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酒肉和尚
今天對清音來說可說是過的相當刺激。
比在現代上大學擺攤遇到城管收攤還要刺激!
空智大師隨那和士開走了,清音讓法雲法明去招呼尚在屋裏的蘭陵王和曹仲達,自己返回僧房,細心將今天遇到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現在她越發有一種要迫切離開寺院的感覺。
今日遇到的蘭陵王,公孫公子和和士開都可以算是一時瑜亮,但清音卻覺得危機四伏。
尤其得罪了心胸狹小的和士開。恐怕恨自己恨到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清音有點後知後覺覺得冷汗直冒。
但回心想想,就算時光倒流,遇到這樣的事,隻怕自己還是忍不住會站出來。
否則前世也不會為了救一個小孩而喪失了生命。
此刻清音覺得,寺廟雖大,卻恐非自己久留之地。
看來以後更要時刻提醒自己,千萬不要隨便出頭了。槍打出頭鳥啊!
清音一大早被叫去方丈禪房,現在摸摸肚子,覺得肚子裏嘰嘰咕咕,好生難受。
清音穿越過來才知道原來這個時代僧人是可以吃肉的。隻是戒葷,即蔥蒜等。
清音納悶為什麽又說出家之人都是不沾葷腥隻吃素的。
安國寺為了節省出銀子,近一個月來幾乎全盤素齋青菜豆腐。
可憐廟小和尚多,飯菜裏油水少的可憐,隻吃得清音兩眼發白一臉菜色。
一想到又要去吃那做的清湯寡水一點油腥都沒有的素齋,清音不由皺起眉頭。暗想無論如何要溜出寺去弄點好吃的。
沒想到機會很快就來了。
空智大師從王宮回來,說因為此次佛法大會還要招待周圍幾國的使臣,大王特令安國寺將這會上的齋菜齋飯提高等級。
又加撥下數萬兩的現銀,空智大師一下子覺得有了底氣。說話間不由精神抖擻。
也不知空智大師心裏怎麽打算的,第二日竟然叫法雲法明陪著清音去山下考察齋菜。
這樣說來可是奉旨下山。
清音心裏樂開花。
法雲法明因為清音幫了他們兩次,對清音奉為神明,跟在清音後麵走的一蹦三跳,三個人不像是下山去辦正經事,倒像是得了大赦出去玩了一樣。
這次清音學了乖,不敢再去銅雀台那條街,遠遠的見銅雀台上屋簷高聳就趕緊身子一縮,轉到旁邊的一條巷裏去。
倒把在前麵帶路的法雲和陪在她身邊說話的法明弄的莫名其妙。
“哎,清音,清音師兄,不是這邊。做齋飯的如意齋在那邊。”
法雲上來拉住清音的僧袍,一手指著剛過來的路口,麵色疑惑的看著清音。
不是說這個清音小師兄是剛來鄴城不久,莫非他知道哪裏有做齋飯的?
路口上法明跺著腳遠遠的朝他們招手。
“嘿嘿,咱們不去你們常去的,找點新鮮的。”清音招手把法明也叫了過來。
“這次佛法大會與往年不同。咱們多跑幾家,看看有何新鮮菜色,回去告訴主持,也不枉咱們下山這一趟。”
法雲法明到底年幼,見清音說的有道理,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立刻笑嘻嘻的點頭稱是。
清音左右望了望,原來拐進來的這條巷子就在銅雀街的後麵,倒也人來車往的很是熱鬧。
清音居中,法雲法明一左一右伴著清音,就這樣逛了起來。
三個人轉了大半條街,法雲法明見清音都隻是在外麵略站一站就接著往前走,也不知道他心裏打的是何主意。
說是找新鮮菜色,怎的連門也不進?
但清音不說,他們也就不問,隻眨著兩雙好奇的眼睛四處望著。
清音轉了半天,見這鄴城果然繁華。店鋪裏酒樓裏都是人來人往。
日頭已經豎到頭頂,法雲法明兩個小和尚初時還有興趣四處張望,但見清音隻管悶頭葫蘆一樣的走,一句多話也不說,兩個人拖著腿越走越慢,已經沒有什麽力氣。
法雲法明走的暈頭轉向,見清音停住腳步,立刻往路邊一塊大石上一屁股坐下來,掀起僧袍扇風。
轉了大半個鄴城,也確實累了。
清音也趁勢擦了擦頭上的汗。
這光頭沒有頭發的遮掩,陽光射在上麵火辣辣的。
還好臨近深秋,要是大夏天,可不熱死了。
清音一邊擦汗,一邊就打量眼前這個店麵。
現在臨近中午,這家掛著“如意酒樓”旗幡酒家人聲鼎沸,似乎生意格外好些。
再看這家酒樓共有兩層,上下都是紅木打造,樓上飛出一層軒窗臨著街麵,看起來氣派不凡。
清音心道,就是這家了。
整整衣冠,大搖大擺的走進去。
大堂裏有數十張桌子,上麵已經坐滿了人,有的正在埋頭大吃,有的還在仰頸等著傳菜。
幾個跑堂端菜的夥計腳步如飛,手上端著湯盆,胳膊上架著三四個碗碟,跟耍雜技似的,一個桌子上放個兩三樣,都在忙個不停。
看見有人進來,門口迎賓的小二立刻趕過來,“這位爺,裏麵請……”
待見到是個光頭小和尚,不由愣住,“小師傅,化齋飯請到側門。”
小二滿臉堆笑。
“我不是來化齋飯的。”清音笑嘻嘻的直往裏闖。
法雲法明見清音進去了,忙不迭的從石頭上跳起來,跟在清音後麵就往裏走。
這就是古代的酒樓啊!
