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悠悠禦風行(二)

翌日清晨,南越的天氣轉瞬放晴,打開門就能看見那異常明媚的陽光。

莫若然被強烈的光線刺了下眼睛,這才迷迷糊糊的起床,隨後習慣性的伸了個懶腰,洗漱完畢後,才走出內室。

後院裏,有一個小池子,池子裏放了幾條錦鯉,準是宮裏頭的奴才們放的,好久沒吃葷菜的莫若然,忽然胃口大開,挽起袖子就往池子裏撈了起來。

這古代沒有辣椒,也沒有油,隻有鹽巴,本想做個紅燒魚,但缺很多東西,即使紅燒了也隻有鹹味,不過也算是一頓不錯的葷菜了,想著倒也覺得很美味。

莫若然二話不說,急忙衝到廚房搗騰起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做好了,莫若然急不可耐的拿著筷子去夾魚,當將那美味的魚塊放到嘴邊時,胃裏忽然翻滾起來,特別是那飄蕩在空中的魚香味,要多腥有多腥,聞著特別想吐。

莫若然趕忙扔掉手裏的筷子,蹲在地上一陣幹嘔,老感覺喉嚨口好像有東西卡著似的,特別的難受,可又偏偏吐不出來。

回頭瞪了一眼爐灶上的紅燒魚,亂七八糟的,想來是自己不會做菜的緣故,把這好好的紅燒魚給糟蹋了。

莫若然對著魚厭惡的搖了搖頭,打算拿去倒掉,這才剛剛出了後院,那雪苑的正門突然開了,開了許久都沒有人進來,莫若然便把盤子放到桌子上,撫了撫不舒服的胸口,才走過去瞧瞧,見鐵騎軍們依然按順序站立在原地上,並沒有人到來。

莫若然覺得有些奇怪,剛剛想去問鐵騎軍,就看見離雪苑不遠處有一行人正往這邊趕來,莫若然蹙了蹙眉頭,昨日祈芸已經來過了,這又是誰?

待近些,就能看見那頂熟悉的玉輦,是落塵君專屬的玉輦,莫若然的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立在原地,半天都挪不動腳步,落塵君居然肯移駕雪苑,真是稀奇?

落塵君下了玉輦,沒有直接趕來,而是抱著韻妃下了玉輦,玉輦過於龐大,以至於莫若然沒有看清楚裏麵還有個祈芸,她不知道他們一起來雪苑是做什麽,總之這讓莫若然忽然很生氣,連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自己回到內室喝著清粥。

“皇妃果真是清茶淡飯,想必日子過得極其辛苦...”

祈芸邁動著優雅的步子來到莫若然麵前,身後是滿臉不屑的落塵君。

莫若然抬頭看了他們一眼,隨即又低頭繼續喝粥。

祈芸見莫若然不理會他們,便溫柔一笑,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做外人,急忙對著外麵喚道:“來人...去禦膳房把王禦史請來...”

莫若然聞言撇了撇嘴角,貓哭耗子假慈悲,不是說不讓她纏著落塵君嘛,這會子自個兒把落塵君往雪苑推,又是什麽意思?

“聖上,臣妾都說讓您來看看姐姐,您看這雪苑如此簡陋,哪是人住的地方...”祈芸吩咐完後,又嗲慎落塵君一句。

然則,落塵君並未怪罪祈芸的失禮,相反是溺愛般的回以一笑,雖然笑容很是僵硬,但總比麵對莫若然時的冰冷無情要好得多。

莫若然自個吃完後抹了抹嘴唇,到現在為止,沒有行禮,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完全把他們當成了透明人,換做是以前,她絕對不會這樣,可今日不知怎地,她就是想這麽無理一回。

“皇妃似乎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裏了,這般的沒有規矩...”落塵君坐在上座,後背斜靠在椅子上,說這句話時滿臉都是不可一世,卻沒有看莫若然一眼,而是盯著桌子上的紅燒魚,良久,又接著冷聲道了句:“看你的生活也沒差到哪裏去,皇後過於小題大做了,以後沒什麽事就不要叫朕過來了...”

“聖上,您馬上就要去邊關了,臣妾想著姐姐不能給您送行,所以就想今日聚在一起,也算為您作個嵌行,希望聖上不要怪罪臣妾的自作主張...”祈芸作勢下跪行禮,全然一副做錯事卻正義稟然的模樣。

看來落塵君會屈尊降貴來到雪苑,全是她祈芸的功勞了,那她莫若然是不是要好好謝謝她呢?

祈芸見莫若然打量著自己,便回以一笑,笑容有些勉強,眼角處的餘光也有些不自然,莫若然並沒有太在意,掃了眼前的冰山一眼,抱著粥碗猛往嘴裏倒,這吃相擱現代都得嚇死一群人。

外頭的王禦史已然到了雪苑,身後跟了一等宮人,手捧了各種山珍海味,盡是佳肴,還有美酒在旁,那張不大的八仙桌一下子鋪滿了各種菜式,大都以葷菜居多,特別是魚,那飄渺的香味讓莫若然的胃裏再次翻滾起來,想幹嘔又總是嘔不出來,便急急將眼前的魚扔得老遠。

“皇妃似乎不喜歡吃魚?”

