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洗三
二丫見林文隻穿了裏麵一件小薄襖，外麵的大棉襖老老實實的躺在硬板凳上，忙道：“怎麽把大棉襖給脫了，來來回回進進出出的再凍著怎麽辦？”
林文坐正了身子，傻笑道：“沒事，這會兒屋子熱，我剛從外麵進來，怕一身涼氣再熏著你和孩子。”說著又重新湊上前去看看二丫懷裏的閨女，這一眼，林文就笑了出來，美道：“還是咱們閨女長的好看，瞧瞧這眉眼，這臉嫩白嫩白的，真像是那新做出來的豆腐。”
林妙妙本來有些昏昏欲睡，聽到林文的話，暗翻白眼，心道：嬰兒的肌膚本就細嫩，哪裏是豆腐能比的，不過好在這便宜爹沒有用那大手來掐自己臉蛋，隻怕一掐就得一個紅印子。
林文稀奇的看著自己新出生的小閨女打了一個秀氣的哈欠，忙對二丫道：“快瞧瞧，這丫頭還會打哈欠呢！”
這回不隻林妙妙，就是二丫都有些無語了，都當了兩個孩子的爹了，孩子會不會打哈欠還不知道，二丫見小閨女有些困了，小聲道：“我摟著孩子睡會，你去告訴張姐姐一聲，把兩個小子接回來吧，張姐姐一個人也看不過來。”
林文不舍的看了小閨女一眼，才起身道：“成你睡著，我去把山子和海子接回了。”
張氏早就聽到這邊人走的動靜，知道生了個閨女，這會正逗著幾個孩子道：“這回你們多了個妹妹，高興不高興啊，姑姑告訴你們，你們是男孩子，以後可要保護妹妹噢！”
山子和海子隻顧著低頭在那玩，隻有一旁的霍清和把他娘的話聽了進去，問道：“娘，清和也要保護妹妹！”
張氏笑著親了霍清和的臉蛋一口，道：“好兒子，清和也要保護好妹妹。”此刻的張氏並不知道這一句隨口玩笑，竟成了兒子一生的責任。
林文笑著在門外道：“張姐姐，我來接山子和海子回去。”
張氏一聽也沒起身笑著道：“二丫睡了吧，山子和海子就在我這吧，玩了半天也累了一會讓他們小哥仨一塊睡，你也回去好好看著二丫吧，再給二丫熬點小米粥加兩個雞蛋，等一會二丫醒了好吃。”
想著好像沒在二丫家看著雞蛋，張氏囑咐霍清和看好兩個弟弟，起身去了櫃子裏拿出二十來個雞蛋，這還是張氏在村子裏買的用來給霍清和當宵夜的。
起身直接拿了遞給林文道：“倒是我疏忽了，忘了沒給二丫準備雞蛋了，這幾個先拿去，煮了給二丫先吃著。”
說著又從懷裏拿出二百個錢道：“一會二丫睡了你再去買一百個雞蛋，留著二丫月子裏吃。”
林文記得家裏沒有雞蛋就先接了張氏手裏的籃子，不過錢還是沒接，搖頭道：“不能讓張姐姐跟著破費，家裏還有些銀錢，一會我就去買。”
張氏哪裏不知道林文家的情況，原本想著林武在村子裏讀書的，也就交個二百來個錢的束修就頂天了，可村子裏沒找到有學問的，就隻能送了出去，這一去十來裏的路，再加上吃飯，一下子就花去了差不多一吊錢，再說這不是一個月兩個月的事，所以林家現在錢肯定又緊了，張氏不好跟林文撕巴，直接把錢放到外麵的窗台上道：“我還得看孩子呢，錢放這你去買就是。”說完也不等林文拒絕轉身就進了屋。
林文無奈，隻得接了錢提著那二十來個雞蛋的籃子，孩子也扔到了張氏這，林文轉身回自家看看，見二丫這會正睡的香，小姑娘也跟著二丫一塊睡著，林文先把手裏的籃子放到了廚房，又挑出一半的銀錢扔家，放到了二丫的枕頭下，又從廚房尋了個筐，自己去村裏的鄰居家買雞蛋。
