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人無信而不立
馮大媽還以為提的是林杞子呢，再加上林大伯這麽熱絡，就注意杞子多些，不過林文因為救了老頭子的命，馮大媽也顧著些，這會一聽是林文，馮大媽皺著眉頭想了下，那小夥子幹幹瘦瘦的，眼睛很有神，看人很溫和，能看出脾氣不錯，再從他的行為能看出這個人很正直，有同情心，孩子倒是好孩子，隻是那身穿著，馮大媽歎道：“我瞧著人品性情都不錯，隻怕條件太差了些。”
馮大媽心下暗想大丫一向心高，總想找個條件好的，這林文怕是不符合。
馮老爹看中的就是林文這般實在，不做作。又把從林大伯那打聽的情況跟自己老伴說了。笑道：“這小子家是窮些，可人是真的好，要是家再爭氣些，怕是也輪不到咱們丫頭。”
馮大媽到也真同情這孩子，隻是自己的孩子也不忍心讓她們吃苦，哄著馮老爹道：“我看咱們不如貼補些銀錢，米糧什麽的，沒事讓兒子時常去走動走動，不必要非把姑娘嫁過去。”
馮老爹搖了搖頭道：“你見咱們村除去本家哪還有與兩孩子相當的，再說大丫這些年養得有些心高了，總想尋個條件好的，可這村裏家家戶戶誰不知道誰，哪家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出去做人家媳婦上有公婆，或者還有太婆婆，下麵還有小叔妯娌的，到時候少不得攀比，哪有在家這般舒心，文小子雖然條件不好，可人肯幹，他娘沒了，隻有個爹還是重病的，再加上個弟弟才幾歲大，這孩子從打他娘沒了就挑著養家的擔子，咱們這時候幫襯一把等孩子以後過得好了肯定記得咱們的恩情，到時候對咱們姑娘隻有加倍好的，更何況嫁過去沒有婆婆公公，妯娌，隻有那麽個小叔也跟孩子似的，你對他好，長大了自然記得你的情。”
馮大媽有些不同意，不過也覺得老頭子說得在理，剛好馮大丫來尋自己娘問事，便聽到這段話，怪道爹讓自己帶著妹妹進來呢，原來是想給自己相婆家，馮大丫也知道自己十六了，一般人家成親早的十六都有孩子了，可滿村子馮大丫也沒有看上的，往鎮裏尋也要有機會，娘都托了媒婆了。隻是還沒有消息。
這會馮大丫聽著爹竟然為了報恩想把自己嫁給一個窮小子，心理不樂意，再加上平日老兩口對幾個姑娘都很慣著，從來不缺吃穿，馮鐵柱一個當大哥的也從不跟妹妹爭什麽，所以馮大丫的性子就很自私，有時候還有些任性。這會兒還不等馮大媽說話，便直接推了門進去，跪下道：“爹不能把我嫁給那個窮小子，我不同意。”說完就直挺挺的跪著。
馮大媽被突然衝進來的馮大丫嚇住了，以往大丫頭雖然有些不懂事，可也從不會這般忤逆父母，今兒這是衝了哪路邪了。馮大媽怕馮老爹發火，上前一巴掌拍在馮大丫的後背就訓道：“快給你爹認錯，你爹又沒說一定要定下，隻是跟娘在商量。”
馮大娘想和稀泥，馮老爹卻氣到了，罵道：“你個熊孩子，人大了，心眼也大了，我管不了你了是不，這個家還沒到你說得算的時候呢。”
馮二丫和馮鐵柱收拾院子聽到老爹生氣罵人的聲音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誰惹老爹生氣了，兄妹了放下工具便進了老爹的屋子。見大丫跪在地上，馮老爹氣哼哼的樣子，忙道：“爹，這是怎麽了，大丫做錯什麽事了惹你發這麽大的火。你那腳還沒好呢，林大伯走的時候不是說了嗎，讓你莫使力。”
馮大媽這會也上前查看老頭子的腳，見老頭子氣的全身都繃緊了，忙勸道：“她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你跟著生什麽氣，有話好好說就是。”
馮大丫雖然也心疼爹，可也怕全家這時候沒人幫她說話，急道：“反正不能為了讓爹報恩就把我搭進去，咱們家又不隻有我一個女孩，二妹也該出嫁了。”
