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添盆
馮大媽也知道林大娘說的是實話，可是自己這閨女和女婿有現成的長輩沒人管，偏是這外路的親戚幫扶著走過來，馮大媽為女兒考慮，真是一心的感激，又憐惜二丫當初頂了大丫的名頭替她爹圓了這份臉麵，所以從打心裏，老兩口更疼惜些。
洛氏比馮大媽會說話，瞧著林大娘沒有要拿的意思，忙一臉委屈的道：“大娘這是不拿咱們當親戚咋的，在家的時候我公公可是說了，這東西可一定得讓大伯收下，不為別的，就是老哥倆的情意，知道大伯有腿寒的毛病，這些年才不上山的，這個鹿角泡酒聽說對治腿寒最是管用，難道大娘就忍心讓大伯的腿一直受著冬日的寒氣之苦，等到以後老了豈不是更要糟罪。”
林大娘沒想到馮家會想到這一層，一時心下就有些猶豫，老頭子的腿病都困擾多年，每到冬日冷天的時候都要加幾層厚棉花也不大管用，去鎮上抓藥也不大見效，再說那藥也是貴的緊，一般的莊戶人家哪裏吃的起，要不怎麽說窮人別有病，有病就要命呢！
洛氏見林大娘動了心，就給二丫使了個眼色，二丫也感激自家哥嫂為她打點，這會承了哥嫂的情，笑著對林大娘道：“上兩天我還聽文哥說大伯的腿今年的風寒又犯了，聽說下地都費力了，大娘還是把東西拿回去吧，要是大伯的腿真能治好，也算是去了大娘的一塊心病，我和文哥瞧著也高興，家裏現在小的多了，我一個人也看不過來，到時候還想著讓大娘和大伯來幫襯幫襯呢！”
馮大媽一聽假裝指責道：“你這丫頭，可不興總支使你大伯大娘的，人家親孫子還看不過來，還得幫你看這兩個淘小子！”
林大娘這會也想通了，既然親家誠心，自家也就領了這情，以後好好看顧著二丫兩口子也就是了，這會聽到馮大媽的話，忙笑道：“山子和海子大了，正好跟我家那小孫子一塊玩去，我們老兩口現在在家也沒事，家裏的活計都讓媳婦一個包了，地裏還有狗子和杞子兄弟倆呢，如今你大伯正嫌的慌，有這兩個小調皮鬼在跟前啊，你大伯成天還有個事幹。”
屋裏說的熱鬧，外頭林武聽了林文的話也點了點頭，轉身往回奔去，待到了娟娘跟前，叫了聲：“三嬸。”
娟娘一見林武回來了，笑著道：“小武也趕回來了，拿，這些東西是給你嫂子的，那魚是你三叔一大早上在那冰窟窿裏鑿出來的，紅紙包裏是紅糖，給你嫂子補補，三嬸就不過去了，家裏還有不少活呢，跟你嫂子說，月子裏可不能落了毛病，不然可是一輩子的大事。”
林武知道三叔都是暗中幫著自家，不方便被大伯家知道，還有爺爺和嬤嬤，現在老宅那邊還沒分家，要是被他們知道了，隻怕還以為拿著自家的東西貼補他們呢，指不定要鬧什麽笑話呢，這樣一想，林武就點著頭道：“我替嫂子謝謝三叔和三嬸了。”
娟娘靦腆的笑道：“你這孩子，你三叔，哎。”說到這娟娘也是一歎，從打嫁給林三郎，就知道林三郎心理有根刺，在家活不少幹，可是瞅誰都不順眼，除了跟三姐還能說兩句客氣話，就是對公公和婆婆也不是十分的待見，可是家裏要是真有什麽重活也不會讓公公多伸了手去，開始的時候，娟娘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直到時間長了，林三郎晚上睡覺有說夢話的習慣，娟娘總聽到林三郎晚上做夢喊：“二哥，二哥。”的，時日一長，娟娘也算琢磨出一些，後來林二郎去了以後，林三郎更是沉默得多，後來還是娟娘大著膽子問了，林三郎可能也是自己憋得時日久了，想找個人一吐心中的不快，便把家裏這些年的事說了，不過說到林二郎分家出去單過，也隻是說因為大嫂的緣故，別人隻字未提，在林三郎的心理，還是知道維護自己爹娘顏麵的。