看那桌上的菜肴倒也香味俱全,聞來令人食指大動。
那些吃飯的賓客一個個衣著光鮮,看來這北齊百姓生活的蠻富足嘛!
“哎!我說小師傅,這裏都是魚羊肉食,美味佳肴,要吃齋菜請出門左轉前街拐角的永和齋。那家是老字號,各色齋菜一應俱全。保您吃好吃飽。”
伸手不打笑臉人,迎賓小二見三個半大小和尚在麵前一字排開,倒也和顏悅色。
“我來就是吃……找你家老板的。帶我去貴賓房。”
“貴賓房?”
“就是……就是招待你們最好最尊貴客人的……”
“哦,那是天字號房~”迎賓小二愣住,有點摸不清麵前小和尚的底細。
哪有小和尚進酒樓吃飯,一開口就要見老板,還要進天字號房,他可知道天字號房一頓飯飯金要多少?他一個小和尚拿得出來?
“我家老板現不在店裏。倒是賬房的管事在,要不請小師傅去賬房如何?”
別是想來化緣吧?
這鄴城佛寺廟宇不下幾千間,來化緣化齋的和尚尼姑跟走馬燈似的,哪天都要來個幾撥。
這小和尚一來就往樓裏跑,倒與平日站在門口化齋飯的和尚不同。
所以迎賓小二也被清音弄得愣住了。
等他回過神來,清音已經踏踏踏跑到二樓去了。
法雲法明跟在後麵,三個光亮亮的青腦門引得樓下賓客盯著樓上,個個伸長了脖子看熱鬧。
清音看見樓上一排兩邊的房間,中間一個走廊。
迎麵第一個門上掛著一個金燦燦的“天”字。
料想這就是“天”字號房,一把推開房門。
到底是生意人,忒俗!
掛個金燦燦的門牌,更是俗上加俗!
哪像現代社會那些高檔酒樓,房間不是玫瑰園就是牡丹廳,要不就是高雅脫俗的觀瀾,暮靄,晨曦,氤氳,再不濟也弄個華盛頓,巴黎,首爾曼穀新德裏等國家首都的名字掛上,要多牛氣有多牛氣,眨眼間遊遍各國。
今日恰好這天字號房並無人預定。
清音帶著法雲法明走進去,裏麵茶盞皆備。清音拎起桌上的方壺先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一口飲盡。
見法雲法明有點怯怯的看了下門外,清音低聲說了句,“放心,有我呢!”
一聽這話,想起清音在那個一臉凶樣的和大人麵前都一點沒怯場,法雲法明有點興奮起來,趴到桌上也各自倒了兩杯涼茶,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就在這時聽見樓板咚咚咚幾聲悶顫,迎賓小二已經拖著一個大胖子氣咻咻的來了。
法雲法明見了心下一驚,不免怯怯的將手裏捏著的茶盞悄悄的又推到桌麵上,站起來緊緊挨在清音的身邊。
賬房管事是個四十來歲大胖子。一身褐色長衫兜不住碩挺的肚子,一張圓臉上油光滿麵,雙下巴老遠就能看見。
人胖,眼睛便小,一雙眼睛擠在滿臉橫肉裏幾乎看不見。
也真難為他偌大身子這麽辛苦爬上二樓!
進門後也來不及說話,就扶著桌子呼呼喘氣。
清音斜著眼看他,“你是賬房?”
看這架勢,不似個賬房,倒像個掌勺的大廚!
“呼……在下……,呼……我……是……此間賬房。”胖子大口喘著氣。
“不知這位小師傅有何見教?”他送算氣喘平兒些,說話也順溜了。
“先把你店裏好菜好酒端來,這事兒和你說沒用。叫你家老板來!”
