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橋上有情,橋下有人
“王家的二小姐,謝家的大小姐,還有那城郊豆腐鋪的豆腐西施?”崔不歸一挑眉,帶著不可言說的詫異。
“少爺,”這時,一個提溜著大包小包的丫鬟模樣的人就是推門而入,一身淡紫色馬麵裙,清秀的眉眼,柳小桃一眼就是認出,這可是自己的發小好姐妹孟珍珠。
之前就知道這孟珍珠是崔家公子身邊貼身大丫鬟,這幾回見著崔不歸,柳小桃都還想,是不是可以捎帶看看自己這個好姐妹,果然,今個算是碰到了。
孟珍珠徑直進了屋子,卻似乎沒有看到柳小桃,一門心思就是提著這滿手的東西小跑到這崔不歸麵前,“公子,您要的台州硯台,宣州的狼毫,還有藏寶齋的玉鐲子,都買來了。”
“珍珠。”柳小桃對著孟珍珠就是大聲一喊。
孟珍珠猛地一怔,才是反應到這一旁的是柳小桃。
“你一個人,就要幹這麽多的活,買這麽多的東西啊。”柳小桃看了看這滿桌的錦盒,真是不知道這孟珍珠一個人都怎麽拎回來的。
“小桃。”孟珍珠頷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崔不歸卻是豁達,吩咐孟珍珠道,“其他的就先送回府吧,這隻玉鐲子留下,我要送人。”
“是醉花樓的曲煙姑娘?我給公子您送去。”孟珍珠低著頭,倒是十分善解人意。
崔不歸卻是一攔,“不不不,留著,我送給其他人。”說罷,又是對著孟珍珠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桃花眼一瞟,又是奪了人魂魄一般。
沈浩咽了半口桂花釀,冷冷拋了句,“不歸,你貌似忘了,我們的事還想出法子。”
“不用,”柳小桃十分自然地接過沈浩手裏的酒盞,跟著飲了半口,卻是被這酒味哭得直嗆鼻子,大喘了好幾口,沈浩跟著一笑,隻是在一旁替柳小桃撫著背,傾身問道,“你又有什麽好主意?”
柳小桃隻是伸手指了指這滿桌的禮物錦盒,挑眉一笑,“就是這些東西羅。”
“你要做什麽?”沈浩邊說,又邊是下意識地將柳小桃愛吃的都送到柳小桃跟前。
柳小桃眉眼一轉,“待會回去的時候,給我賣幾個大小不同的鵝毛枕頭就行了,記得,大小要不一樣的。”
“早就知道小嫂子非常人,果然,這點小事,真是難不倒小嫂子。”崔不歸就此就是歇下心來,細細地打開錦盒,打量這裏頭玻璃種玉鐲子,果然是好成色,藏寶齋的東西,都是沒得說的好貨色。
四人同桌,縱然這孟珍珠千萬個不願意,可是這柳小桃決意如此,崔不歸也不是什麽恪守禮教的人,相談甚歡,隻是這孟珍珠,受寵若驚間總是有那麽些委屈飄忽,眼睛,隻是有些迷散地盯著那玻璃種玉鐲子。
“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才是。”崔不歸首先是一拱手,崔不歸竟然會想著回家的事也是難得,繼而沈浩才是想到,這過兩天正是這崔不歸的胞妹崔安安的生辰,這崔不歸再浪蕩不羈,可是這崔安安卻是疼愛得緊,這,也是巴陵城都知道的事。
不消說,四人分走兩路,才是在這湘水樓前分別,沒走幾步,柳小桃卻是猛地拽住沈浩的衣角,眼睛一眨,不走了。
沈浩回頭,看不出這丫頭打了什麽心思,周圍都是熱鬧叫賣的小販,人流川流不息,生怕這冒冒失失的柳小桃又是出了什麽端倪。
下意識的,沈浩又是將柳小桃護在自己身旁,柳小桃卻是努了努嘴,朝著背麵崔不歸和孟珍珠消失的方向望去。
隻是這一下,沈浩就是懂了。
“你不會又想拉著我去偷窺吧。”
柳小桃癟嘴,“這叫什麽話,我關心關心好姐妹不可以?”
沈浩略略地點了點頭,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那丫鬟有你這樣的好姐妹,還真是可憐。”
柳小桃身子一轉,頭也不回,隻是拋下一句,“你不去我自個去就行了,反正我現在有令牌了,你也管不著我。”
才是走開沒有三步,右手卻是突然被一道溫柔而霸道的立給牽絆住,回頭隻見沈浩跟了上來,低著頭,無可奈何地回了句,“我去。”
幸好,這崔不歸和孟珍珠並沒有走多遠,崔不歸打了把折扇瀟灑地走在後頭,一身紫色華服的衣擺掃著地麵,長發如瀑,簪著頭發的那根利落簡單的玉簪子正是在陽光下翠翠生光,但明眼人卻也是一眼就看得出,這根簪子並不多值錢,頂多,也不過是這碎玉做成的次品罷了,也不知道這崔家公子為何會時時戴在頭上。
“公子,我們現在去哪?”跟在崔不歸身旁的孟珍珠一路跟在後頭,一直都默不作聲,眼看著這崔不歸越來越往那人少的城郊走,卻是有些摸不到頭腦了。
前頭的崔不歸去隻是搖了搖折扇,並不回答。
孟珍珠似乎想起了什麽,悵然道,“公子也是去找那城郊賣豆腐的姑娘?”
豆腐西施?