林文回家的時候，二丫正靠在床頭給林妙妙喂奶，見了林文進來問道：“山子和海子還在張姐姐那邊嗎？這都麻煩人家半天了，還是接回來吧。”
林文笑著道：“嗯，我想著一會做了飯再接，順道給張姐姐送去些。”
二丫這才看到林文手裏提著的籃子，詫異道：“這是哪來的雞蛋，少說也得有四五十個吧。”
林文點了點頭道：“嗯，是張姐姐給的錢，說是給你補身子的，本來我都推辭了的，後來張姐姐硬要給，我也就拿了。”
二丫心理知道這是張姐姐變著法的幫襯她們，想了想便笑著道：“沒啥，以後等我出了月子做兩頓好吃的給清和和張姐姐改善改善。”
林文笑著道：“成，等天暖和些，我再到山上去打次獵，上次打的那頭熊賣的錢還在嶽父家裏，我剛才托了人給嶽父家裏送信了，想來嶽父定是能拿過來，到時候小武的束修也不用愁了。”
二丫笑著聽著，點著頭道：“恩，日子總會一點點好起來的，文哥也別太在意了，現在小武都能讀書了，想來公公也能安心了。”
說到這，二丫突然想起來道：“還得煮點紅蛋出來去相好的幾家報喜吧。”按照當地的習俗，新生兒出生以後要把雞蛋煮熟，用紅染料染成紅蛋，然後拿著去各家報喜，剛才聽林文這一提去自己娘家報喜，應該是忘了這事了。
林文還真把這事給忘了，生頭一對雙胞胎的時候，家裏還不富裕，那個時候嶽父提前估計著日子送來的雞蛋，當時就說了生了讓人捎個信就好，紅蛋就別送了，所以這回林文光激動的讓人送信了，到把紅蛋的事給忘了。
這會有些抱歉的看著二丫道：“二丫我真不是有意的，實在是一激動就給忘了。”
二丫看著林文一臉拘謹的站在地中央，兩隻手絞在一起不知所措的樣子，遠沒了平時一家之主的威風，而且因著外麵風雪大，鞋上的雪還沒有來得及清掃，已經化成了水，二丫有些心疼道：“沒什麽大不了的，娘和爹也不會挑咱們，反正都是個心意，文哥快去把鞋換了吧，一會裏麵的襪子該濕了。”
林文這才自在些，點了點頭，先把手裏的雞蛋靠著牆角放好，才坐到一邊收拾自己。時不時的抬頭跟二丫說兩句，道：“咱們姑娘吃幾遍奶了？”
二丫笑著道：“這丫頭到是個省事的，也就剛生下那會兒吃了一回，剛剛你回來之前哼哼兩聲，我想著怕是餓了，就抱過來喂喂，誰曾想這丫頭竟是不往嘴裏放，我琢磨了半天也沒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隻覺得這丫頭那一張小臉竟皺的跟苦瓜似的，後來我才想明白，便試圖跟這丫頭說著，咱們寶寶是不是要尿尿啊，本以為是我一個人嘀咕的，沒成想這丫頭到還舒展了眉頭跟著哼哼兩聲。”
林文有些稀奇的上前看著這會又睡過去的女兒，驚訝的看著二丫道：“難道這丫頭尿尿還知道叫喚個人？”
二丫笑著道：“可不就說是呢，我拿了炕稍的盆子把了這丫頭尿了尿，這丫頭回頭就迷糊過去了。”
林文用自己粗咧的大手剛想去碰睡夢中的嬰孩子，忙被二丫擋了回去，嗔道：“你那手這陣子總往山裏跑都有些凍壞了，可別把咱們的寶貝閨女的臉蛋給劃傷了。”
林文一瞧，還真是，手上都有凍裂的口子了，不過男人哪有在意這些的，還是聽話的收回了手，一臉稀罕的瞧著自己的閨女。
林武聽村裏來趕集的人傳話，說是自己嫂子生了個侄女，高興的當時就跟夫子請了假，趕到家的時候已是將近晌午了，遠遠的就瞅見院子裏麵來來往往的都是人，熱熱鬧鬧的場麵，林武一路跑著往家去，還沒到家門，就有那幫忙的鄰居喊道：“小武回來了，瞧你小侄女來了。”
