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花開半夏時(三)
落塵君斜靠在軟榻上,看著莫若然的背影,麵無表情。
這個女人三番兩次欺騙自己,甚至騙得他失去了自己,恨不得拿劍殺了她。
可每次看見她時,心總是會疼,他想,這疼痛的感覺,他會加倍的償還給她。
除了占有她的身體之外,他還要占據她的心,並要莫若然和他一樣的痛著。
落塵君想到此,勾起嘴角嗜血一笑,繼而扔掉手裏的書,起身從身後環抱住莫若然。
“你似乎很向往外麵的世界...”
火熱的氣息由上至下在莫若然的毛孔裏張開,堅硬的下巴輕輕叩在莫若然的頭頂處,一雙手正緊緊的摟住她的腰。
莫若然回頭看落塵君,正好對上他帶著明媚的眸子,裏麵正倒映著自己的容顏。
她急忙低頭垂眸,想掙脫開他的懷抱,卻不知該如何回他。
隻是沒想到,落塵君總是能這麽輕而易舉,讓自己感到渾身不自在。
落塵君低頭看著滿臉霞雲的莫若然,他說過,‘自由’二字,她莫若然連想都不許想,可她偏偏要挑戰他的極限,那他便讓她自由一回。
落塵君再度勾起嘴角,輕輕一笑,眸子裏,瞬間溢滿憤怒,他輕聲呢喃:“討好朕,朕便放你出去...”
繼而不容莫若然‘答應或不答應’就再次霸占了她。
莫若然強忍住疼痛,看著落塵君狠狠怒視著自己,卻隻能無言,他總是如此的變幻莫測,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真正的落塵君,就一句‘討好他,便放她出去’,讓莫若然的心瞬間墜入穀底。
落塵君,你還是在報複自己,這種報複的方式,讓莫若然好生好難過,眸子裏的淚水竟是不知不覺的滑落下來,她輕輕哽咽了一下,卻不肯出聲。
落塵君本想讓她嚐點苦頭,可是看見莫若然咬著嘴唇瑟瑟發抖的模樣,他又狠不下心。
僵持了半響,落塵君終是起身離去,他恨,恨自己拿這個女人沒辦法,他怨,怨自己不是最無情之人。
仲夏八年下旬,依然是雪舞紛飛,偌大的南越一片蒼白,安靜得猶如仙山冰穀。
莫不是宮外時常有宮人走動,莫若然都要以為自己身處世外了,站在窗前看見那堆積了滿地的白雪時,才覺時間過得真是快。
一個人的感覺很安靜,這灰蒙蒙的天空,還有那似綠非綠的樹木,都帶給她很安靜的感覺。
人說時間過久了,就會過得安逸,甚至會安逸這樣囚禁的感覺,隻是莫若然的內心,時常會渴望自由而已。
當安逸與自由不能並存時,她選擇自由,不知道留戀什麽時,就會選擇安逸。
白纖已經回不來,她選擇慢慢的忘卻。所以腦袋裏的空白讓自己變得安逸,並且在這四處封閉的宮裏,越發安逸起來。
想到此,莫若然微微一笑,笑容竟有些純真,罷了,如此過半生,便如此。
在落塵君的身邊,沒有所謂的自由自在,他的內心世界,真真不是她一個現代人能看懂的。
有次,莫若然實在不想再麵對這樣雙重性格的落塵君,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跑到後院的廚房,拿起菜刀就朝落塵君衝去,可當她把碩大的菜刀架在落塵君的脖子上時,她吞了吞口水,又沒了勇氣,但奈何麵子上下不去,總不能說沒菜了,要剁他的頭去當菜吧,隻好咬著牙糾結。
落塵君看了看架在脖子上的菜刀,再看了莫若然一眼,繼而低頭發出淡淡的笑聲,好看的眸子裏透著明媚,似乎連眼睛都在微笑。
莫若然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急忙把刀拿開,匆匆轉身跑進後院,好在落塵君沒有生氣,可是他為什麽不生氣呢?她這是要殺他呀,後來想想,八成落塵君就吃這套,以後要是落塵君再捉弄自己,就拿刀弄死他,這麽想著,莫若然才輕輕鬆了口氣。
又一次,落塵君半夜歸來,莫若然異常瞌睡,就早些就寢,那落塵君見莫若然未等自己,他氣衝衝的將莫若然抱起來,隨後讓睡眼惺忪的莫若然去幫他看奏折。
莫若然極其不願意,可又不敢不去,隻好穿好衣服,走到書案前,掌燈看折子。
這剛剛才看一會兒,落塵君又叫她去煮麵,她瞪了一眼已然入睡的落塵君,撇了撇嘴角,又打著傘往後院走去,還沒走幾步,那落塵君又道,還是吃飯吧。莫若然咬了咬牙齒,吃飯就吃飯,她慢吞吞的去了廚房,搗騰生火什麽的,就單單花了半個時辰,這廂剛剛把飯煮熟,那廂隨侍跑來傳話,說落塵君改吃麵。
莫若然一個沒忍住,氣衝衝的跑到落塵君的麵前,這次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上前就拽住落塵君的頭發,狠狠的扯著,恨不得把那黑如墨玉的頭發全部扯掉,讓他去做和尚。
可落塵君不但不怪罪她,還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抱得太緊,讓莫若然透不過氣來,隻能聽見落塵君說,這才是朕的莫若然。
之後,莫若然時不時想起那句話,直到多年以後,莫若然才明白,那是因為自己已經把落塵君當做一個能親近之人。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走著,並未因為某個人的離去或者某個人的到來而發生任何改變,邊境之事,持續待發,宮外的百姓們因戰亂而民不聊生,卻無人能管他們的生死。
碩大的清音宮,猶如冷宮,除了落塵君每晚會來之外,再無他人,宮裏頭幾個婢女也是愛管不管,因為每晚他們都是看不見落塵君何時來,又何時走,以至於他們認為這宮的娘娘實則失寵。
也罷,她們不打擾自己,自己更有時間做別的事情,斷定落塵君白日不會來,那麽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熬紅花。
午時三刻後,莫若然就拿著一貼紅花來到後堂,生了火後,便緩緩熬了起來,外頭的雪花飄個不停,她搓了搓手,微微歎息,這二十副紅花斷斷續續的撐到現在,已經是所剩無幾了。
真不知道這膽顫驚心的日子,要到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莫若然拿著竹筷攪了攪藥罐子裏的藥材,忽然想起紫陌夏殞來...