祈芸驚訝的詢問著,莫若然點了點頭,道了聲:“太腥。”

落塵君終於瞟了一眼麵色蒼白的莫若然,就在祈芸打算喚人將魚端下去的時候,落塵君忽然將莫若然旁邊的魚端到自己麵前,包括莫若然剛剛燒的那道,接著二話不說的吃了起來。

這讓莫若然異常驚訝,又見祈芸意味深長的看了自己一眼,她才低頭裝作茫然不知。

眼見落塵君將那兩盤子魚給吃個精光,莫若然心裏直打鼓,不知道落塵君又在玩什麽花樣?

“回宮...”

落塵君吃完後扔掉筷子,道了句回宮就匆匆起身離去,這廂的祈芸半天回不過神來,看著那空空的盤子不知其味,又奈何落塵君要走,隻好起身跟上,莫若然滿臉黑線,來這裏就是為了吃魚?

走到半道的祈芸又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莫若然,那深邃的眼裏沒有清澈見底,相反是琢磨不透,她再次來到莫若然身邊,看著那空盤子道了句:“聖上平日裏最討厭的食物就是魚...”

莫若然聞言心裏一顫,盯著落塵君的背影發怔,方才他是因為她不喜歡,所以才幫她吃完嗎?

莫若然見他們就要上玉輦,她急忙走到雪苑門口,本想叫住落塵君,可是她看見落塵君正輕吻祈芸的額頭,那般的溫柔,讓莫若然一時頓住了腳步,玉輦過於太高,祈芸不敢上去,落塵君則是將她抱了上去,如此的寵愛,擱誰看來,都是情意。

莫若然轉身離去,回到餐桌上,看著一桌子山珍海味,卻不知其味,掃了掃腦海裏的陰霾,她打算好好吃一頓,然後去練字。

說起練字,莫若然才想起當初離開北煞之時,她曾偷走過紫陌夏殞的一幅美人圖,那幅圖上的女子用輕紗遮麵,雖看不清整張臉的容貌,但身姿的曼妙,就足以證明此女子絕對是個絕世美女。

莫若然尋思著,這女子該是紫陌夏殞的初戀情人吧,不然他怎地會將畫藏在寢宮中,並且還藏在床榻之上,若不是她替紫陌夏殞解毒,斷不能找到。

她拿著美人圖看了看,落筆之處寫著‘白顏’二字,許是此女子的名字,但在北煞著實沒有見過此女子,而且連她的名字也沒有聽過,以後若是尋著機會,一定要親自問問紫陌夏殞,一個妖孽的初戀,不知道該多有意思。

想到此,莫若然低頭笑了笑,抬頭看雪苑外的陽光時,臉上的笑容又僵住了,還能再見到他嗎?那個如妖孽般的銀發男子...

離落塵君出征還有一天,莫若然端坐在雪苑內,在宣紙上練著字,窗外的雪又飄灑起來,透過縫隙紛紛往莫若然的頭上跑,莫若然將筆放在硯台上,伸手摸了摸頭發上的白雪。

忽然想起,昨日落塵君奇怪的作風,心裏就跟著砰然跳動起來,咬了咬幹澀的嘴唇,愣是不知道這奇怪的感覺是什麽。

或許是被他給嚇到了而已,肯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

莫若然強迫自己這樣想,隨後執筆在白紙上寫上‘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黑夜悄然降臨,莫若然練了一天的字,有些困乏了,便起身打算早些就寢,可夜裏的雪景是最美的,她又沒了睡覺的念頭,就直接走到外頭去看夜空。

宮門處的鐵騎軍們換了一輪值班,他們日日夜夜就那麽站著,也不知道他們累不累,莫若然尋思著,無聊也是無聊,不如找他們聊聊天,她可從來沒有跟鐵騎軍們說過一句話。

悄悄將門打開,鐵騎軍們剛好換完一批,見莫若然出來,二話不說拿起長矛就擋在莫若然眼前,嚇得莫若然後退好幾步,見像鐵人一樣的鐵騎軍正擺出一副‘你要敢出來,我就刺死你’的模樣,莫若然這才把打算和他們聊天的想法給打消了。

回到內室,莫若然將身上的襖子褪去,再將挽起的青絲放下,齊腰的頭發很順滑,沒有一點裝飾,倒顯得自己有些像個現代人,但臉上那股子古人氣質是怎麽也褪去不了。

落塵君說這樣的自己他曾在夢中見過,現在的他該是環抱住祈芸入睡吧,一個帝王的情,到底可以有多深?

難道強占了自己後,他就再也沒有興趣,這便是愛嗎?

莫若然雙手抱膝,黑如墨玉的頭發正將自己包圍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為什麽要去在乎一個自己恨的人,而且總是會憶起他說過的每一句話,真是奇了怪了。

他落塵君有天下無雙的美人在旁,何須要她去記。

隻是那個美人,確實很奇怪,特別是祈芸看自己的眼神,深邃中帶著同情,她為何有那樣的眼神?

而且祈芸似乎比任何人都要關心此次戰事,見落塵君要親自出征,還專門為此事安排落塵君來見自己一麵,隻是她一個小女子跟這打仗之事會有什麽關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