了牆上,咬了咬牙才閉眼跳了下去。

查幹夫又是目瞪口呆,“這王宮裏的女人都是這般翻過牆頭出宮麽?”

紹布哈哈大笑,“剛才那個穿黃衫的小姑娘就是陛下的獨生女兒——吉娜公主!這宮裏也就陛下和公主敢這般隨意,若是別人如此,侍衛們早就現身捉拿了!”

他的笑聲漸漸變了味道,“你沒見過吉娜公主的長相吧,她長得和草原上的鈴蘭花一樣嬌媚,等到成年之後,定是比女王還要美麗!公主已經快十二歲了,不久也要找情寵了,我們……若是不稱陛下的心意,也未必就全無希望……”

查幹夫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起烏蘭其其格豐滿的胸脯和細細的腰身,不由得遲緩地搖搖頭。

從第一眼看到烏蘭其其格,他的魂魄就丟在女王的腳下了,無論如何他都要成為女王的男人,興許他也能像那個雲階一樣,成為另一位公主的父親呢……

查夫幹想到那美妙的一天:他緊緊地抱著烏蘭女王,一點點吻遍那個迷人的身軀,直到女王快活叫喊他的名字、直到女王沉醉在自己的雄壯的攻擊之下……那是何等地銷魂噬魂啊!他的喉結一抖,臉上浮出一絲貪婪的笑意。

紹布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灰色的眼珠極快地轉動起來。

此時,烏蘭其其格悄步轉過一片翠竹,走進那座大周國建築風格的莊園。

一棵枝葉茂盛的杜鵑樹下,一位身著白袍的青年男子正在席地撫琴;他未結發髻、散在肩上的長發隨風飄拂,側麵逆著日光顯示出清雅的輪廓。

簡單的裝束不能遮掩他風流倜儻的公子風範,冷寂的隱居歲月也未曾改換他眉目間執著的某種期望。

男子修長的手指正在輕撫細弦:曲聲淙淙如溪水婉轉低徊流入花叢,激起清洌的芳香;又如清風推動白雲擋住強烈的日光,揮散不盡的溫柔與清涼……

‘這琴聲是《陽春白雪》還是《梅花三弄》?’

烏蘭其其格心中暗道,她不太熟悉大周的樂曲,她曾聽大巫師說起過雲階公子最愛彈這兩支曲子,便暗暗記在心裏。

烏蘭終是管不住自己的腿腳,她隻想再靠近些,偷偷地看一眼雲階就離開;慢慢地,她走到那株盛放的杜鵑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