馮老爹一聽更是惱怒，馮大媽也覺得大姑娘這會說得有些不像話，便示意馮二丫拉她出去。
馮二丫沒弄明白怎麽回事，看了娘的眼神，上前就去扶著大姐起來，低勸道：“大姐，爹腳還沒好呢，有什麽事明兒再說。”
馮大丫像著了磨般一把甩開馮二丫的手氣憤道：“莫要你在這裝好人，慣會討爹娘喜歡，什麽好事都可著你先來，這嫁給窮小子報恩你怎麽不搶了。”
馮二丫沒防備，一甩就往後仰去，還好馮鐵柱扶住了，不然就磕到門框上了。
馮老爹低著頭沒看見，馮大媽卻是變了臉色道：“大丫，家裏就你們四個孩子，娘和你爹什麽時候特意偏向哪個了，就是你們大哥，也從沒在爹娘跟前抱怨過哪裏不好，哪裏不對的，你二妹有什麽新東西好東西也都讓著你，就連你三妹妹過年做新衣服都讓著兩個姐姐，說等姐姐們穿小了，她撿過來還是新衣服。”
馮大丫隻一心鑽了牛角尖，想著爹娘這是要拿她去填那窮窟窿，便哭著道：“既然她們這麽好，替爹報恩的事怎麽她們不搶著了。”
馮大媽氣道：“你是家裏女孩的老大，哪有老大不出嫁，妹子就先嫁的。”
馮老爹這會也歇過氣來，看著大姑娘的眼神很是失望，怪不得人林家小子不敢答應這門親事，自己還是想得太好了，其實真不是為了報恩，隻是馮老爹有種直覺，文小子定是對媳婦好的，窮富都是人過的，隻要認幹，沒有過不起來的日子，自己再幫襯些，一點點也就好了。
馮鐵柱這會沒法說話，一個是親爹，一個是親妹妹，要說他也覺得林文人不錯，說話談吐都成，就是家太窮了，自己妹子去要吃些苦，隻是人家實實在在的救了你爹，若是爹答應了人家就要信守諾言。不過馮鐵柱覺得林文不向是這般為難人的。
便問道：“爹，我瞧著文小子不像是會為難人的，要不咱們再跟文小子說說，不行再多給些銀錢。”
馮老爹看出兒子的想法，搖了搖頭道：“是你爹我看上文小子了，想給你妹子尋個可靠的，人家文小子壓根就沒想過這事。”
馮大丫不屑道：“窮得連媳婦都娶不上了，就算想也不敢提，爹正中下懷罷了。不然怎麽沒見他誠心拒絕。”
馮大媽也勸道：“若是人家孩子沒這想法，咱也就算了吧，那家實在是太窮了，孩子以後要吃多大的苦啊。”
馮老爹見馮大媽也不同意，就有些難受。馮二丫這會聽明白了，先上前扶了大姐起來。這次馮大丫竟也沒掙，馮二丫上前笑著道：“爹，別愁眉苦臉的，大姐不是有心的，娘也是為女兒們好，我想著既然是爹看中的人品定然不錯，女兒就舔著臉求著爹把這門親事讓給女兒罷。”
馮二丫話一落，不隻馮老爹愣了，就連馮大媽也愣了，馮大丫更是不可思議的道：“二丫，你可別犯傻，你沒瞧見他今天來穿的那身補丁摞補丁的衣服嗎，瞧著竟是穿得有幾年的樣子，還有他那幹幹瘦瘦的，一看就是常年吃不飽的，你幹嗎去受那個罪去。”
馮二丫也不惱，笑嗬嗬的看著馮老爹道：“爹，從小你就教我們人無信而不立，女兒不懂，隻看著爹和娘的一言一行知道話不能隨便說，答應人家的事就要應承，女兒也感激他能救了爹，而且女兒相信爹的眼光，現在窮些不怕什麽，女兒也能吃苦，隻要心往一處使，沒有過不好的日子。爹，你就應了女兒吧。”
馮大丫這會卻不說話了，心道：按照爹的脾氣，這事怕是推不了了，既然有人願意受罪，自己就不用去了。
馮鐵柱也跟馮老爹的性情相向，這會雖然看不慣大妹妹的做法，可畢竟是親妹妹，都盼著過的好呢，也不能深說，隻是沒想到平日隻幹活不大說話的二妹妹會解了爹的圍，不禁心理又對二妹妹心疼一分。
家裏的三個妹妹，大妹妹最是掐尖，凡是都考慮自己多些，雖然媳婦從來不在自己麵前說跟幾個小姑相處的如何，不過自己偶爾也能看出來，自己媳婦明顯更喜歡小妹妹和二妹妹，媳婦常說別看二妹妹不愛吱聲，可家裏有什麽活都會搶著幹，從打嫂子懷孕起，凡是洗洗涮涮的活就沒用她嫂子伸過手，就連兄嫂的衣服都是二妹妹和小妹妹洗的。
這會見二妹妹開了口，馮鐵柱不忍道：“二丫，你還小，怎麽也得等兩年呢，我瞧著林家兄弟不是那強人所難的人，回頭大哥帶了東西去探望一番，若是林家兄弟不提就算過去了。”