林武一見是這兩年常來家裏的慶兒嫂子，笑著道：“慶兒嫂子，今兒要麻煩你了！”
慶兒嫂子瞧著林武還穿在在學堂的一身書生袍，外麵套了一件羊皮褙子，笑著上前迎道：“這小子，如今越發的有出息了，瞧瞧這一身的書卷氣，嫂子這粗人都不趕上前了。”
林武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屋裏聽到動靜跟著出來的旺兒媳婦笑道：“大嫂，你就別打趣小武了，這孩子麵子矮，回頭你再給惹哭了，到時候看二丫姐不找你算賬。”
林武知道這都是來參加小侄女洗三的婦人，這會見到旺兒媳婦，也笑著叫了聲：“旺兒嫂子好，我小侄女抱出來了嗎？我嫂子可好？我大哥現在在哪呢？”
旺兒媳婦和慶兒嫂子對看了一眼，撲哧一聲笑道：“你這孩子，家裏就這麽幾個人，到是讓你問了個全。”
張穩婆來的時候就讓林文去和泥，做個泥餑餑糊在高氏坐月子的裏間窗外的牆基上，多戳些眼眼出來。這是下奶的習俗，林文在二丫生頭兩個小子的時候就做過，很快便弄好，聽到院外的動靜，忙出來瞅了一眼，見到是林武，高興道：“小武，你怎麽回來了，先生給你假了？”
這邊林文話音剛落，屋裏穿得厚實的山子和海子也要往出跑，被馮大媽和大兒媳婦洛氏攔腰抱住了，喊道：“哎喲，我的祖宗哎，這大冷的天可不能這麽跑出去，要是真凍著了可怎麽辦啊！”
山子和海子見自己跑不出去，就在屋裏隔著窗戶朝外喊著：“二叔、二叔，快進來看看妹妹啊，可好玩了。”
林武聽到二個侄子的動靜，笑著回道：“你們兩個在屋等著二叔，二叔一會就進去了。”
林文笑著道：“行了小武，你也別在外頭凍著了，趕了大半天的路快進屋暖和暖和吧，一會就該給小閨女洗三了。”
正說著話，遠遠的竟瞧見林三郎的媳婦娟娘拎著兩條鯽魚，捧著一方豆腐，還拎著一個紙包，往林文住的地方而來，林文叫住林武，小聲道：“你去接下三嬸，我瞧著像是奔咱們家來的。”
屋裏兩個孩子喊了半天沒聽到二叔的動靜，都要急著出去看看，二丫的大嫂洛氏就笑著起身道：“你們兩個小孩子還是在屋裏老實些，跟著天明哥哥還有清和哥哥看著妹妹吧，舅媽讓你們舅舅出去瞧瞧去。”
馮大媽也說是，笑著道：“你也別去了，陪著二丫說會兒話，讓三丫出去跟她哥說一聲。”
三丫這會正靠在二丫的床邊看著姐姐頭上包的嚴嚴實實的，滿麵笑意的跟她打聽家裏的情況，聽了馮大媽的話，忙起身拉著洛氏回來坐下道：“嫂子在家就前後忙活的，好容易出來鬆散鬆散，也不知道歇歇。”按著洛氏坐下就跑了出去。
馮大媽在屋裏聽著笑道：“瞧瞧這丫頭，說的好像在家我讓她嫂子多受累似的。”
林大娘這會也在屋裏陪著，聽到這話笑著道：“我瞧著親家這是一家和睦呢，瞧這小姑子跟嫂子處的就跟親姐妹似的，說話也不顧忌，我看啊，親家這是拿媳婦當閨女養呢！”
洛氏也附和道：“我婆婆從來不偏疼閨女，在家的時候二丫和三丫都沒少幫我幹活，我帶我家頭一個小子的時候，正趕上二丫還在家，那個時候從打我有了身子，家裏的活計基本上都不用我伸手，二丫都搶了過去，說句不怕大娘笑話的，就是我跟她哥的衣物都是二丫給洗的，後來二丫出嫁，我那頭一個小子大點，我這又懷了一個，三丫就照著她姐姐在家時的樣子，樣樣不落的搶在我前頭，為這，我娘家來人沒少說我有福呢！”