林武見三嬸話說一半便笑著道：“三嬸，沒事，我和大哥都懂，再說我們這麽些年都過來了，現在嫂子也給我大哥生了兩個小侄子一個侄女，以後家裏隻會越來越好，三嬸隻管讓三叔放心就是。”
頓了一下道：“三嬸既是家裏有事，侄子也不留你了，三嬸的話小武會告訴嫂子的。”
林文拿了東西，直接就放到了廚房，屋裏兩個侄子都望了半天二叔的影了，這會聽到動靜忙在屋裏喊道：“二叔，二叔，快來看看我妹妹啊！”
馮大媽這會正在屋裏陪著閨女，原本嫂子生產的房間小叔子進來是不大合適的，可是林家的條件有限，也沒有多餘的屋子，新出生的孩子也留在了大人的房間，以前生兩個小子的時候，林武還小，也在嫂子的房間幫襯過，這會也就不避嫌了，笑著進來道：“行了，你們兩個臭小子也學學清和和天明，瞧瞧這半天竟是老實的坐在那裏守著孩子。”
說著竟直接朝著霍清和坐的那塊走了過去，張氏今天幫著二丫招待來往的人，霍清和就扔到了二丫的屋裏。
霍清和這會正拉著林妙妙的手，好奇的打量著新來的妹妹，看到林武過來，乖巧的叫了聲：“二叔。”
挨著霍清和的天明也跟著叫了聲：“小武叔！”
林武笑著上前在兩個孩子的腦袋上摸了一下，道：“清和和天明又多了個妹妹，高興不高興？”一邊說著一邊拿自己的手去捏林妙妙的小手，林妙妙隻覺得這個覺睡得太難了，剛剛要入睡，就被別人打擾，剛要睡著，就有人對她動手動腳的，而且這動手動腳的還都是男的，林妙妙忍不住感歎，不是都說古代最注重男女大防嗎，誰來告訴她，現在怎麽她周圍圍著的都是男的啊。
林武像發現新大路一般朝著床上的二丫道：“嫂子，小侄女剛才瞪我了？”
馮大媽一聽，笑著道：“這孩子，怎麽大白天的說糊話，這麽點的孩子哪裏知道瞪人的，指不定是你擾了她的好覺，這會翻眼睛呢！”
二丫也笑著道：“這丫頭精怪著呢，從打生下來，一天的故事層出不窮，沒看咱們家現在這三個小子都不到外麵玩了嗎，隻在這守著他們的妹妹。”
霍清和也一本正經的點頭道：“妹妹好玩！”
晌飯的時候，林家村與二丫、林文兩口子交好的鄰居，親戚都來看看孩子，順便送了紅糖、果子、雞蛋等物品給產婦坐月子。知道二丫家裏條件一般，大家在吃食上也就不講究，張氏提前帶著旺兒媳婦和慶兒嫂子還有翠花擀了麵條，這麵還是林大娘和張氏兩人湊的，見人來的都差不多了，在張氏這邊起的火，一盆盆熱騰騰的麵條就往上端。
吃了飯張穩婆便開始著手給孩子洗三，先讓林文去給各路神仙燒喜錢。林文笨笨拙拙的用紙刀子打了錢，又讓林武幫忙剪了紅紙分別夾在裏麵。準備好了，便分別給灶王爺爺、炕神奶奶、宅神、井邊的青龍神、豬圈邊的寶神、還有看孩子的淘氣神燒了。
燒完喜錢，又在二丫坐月子的西裏間窗外用小案桌供了一碗麵給淘氣神，張穩婆說這淘氣神能保佑著孩子長大聽話，不惹禍。
林文想著自家丫頭從打生下來這幾天，尿尿從來都先給個信號，尿布基本上都沒洗過，實在是憋不住了也是晚上睡得熟了，白天基本上是不會尿的，再有這孩子拉臭臭更是不會拉到尿布上，第一回林文手忙腳亂的抱著孩子拉臭臭的時候，那孩子臉都憋紅了，知道自己抱還跟著自己擰了半天，後來見她娘實在是沒打算抱她，才算是聽話些。那個時候林文還笑道：“這丫頭不會這麽小就知道男女有別了吧。”