清音又倒了一杯水。肚子越發癟的厲害。
兩杯清茶下去,幾乎把肚裏殘存的一點油水也給洗刷幹淨,再聞著門外不時傳來的香味,烤雞,熏魚,辣子雞……口水直咽。
“佛門清修,你小子是個假和尚吧?咄!還想來我們這如意酒樓騙吃騙喝?瞎了你的狗眼!”一恢複平日呼吸,這賬房管事也立即恢複精明。
從眯成縫的眼睛裏射出攝人的精光,大聲喝道。
“劉管事息怒!氣怒傷肝,我看你這樣子身體不好啊!”清音渾不在意,目光注視手裏握著的茶杯。
看這茶壺茶杯造型古樸,壺口圓潤渾成,應該價值不菲,倒也配得上這“天”字號的招牌。
隻是這“天”字號房也未免簡陋了些,除了視野位置稍好,別的裝修格局什麽的就完全算不上了。
“我呸呸呸!你這小和尚亂打誑語!我劉四德身強體壯,怎麽會身子不好!”
“是啊!小師傅切莫亂說!我家管事身體好的很!小心亂說話被攆出去!”迎賓小二在一旁也急忙道。
“是也不是,過段時間便知。”清音也不多話。
清音看這管事身材胖的異常,上到二樓便已氣喘如牛,雙腿打顫,又見他嘴唇幹裂,說話時舌頭時常不自覺舔濡嘴唇,猜他不是有三高症便是有嚴重的糖尿病。
但凡人胖有病,無非血脂血糖血壓這三高,這在現代社會乃是人人皆知的常識。
“哼!胡言亂語!!”
任誰被人當麵說命不久矣也會心裏不爽。
劉管事拍著桌子,一副我是老板,立馬就可以把你扔出去的樣子。
倒把法雲法明嚇個半死,偷偷扯著清音的僧袍,恨不得拔腿就走。
“我家老爺不在酒樓,有何事可與我說,我也做的了幾分主。”
“當真?”清音看著這管事。
劉管事臉上露出自得之色。
看他樣子,可不是隻能做的分主那樣。
清音又看看迎賓小二,迎賓小二也點點頭。
“這樣,我便同你談談。”清音放下杯子,示意劉管事坐下。
“你下去教他們給我把店裏知名的好酒好菜端來。”清音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迎賓小二看向劉管事,麵露難色,“這……”
他隻是個小夥計,賬房管事不發話,他如何敢自作主張。
“去吧,吩咐廚房,做些可供僧人吃的菜來。對了,也給我把那冰糖肘子端來。”
方才他正在賬房用餐,被迎賓小二拉來,賬房桌上一盤冰糖肘子還剩了一半沒有吃完。
暈!已經這麽胖了還吃這麽又甜又油膩的東西!
清音瞪著劉管事,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看他真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迎賓小二關門下樓,劉管事裂開大嘴,“小和尚,現下你可以說了吧?”
他看清音年紀甚小,心裏始終有點不放心。
“不急!不急!方才我在城裏逛了半天,肚子早已餓扁。子曰,食不言,寢不語!吃過再聊,吃過再聊!”
清音慢條斯理。
開玩笑,肚子餓的連說話都覺得費勁,哪有功夫談什麽買賣。
這時方才的小二已經把那盤吃了一半的冰糖肘子送來。劉管事便止住了話頭。
不一會功夫又有幾個夥計把幾個飯盒拎上來。每個飯盒都有三四層,每層裏都有一個特色佳肴,揭開盒蓋便聞到陣陣香味撲鼻而來。
因為他們三個是和尚身份,廚房裏做的時候便留了心。
雖然不是專門做齋飯的,卻也按著僧人的避諱來的不放葷腥。
法雲法明一看這滿桌子菜肴,俱是平日在寺裏吃不到的,不由心裏念了聲佛號。
見清音不等菜肴全部端到桌上,已經夾筷大嚼起來。
兩個人對望一眼,立刻撲到桌邊,一邊吃一邊嘴裏還不停的說道,“嗚,好吃!……不錯……好吃!……”
這如意酒樓的廚子手藝確實不錯,燒出來的菜不僅形色俱全,味道也比安國寺裏廚僧做的好吃多了!
劉管事吃了剩下的冰糖肘子,桌上的菜倒是沒動一筷子。
幾乎全是清音和法雲法明風卷殘雲一般吃了個幹淨。
他和迎賓小二看著三個小和尚的吃相,隻比街上三天沒吃飯的乞丐也好不了多少,不知是驚是呆,隻是傻傻的看著他們。
自齊立國以來,佛教大興其昌,佛門寺律也甚嚴。
自朝廷王族以下,莫不把佛教尊為主教。佛門講求清修,頓悟參禪,這些觀念也已深入民間。
但今日看這三個小和尚一副狼吞虎咽的吃相,這哪裏像個清修的出家人?
“阿彌陀佛!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清音吃的飽撐,想起電視劇裏濟公和尚這句掛在嘴邊的話,當真是經世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