馮大丫有些不高興了，剛才自己那般求爹，大哥也沒開口幫自己，如今二妹妹就說了一句話，大哥就攔了，還說不偏心。想著就扭過身朝著門外望去。
馮大娘現在是沒主意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老頭子說話一向又是一口吐沫一個釘，很少有收回的，此刻也隻能看老頭子如何做了。
馮老爹也有些糾結，大丫頭雖說自私了點，可人好強，過日子也是把好手，二丫頭性情柔和，能夠照顧家裏兄妹，與嫂子也處得來，平日不大說話，可幹活也實在，想了想問道：“你真想好了？”
馮二丫點頭道：“爹，沒事的，不用擔心，我今天瞧著林家哥哥人挺好的。”
馮老爹是真相中林文了，也真心疼那孩子，見二女兒同意了，便對著馮鐵柱道：“你妹子今天解了爹的圍，林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咱們家雖然沒多些家底，可吃穿還是不愁的，以後你妹子嫁過去，時常你就接濟點，待他們緩過來了，就好了。”
馮大媽和馮鐵柱知道這事算是定下來了，馮大媽就偷偷了擦了擦眼淚，心裏有些怨老頭子，又有些心疼姑娘。
馮大丫見沒自己什麽事了，就偷偷的要溜出去，不過馮老爹這會瞪了她一眼，衝著馮大媽道：“回頭你再找找媒婆，看看把大丫頭的婚事趕緊定下來，不能等妹子都出嫁了，她還留在家。”
又衝著馮鐵柱道：“過了明天你找個時間去給林家送個信讓他們找個媒人來提親。”
事情既定，馮鐵柱也不拖遝，點頭道：“爹盡管放心，一會我就出去找人送信去。”頓了下又道：“回來這半天，爹還沒見你那大孫子呢，我去給你抱來吧。”
馮鐵柱說著轉身就走，還不等馮老爹樂嗬呢，馮大媽忙道：“你個渾小子，才出生兩天的孩子，哪裏能抱出來吹風。”
馮鐵柱這會人都到了門外，憨笑聲傳來道：“娘，俺爹一直惦記著呢，我去包嚴實了再往出抱，讓爹瞧著樂嗬樂嗬。”
林大伯得了馮家送來的信，知道林文家也出不起那謝媒錢，就跟自己婆娘商量了，這事還得他們家來，林大娘也是仁厚的，不過也說道：“我倒是不怕花這幾個錢，隻是怕那邊的人再嫌咱們多事。”
林大伯自然知道老伴指的是哪，便歎了口氣道：“到底是親兒子，孩子都這麽大的，也不知道二娘娘是怎麽想的，我瞅著老二病的有些不像樣了，怕也就是這一年兩年的事了，這事早些定下來也讓他安安心，咱們還得跟馮家通個氣，若是趕在人沒了，就在熱孝裏成親，要是等再守完孝孩子就太大了。”
林大娘也跟著歎氣，不過還是吃過飯去尋本村的媒婆商量事去了。
林大伯吃了飯就特意去了趟林文家，看看林二郎，順便叨咕叨咕這些事，林二郎一張臉咳的通紅，仍是堅持著讓林文給林大伯磕頭，道：“大哥，我沒本事，這身體也不知道能拖到幾時，這孩子跟著我受苦了，以後大哥還望念著咱們小時候那點情分上，幫我照看著些。”
林大伯七尺漢子聽到這話也不禁心酸，勸道：“二郎，別說喪氣話，你還得看著文哥娶媳婦呢，還得盼著小武長大出息呢，你呀就是心思太重了，有些事該放開就放開，別太為難自己。”
林大伯知道林二郎這些年就覺得沒有讓自己媳婦跟自己過上好日子，再加上沒了的那兩個孩子，不隻是對林文娘的打擊，對林二郎打擊也不小，林二郎背著林文娘回老宅求助過，可被大嫂無情的諷刺回來，爹娘站在院裏也沒管，還是三郎把自己偷偷攢的幾百錢拿給林二郎，給孩子抓了藥，不過到底還是無計於事。
林二郎這會平了氣，點頭道：“大哥，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隻是哎，這些年苦了孩子娘和孩子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