崔不歸不禁搖了搖頭,這個女子,心計太重,本還以為是個普通而淳樸的鄉野村姑,可沒想到,自己在河邊救起這個和情郎偷吃禁果,懷了身孕的女子後,這豆腐西施卻是反咬自己一口,將這肚子裏的孩子攤在了自己的身上,還有之前的王姑娘,總之,各種各樣奇怪的理由,讓已經是豔名纏身的自己如今在人們口中更是風流公子無情郎這麽個角色。
無所謂,都無所謂,人人笑我,我笑人人,終歸,這路是在自己腳下,自己怎麽走,和旁人有何關係。
“公子,”孟珍珠總算是提起了勇氣,“老爺說了,今晚,要公子回府,吃頓團圓飯呢。”
這一聲喊,總算是讓這一路往前趕的崔不歸回過頭來,兩人正是走到這一座石拱橋的正中央,底下,是這潺潺的流水,一路東流,匯入湘水。
“珍珠,把手拿來。”崔不歸收了扇子,噠噠一響,正是合了這橋洞底下叮叮流水聲。
“公子?”孟珍珠雖然不解其深意,卻也是顫巍巍地伸出了自己那隻常年幹活,指尖都起了繭子的左手。
崔不歸卻是將頭一偏,笑道,“珍珠你戴玉鐲,都是帶在左手的?”
孟珍珠一愣,卻是聽到崔不歸繼續笑道,“男左女右,是這個道理吧。”說著,就是直接牽起了孟珍珠的右手,將那方才錦盒裏頭成色上佳的玻璃種玉手鐲套進了孟珍珠瘦瘦的腕上,輕聲道了句,“好看。”
孟珍珠唰的一下,臉就是變得猶如落日初陽般的通紅,臉頰也是變得滾燙,就似要滴出來那顆顆嬌羞般。聲音細如蚊響,“公子,珍珠受不起。”
這一聲,卻是被崔不歸聽得一清二楚,“無妨,禮尚往來嘛,”說著,崔不歸就是摸了摸自己頭上的那根玉簪,“這是去年生辰,你送我的,那日,隻有你記得我的生辰。”
“服侍公子,本就是珍珠的本分,不是,珍珠的意思是,我很開心。”孟珍珠已然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崔不歸隻是慢悠悠地轉過身子,對著這永不停歇的流水,負手歎道,“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你這般的。”
橋上人悠悠歎息,橋洞裏,柳小桃和沈浩也是沒有閑著,正是在這橋洞的下,從橋洞各自延伸出剛好夠一個人的踏足的青石板,柳小桃彎腰站著這青石板上倒是剛好,隻是苦了沈浩,一直都是艱難地彎著腰。
“不過才兩天的時間,我就和你幹了兩回這般偷偷摸摸的勾當。”沈浩無奈地搖了搖頭,又是補上一句,“你如何對人家的事都這麽好奇?”
柳小桃眼睛瞅著這石橋上,漫不經心地說,“崔安安的事,我的確隻是好奇,可是,珍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不知道,其實她……。”
麵對柳小桃這般欲言又止,沈浩愈發是來了精神,反是笑道,“你那小姐妹怎麽了?”
“說了你也不知道,”柳小桃砸吧砸吧嘴唇,有些幹澀。
“你那小姐妹喜歡不歸?”沈浩微微挪了塊地方,不禁的,又是和柳小桃近了些。
柳小桃一驚,就似自己一個藏了好久的秘密輕易地就是被別人發現了一般,“你怎麽知道?”
沈浩搖了搖頭,看著柳小桃平日裏實在是挺聰明的,如何到了這感情上的事,就是一竅不通,比自己都不如,“第一,不歸本就是風流倜儻,四處留情,哪個姑娘都喜歡這種,第二,你且看這孟珍珠總是會不自主地靠近,去保護,去心甘情願地為不歸做事,就可以知道了。”
柳小桃不屑地搖了搖頭,還是不甘心,“你都是猜出來的,”說罷,又是瞪著小眼不安好心地上下打量著裏自己不過一個拳頭遠的臉龐,笑道,“你如今也是不由自主地靠過來了,也算嗎?”
沈浩身子一僵,身子微微向後揚了揚,尷尬地回道,“我這是算作意外。”
柳小桃低著頭“哦”了一聲,暮色夕陽,正是映得這渠渠流水瀲灩生姿,就似這流水裏藏了一抔日光,含在裏頭,亙久不化。
沈浩偏頭,就是正對上柳小桃低頭露出的脖頸,再往下,是柳小桃眼角的那朵胎記,豔似桃花,在別人的口中,卻是醜女的標誌。
橋上的人似乎走了,沈浩和柳小桃也無意久留,沈浩在前,又是反身將柳小桃牽上岸,看著路過的行人對著柳小桃眼旁的胎記又有所指點和留意,張口問道,“眼旁的胎記,為何沒有像上次我替你畫的那樣繪成彩繪的模樣?”
柳小桃以為這是沈浩怪自己沒好好裝扮,給他這小侯爺丟了名聲,低聲回了句,“我畫不好,也不會畫,沒有你們富家公子那般才華橫溢。”
沈浩淺淺一笑,無心一句,“你畫不好,可以找我啊。”
柳小桃反將就是回了句,“我日日都要出門見人,難不成,日日都來叨擾你嗎?”
沈浩身子微微一顫,本能地想回一句,若是替你畫一輩子,又有何妨。
這這心思方才冒出個苗頭,卻是將沈浩自己都嚇住了,僵著臉,隻是雲淡風輕地吐出幾個字,“那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