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大買賣

清音一邊念著阿彌陀佛,一邊伸手把桌上的一把酒壺拿過來倒了一杯在方才的茶盞上。

“嘩!好辣!”清音吐著舌頭,實在是不怎麽好喝啊!酒是原漿,香味也濃。卻不是她喜歡的調調。

還是更喜歡喝自釀的葡萄酒。

隻是這古代,葡萄酒可能還沒有罷!

劉管事抹了抹嘴上的油漬,揮手讓小二等把桌上的殘菜收去。

眼睛在清音和法雲法明臉上一溜,見兩個小和尚明顯瑟縮了下。

心裏知道這個把酒杯拿在手裏把玩的清秀小和尚大概是領頭,也不說話,就靜靜等著對方開口。

“下個月鄴城中要舉行佛法大會。”

還覺得辣辣的,清音說話都有點大舌頭。

“這個鄴城早已家喻戶曉。”劉管事顯然不為所動。眯成縫的眼睛裏射出審視的光芒。

佛法大會,鄴城中各大寺院將派僧尼前往大會主場,到時講經宣法,佛音齊頌,自然是萬眾矚目。

但這與如意酒樓有何關係?那些和尚道士又不可能來酒樓吃飯喝酒。

除了眼前這個小和尚!劉管事暗暗想道。

方才聽他念什麽“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這種說法倒是新鮮,當真是聞所未聞。

“當今皇上與王公大臣也將前往聆聽佛法。”清音繼續道。

“安國寺乃是此次佛法大會的主場。到時四方名寺主持和高僧一同前來,幾千上萬人匯聚,場麵浩大,人數眾多,所需食材必然驚人!”

“你的意思,我如意酒樓前去洽談,把這齋菜齋飯承接下來?”看著悠悠閉口,滿臉澄淨的小和尚,劉管事眼中審視轉為狐疑,顯然還未摸清頭緒。

“以你一家之力,隻怕接不下這天大買賣!”

倒不是清音小瞧他們。如意酒樓不過上下兩層,房舍有一二十間,跑堂夥計並灶下也不超三十餘人,已經算是銅雀街上數一數二的高檔酒樓。

佛法大會何其恢弘,別說是一個如意酒樓,就是再來十個,恐怕也應承不了這數萬人的飯食!

“那!這不是白說?”劉管事的臉上顯出不鬱之色。

“以你一家之力,自是不能應承,但若集合數家之力如何?”

清音注視著劉管事,見他麵色漸漸動容。

“這,怕不是我可以做主的。”

如果能接下這數千上萬人的飯食,確是天大一筆財富。

劉管事雙目一亮。

但要集合數家之力,又要傾盡酒樓全力,卻不是他一人可以說話算數的。

想到自己臥病在床已經數月的東家,劉管事不由又慢慢坐了下來。

“你看,方才便要找你家老板,你偏要說能做的主來!”清音一臉鄙夷咂咂嘴。

劉管事很是委屈!

若是酒樓裏的事,他大小也能做得幾分主,但這小和尚一來就憑空一指畫下這麽大一塊餅子,叫人如何吞咽的下?

如果不接,大好機會就此白白錯過,想要再過個三五年,也未必有這樣的機遇!

成功細中取,富貴險中求!

劉管事略一沉吟,“小師傅稍等片刻。我去請我家主人。”

噔噔噔,挪著肥胖的身子下到樓來。

樓下大廳迎賓小二和著幾個跑堂傳菜的收拾桌上殘局。

店裏稀稀疏疏,吃飯的客人已經不多。

劉管事招了招手,將迎賓小二招過來,“老爺病重在床,如今管不得店裏的事,府裏的大公子意爺你可認得?”

“小人認得。公子雖不曾到酒樓來過,往昔過年給府裏送菜……”

“行了行了!認得大公子就好,你速去府中把大公子請來,就這樣說……”劉管事附在迎賓小二耳邊道。

清音在房間裏酒足飯飽。站起來四處轉了轉。說是“天”字號,裏麵乏善可陳,於是走到窗邊。

遠處,銅雀台高聳的側影映入眼簾。側麵看去可見殿宇森森,瓊樓掩映。

想起方才灑了自己滿腦袋酒的那個柔然公主,清音不由幻想,她從樓頂俯視眾生時那種清高冰冷的樣子。

這可是古代的公主啊!

那冰冷的神色,那如百花初綻的笑容,真是絕色佳人!

法雲法明吃了這有生以來最豐盛的一餐,兩個人撫著飽脹的肚子一邊打嗝,一邊看著清音一臉好奇的敲敲桌子,又摸摸牆板,不知他到底要做什麽。

主持讓他二人陪著清音下山,三個人繞著這鄴城轉了一上午跑的腿酸,本來還有點後悔怎麽跟這新來的小師兄滿世界亂轉,到這一頓華麗麗的大餐下肚,兩個人已經從頭到腳趾都被清音無形中收買了去。

此刻看著清音心裏就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跟著這個小師兄,不受欺,有好東西吃!