供完了淘氣神，張穩婆便開始著手給嬰兒洗三，大家都進了裏間觀禮。林妙妙被抱出來的時候，正好是剛吃完奶，昏昏欲睡的時候，突然被七嘴八舌的聲音吵醒還有些鬧不明白自己這是幹嗎，大家不會把她當成動物園的動物來圍觀吧。
突然林妙妙就感覺誰用什麽東西敲了她的頭一下，然後就聽到一個老婆婆的聲音在她耳邊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堆東西，林妙妙隻覺得這老太太說話忒是麻利，竟是大半都沒有聽懂。
張穩婆抱著林妙妙嘀咕了一通，又朝著門外的林大娘問道：“大妹子，香案可是供好了，可別錯了時辰去。”
林大娘和馮大媽攜手而入，笑著道：“老姐姐就放心吧，雖說這些年我還是頭一回自己弄這個，不過有親家母陪著也不會錯了去。老姐姐快出過頭又看看吧。”說著便準備上前接張穩婆手裏的孩子。
張穩婆笑著道：“沒事，在這就能看到。”說著抬眼就朝外頭看去，抱著林妙妙朝著香案的方向一邊行禮一邊念叨著各路娘娘當頭過，還請留下飲杯茶，各路娘娘快顯靈，還請保佑小嬰兒，各路娘娘歇一歇，還請看看小嬰兒，各路娘娘留留心，還請照拂小嬰兒。
林妙妙頭一回經曆這樣的場景，雖說現在小嬰孩子的眼睛還看不太清周圍的一切，可也覺得抱著自己的婆婆做的事情有意思，心理忍不住偷笑，這些娘娘要是沒事都到各家顯顯靈，隻怕這些娘娘都要羨慕人間的生活，怕是神仙這門職業就沒人幹了。
給各路神仙都叨咕了一遍，張穩婆看著懷裏的小嬰孩，笑著刮了一下鼻子道：“給你洗個澡，保佑百病消。”然後把孩子遞給站在身後的馮大媽，接下來那些來觀禮的鄰居親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這是要給添盆了。
張氏端了盆溫水過來，張穩婆先把手放裏試了下溫度，見水正好不涼不熱，便拿了一旁準備好的大蔥，示意著馮大媽抱了孩子上前，一邊占著清水，一邊往林妙妙頭上的揚去，一邊還道：“清水流，丫頭聰明伶俐。”
林大娘帶頭扔了十個大錢，接著張氏跟著扔了一個小銀戒指，馮大媽特意抬頭看了張氏一眼。
接著翠花跟著扔了一把紅棗，旺兒媳婦和慶兒嫂子都紛紛扔了兩個大錢，再就是得到消息趕來的鄰居，紛紛扔了粟子，紅雞蛋之類的，張穩婆每見人扔一樣東西，都跟著說一套的吉祥話，直把一場洗三辦得熱熱鬧鬧的。
折騰了一通，林妙妙在應景的時候也跟著哭了兩聲，張穩婆便在成功的響盤中結束了一天的洗三任務，林大娘將上供的紙錢等物取下來交給了張穩婆，拿去院中燒了，將繎用大紅紙包著，放到二丫的炕頭。
等到馮大媽親自收拾了洗三盆裏的東西遞給張穩婆的時候，張穩婆卻笑著道：“這些東西可是不能再要了，這次給你閨女接生，我可是裏外都得了五十個錢了，這裏的東西還是留著給二丫補身子吧，老婆子知道這兩孩子不容易，多了本事沒有，也就這套手藝還算拿的出手，以後有這事就隻管找老婆子，老婆子可是分文不收了。”
馮大媽自然知道這添盆的東西穩婆拿走是規矩，這會見張穩婆推拒著不收，忙回頭瞅向林大娘，畢竟這不是自己村裏的人，以後姑爺和姑娘還得在這村子裏生活，可不能讓人借著這事講究了去，到時候還是自己姑娘和姑爺難做人。