如果當時紫陌夏殞並沒有用自己和落塵君交換城池,她該會回到南越這樣膽戰心驚的過著每一天嗎?
如果紫陌夏殞沒有將自己與落塵君交換,他會在每次毒發時,飲用自己的血到盡嗎?
仔細思來,該是不會,紫陌夏殞雖狠,但還是有心。
思及此,莫若然忽而又冷笑了一下,那個妖孽中了世上無人能解之毒,竟還要去尋找解藥,當日為何不選擇飲用她的血來解毒,何須如此費勁,真是不明白這個妖孽到底在想些什麽?
莫若然搖了搖頭,罷了,難不成還真想讓那妖孽喝光自己的血呀?
她莫若然還沒那麽的偉大,現在隻盼著紫陌夏殞真能尋到解藥吧。
藥罐子裏頭的藥材已然翻滾,莫若然急忙將紫陌夏殞從腦中揮出去,持起扇子就拚命的煽火。
在南越,她莫若然也算是個皇後,不過曆代以來的皇後是絕對不會做這種粗活的,落在他人眼裏,也隻會是同情她,卻不會認為她是因為防止懷落塵君的孩子,而落得如此田地。
可此事落在落塵君的眼裏便是嗜殺,他一早就來了清音宮,一早就看見她偷偷摸摸的在熬藥,心裏那根刺,刺得他生疼。
“你在幹什麽?”
落塵君冰冷的聲音在莫若然身後響起,端著碗,打算喝藥的莫若然聽到落塵君的聲音時,心一顫,手也跟著一哆嗦,連帶著藥碗也打翻了...
莫若然卻顧不得藥碗,隻是害怕的看著落塵君逼近自己,那種無處可逃的感覺再次吞噬了心房,以為他又要動手掐自己的脖子,便急忙害怕的閉上雙眼。
落塵君卻什麽也沒有做,隻是失神的盯著那藥碗發呆,絕美的臉上沒有憤怒,沒有生氣,有著的是失望,永無止境的失望...
他本是想,這段時日,莫若然似乎有了些許生氣,既然已經回到自己身邊,他何謂如此的傷害她,也傷害了自己,所以他打算帶她出宮去走走,也算圓了她的夢,可是她在做什麽呢?她在殺掉他死灰複燃的心,也在殺掉他對她僅存的一點點感情...
“落塵君...我...”
莫若然急忙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說什麽,也覺得沒什麽可解釋的,畢竟事實就是如此,她不想懷他的孩子,難道要這樣對他說嗎?說了之後他就不會強要自己了嗎?不會的,落塵君是個占有欲極強之人,他認定了便是認定了,而他的這股占有欲卻讓莫若然厭惡,也害怕,所以讓她多年來隻想著逃離...
落塵君看了莫若然一眼,那一眼裏的失望讓莫若然突感心慌,特別是見他滿臉受傷的神情時,她忽然覺得有些對不起落塵君,卻無言以對,隻好立在原地麵麵相視。
良久,落塵君張了張嘴唇想說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隻好勾起嘴角冷笑一下,笑容很是慘白,他連看都沒在看莫若然,轉身就離去了,沒有憤怒,沒有生氣,就這麽默默的離開了。
莫若然盯著那孤傲又絕望的背影失神,想叫住他,可奈何張不開口,落塵君如此反應,讓莫若然感到很驚訝,特別是那抹背影離她越來越遠時,她的心竟有些微微發疼...
落塵君,你失望了嗎?為什麽要這樣?
一月之後,邊境又傳來顧野青再次戰敗的消息,想來顧野青不是南諾和黑手的對手,兩國聯戰勢必會敗,再加上顧野青缺乏作戰經驗,這就讓南越總是處於敗仗的局勢。
而時間卻不等人,南越邊境的城池正被東帝與西廈兩國強占中,收到稟報的落塵君默不做聲,隻是囑咐顧野青鎮守忻水城,便打發了一眾恐慌的大臣。
此時,邊境是狼煙四起,南越處於大敗之勢,也不知那顧野青還抵不抵擋得住?
同時,南越皇宮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落塵君下令斬殺清音宮內所有宮奴,後又摘去莫若然皇後的鳳冠,賜韻妃祈芸為後,貶莫若然為妃,賜為顏妃,拜位皇妃,即刻移居雪苑。
此事又讓南越百姓們震驚不小,都在猜忌是何事讓南越帝王如此生氣,竟要斬殺了奴才們的腦袋來發泄,後來七嘴八舌的爭論都將矛頭指向了南越的皇後,定是那不安寧的皇後惹的禍,想來南越的百姓們也並不喜好皇後。
而宮內的奴仆們卻變得惶恐起來,生怕自己忽然被斬了,連在宮內辦事要經過清音宮的,都繞道而行。
平日裏愛說是非的嘴巴瓶子近日可是堵得很緊,慶幸的是,這皇後終於被遺棄雪苑了,這讓眾人都鬆了口氣,而他們卻不知那被鎖的皇後,早就盼著這日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