如意酒樓老板的大公子就是清音在銅雀台下碰到的那個公子。

複姓公孫,單名一個意字。

昨日在銅雀台下同幾個朋友回到酒樓正喝酒聊個開心,家裏傳來消息,說老爺子不好了。

他一陣策馬狂奔,到家時如意酒樓的大老板他的父親公孫錦剛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公孫意一言不發扔下馬鞭換上下人準備好的一身白色孝服,趕到父親床前撲通一聲跪下。

“喲!我說是哪個富家公子遊玩到此,原來是閑雲野鶴的大公子終於倦鳥歸巢!可惜老爺啊!我的老爺啊!……”

一個趴在床前的一身白孝的美豔婦人回過頭來,一雙紅腫的眼睛盯著公孫意瞄了一眼,又一頭撲在公孫錦還溫熱的屍體上哭了起來。

假!真假!哭的真假!

公孫意心裏冷哼。

也不說話。就那麽直挺挺跪著。

“咳,我說大公子,在外遊學也有個限度,這麽到這會功夫才回來!唉!”

旁邊幾個同樣守在房裏的老人中的一個道。

“叔公,是侄孫不孝,回來的晚了!”公孫意眼中濕潤。

“唉,鈺兒還小,你這做大哥的又不在,倒是你美琳姨娘一直守在你爹的床前。久病無孝子,日久見人心哪!嗨!”

另一個公孫意的叔公顫巍巍的吐了口痰,說道。

聽他誇讚自己,那個美琳姨娘“老爺啊!”“苦命啊~!”哭的更是大聲。

“是侄孫錯了。全仗姨娘費心了。”

看這陣仗,一切都早有安排,否則父親剛死,怎麽族中叔公等長輩會齊聚於此?

眼前之際唯有先低頭認錯。待過了孝期再說。

“大公子說哪裏話來!這都是我這苦命人應該做的!隻是鈺兒還小,以後還望大公子顧念兄弟之情,照顧我們孤兒寡母!”

美琳姨娘轉過身子,用塊濕手巾抹著眼睛,可憐兮兮的望著幾個叔公長輩。

“鈺兒來,給叔公們磕頭!”一邊拖過身邊一個四五歲的男童。

男童滿臉稚氣,聽母親之言真的給旁邊坐著的幾個叔公恭恭敬敬磕頭。

“哎!起來起來!這是說哪裏話來。”

剛才說話的咳嗽老人趕緊將男童扶起。

公孫意冷眼看著姨娘拖著年幼的弟弟演戲。

那美琳姨娘把兒子拉近身邊,一把摟住,默默流淚的道:

“奴家也是沒有辦法,鈺兒又年幼,老爺就這麽撒手去了,實在是失去依仗!今日趁幾位叔公在此,還請大家給奴家做個公證。”

“常言道,兒大不由娘,何況我這個晚娘。大公子一向如閑雲野鶴十天半個月不在家是常有的事,老爺因此也曾被氣病了好幾回。”

“如今老爺不在了,想來我也是管不住大公子的,不如就憑幾個叔公在此,我們把家產分了,賬目清楚,兄弟和和睦睦的,也好把老爺的後事順利辦了。”

“幾個叔公在此,都是族裏德高望重的長輩,料想也不會有所偏袒。等會我叫劉管家把府中的賬冊拿出來。他是三代盡心盡力伺候公孫家的忠仆,他拿出來的賬冊,料想大公子也是放心的。”

“大公子,你看如何?”美琳姨娘一副哀泣難忍的模樣。

“好,便分吧。”公孫意仍跪在那裏。把腰杆挺的更直。

“意兒,如果不想分,這事可日後再議的。”

大孝裏就分家財,傳出去到底有礙名聲,其中一個叔公勸道。

“既然姨娘已經把話說到這裏,就分吧。不管如何,我還是公孫家的長房嫡子,鈺兒也是我的弟弟。分家不分親。爹的後事還是會風光大辦的。”公孫意道。

“果真?”美琳姨娘一聽公孫意這樣說,心裏大喜。

還擔心公孫意隻是隨口一說,不由追問一句,眼中露出急切的光芒。

“劉管家!”美琳姨娘招了招手。

早已候在門外的劉管家立刻進來。

進來後與美琳姨娘對視了一眼。

公孫意看著劉管家。

劉管家見大公子一雙眼如同利劍盯著自己,心下發虛,不由側轉了目光。

公孫意心下已經了然。

“既然要分,我也有個條件。”

“如意酒樓乃是家父一手創建,公孫家由此起步,如今家父不在,鈺兒年幼,酒樓需要個主事的,我就要了這如意酒樓。”

“至於府中的房產莊園就留給姨娘和鈺兒。另外家中的百畝良田,稠莊也可留給他們。我隻要百畝良田和稠莊最近兩年的收成。”公孫意道。

“這個買賣,姨娘如果同意,我便讚成分家!”

就算公開賬目,隻怕錢財房產也做了手腳,分不到許多。

不如自己大方做個人情,以後有事,諸位叔公還會站在自己這一邊!

談生意買賣,並不是占有最多便是得到的利益最大。而是得到的利益最大才是該占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