林大娘瞧見了二人的情形笑著上前道：“這是怎麽了，兩位老姐姐怎麽還推上了？”
馮大媽笑著道：“這不想著麻煩了老姐姐大半天了，這些辛苦錢總要老姐姐拿著的，可是老姐姐愣是不拿，要給兩孩子留下。”
林大娘一聽，看了張穩婆一眼，隻見張穩婆笑著搖了搖頭，並未說什麽，可那意思卻是明顯的不會拿了，想到這，林大娘笑道：“行了，這事我做主了，既然張姐姐心疼兩孩子，這點東西就算是給小丫頭留下來添點喜氣了，以後也能給咱們小丫頭添妝用。”
張穩婆一見事情解決，就笑著道：“成了，這邊也沒什麽事了，家裏還有不少活呢，我先回了，二丫娘，要是有空了，多在咱們村子住幾天，到時候也上我家串個門，讓林大妹子陪著。”
馮大媽笑著應了，和著林大娘兩人送了張穩婆出門。回身見大兒子馮鐵柱拎著個袋子站在站外，裏間的洛氏指了指袋子裏的東西，馮大媽就笑著讓兒子上前道：“你大娘也跟著忙乎半晌了，正好叫上你媳婦，一塊送你大娘回去，也去給你大伯問聲好。來的時候你爹都囑咐過了，可不能過門不入啊。”
說到這轉過身又對著林大娘道：“等到開春暖和了，親家抽個時間再到我們那村住兩天，老頭子可是惦記著跟親家大伯再喝口酒呢！”
林大娘一見馮鐵柱手裏的東西就知道這是要送給自家的，洛氏在屋裏聽到動靜，也穿上外麵的大棉襖，笑著上了廚間拉了翠花出來道：“我還沒去大娘家認過門呢，這回正好也去給大伯問個好，娘，你先陪著妹子說兩句話去。”最後一句話就是對馮大媽說的了。
林文這會正在屋裏忙著收拾著左鄰右舍送來的東西，張氏上屋抱著霍清和要回去睡個晌覺，霍清和隻瞅著林妙妙不願動彈，想了想從脖子上解下一個小玉佩，套在了林妙妙的脖子上，仰臉看著張氏道：“娘，我把這個給妹妹吧。”
張氏一看那玉佩，眼光一頓，這還是當初那人給自己的，本來當初從家裏出來的時候，她就沒想過再回去，也沒多拿什麽東西，還是老太爺憐惜，給了不少體己，隻要這一件物什，是她從首飾盒子裏拿出來的，隻為留個念想。
霍清和還在仰著臉等著張氏的回答，見自己的娘半天都沒說話，以為是不願意，忙拉著張氏的手求道：“娘，我喜歡妹妹，這是和兒最喜歡的東西，和兒送給妹妹好不好？”
張氏緩過神來，笑著道：“好，和兒真乖。”
三丫坐在床邊聽到這裏的動靜也抬眼瞅了過來，見霍清和正往小姑娘脖子上套東西，忙驚訝道：“呀，這東西太貴重了吧！”
二丫這會也坐起來一些看了過去，一見忙阻止道：“張姐姐，這東西哪裏是莊戶人家的丫頭帶的，還是給清和留著吧。”二丫雖然不識貨，可是莊戶人家什麽時候見過玉佩的，頂多也就是銀鐲子，耳環，就算是不錯了，在她的印象裏，這樣的東西都是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太太、老爺、少爺用的，自家的閨女哪裏有這樣的福氣。
三丫聽了二丫的話就要上前攔著，被張氏一擋，清和就把那玉佩套在了林妙妙的脖子上，林妙妙隻覺得脖子一涼，一會的功夫竟有慢慢的溫暖散發出來，心下一喜，暗想，總算沒讓這小子白瞅了大半天，看在這個好物件的份上，就原諒這小子摸了自己半天的小手，占了半天的便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