林大娘笑著道：“咱們這老百姓過日子，就圖個和氣，正所謂家和萬事興啊，以後啊，我也得跟著親家多學學，正好我也沒閨女，就把那媳婦當閨女得了。”
洛氏一聽拉著二丫的手對著林大娘，笑著道：“大娘不提，我還不好說，如今我們二丫自打嫁了妹夫，多得大娘幫忙，我家那口子每次看過妹妹回去都跟家裏人說，妹夫和妹妹都是歲數小，不經事的，家裏的大事多是尋了大娘幫著拿主意，用到銀錢，物件的大娘也不吱聲，總是背地裏幫襯著，為這，我婆婆在家沒少說，以後可得讓二丫和妹夫記住大娘和大伯的情，好好孝順孝順，我這當嫂子的也沒啥本事，正好二丫他哥年前上山打了隻鹿，聽說那鹿角泡酒極好，這不，這回我當家的就拿來了，想著給林大伯送去，一會大娘走的時候可得千萬拿著。”
林大娘一聽忙擺手推辭，她們一家幫助林文也就無非是力所能及的出些小錢，這些也都是有著林文娘以前的情分的，再說林文爹去的時候又是那樣把林文和林武交托給林大伯，兩口子都是善良人，出於道義，親情都盡著能力的照拂，但也不會越過家裏的需求去，在不影響家裏正常生活的情況下，出手幫扶一下。
而這鹿角可是好東西，林大娘雖不識數，可是林大伯年輕的時候也是常打獵的，這東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整隻的鹿本來就不好碰，這得了鹿角要是拿到十裏外的鎮子上，最少也能賣十幾兩銀子呢，這要是一般的莊戶人家，至少都夠過兩年富裕的生活了，就算林文家這樣的，緊手一點，三、四年也就過來了。
這樣一想林大娘就虎著臉推辭道：“親家，可不興這樣的，文小子和二丫我也沒出多大的力，兩個孩子都是肯幹的，又是真心過日子的，再加上她張姐姐時不時的幫襯，這日子眼瞅著一點點的好起來了，我和我老頭子瞅著也高興。要是收了親家的東西，那回頭老頭子非得罵我不可。”
馮大媽來的時候就預算到林大娘不能這般受了，便笑著道：“她大娘，你這沒有閨女，是不知道這當娘的心思，這孩子嫁人跟兒子娶媳婦可是不一樣，媳婦是娶進家門，日日在自己跟前的，可是這閨女嫁人卻是日日在別人跟前。”
說到這馮大媽有些心酸的抹了抹眼角的小，洛氏見了忙上前嗔道：“婆婆這是怪我成天沒伺候好您和公公呢，瞧瞧，這委屈都抱到小姑子這來了。”
二丫自是知道自家嫂子這是跟自己娘逗趣呢，笑著道：“馮家村誰不知道嫂子是遠近聞名的孝順，拿婆婆當親娘一樣。”
馮大媽點著洛氏的頭，對著林大娘笑道：“如今我這身邊閨女越來越少，這媳婦到成了我的開心果了。”
說到這又瞅著二丫，對著林大娘道：“二丫和文子這上沒老下有小的，再有一個小叔子，前兩年的日子我是瞅著都揪心，可就算我有心幫襯，也是時不時的讓她哥過來一趟，家裏真有什麽急事，還不得她大娘在跟前，二丫她哥每次回去，都說她大娘今兒幫著幹啥了，明兒幫著幹啥了，就連園子裏的菜苗都是她大娘給拿來幫著栽的。”
林大娘一聽，就笑著道：“這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咱們莊戶人家這些菜本來也不稀罕，誰家缺個苗少個秧的，都是大家夥東家要一把，西家要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