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目標

誰都不知道,在蘭城的某個地方,一個戴著半隻銀狐麵具、身材頎長的金絲鑲邊的玄衣男子低沉磁性的嗓音緩緩響起,帶著滿滿的誘惑和邪魅,勾人心魄:“宮清逸……遊戲,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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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每當夜深人靜時,歐陽若鏡總隱隱覺得有人在暗中窺視著她,待她仔細凝神去辨認的時候卻又悄無聲息了,這讓她一度以為是自己太過緊張而產生了幻覺和幻聽。可是連續三天,天天都是如此,又讓她篤定了自己的感覺。

三天前,也就是來到蘭城的第三天晚上,熟睡中的歐陽若鏡,忽然就感覺背後陣陣發涼,頭皮簌簌發麻,黑暗中,仿佛有條毒蛇吐著信子虎視眈眈嘶嘶作響。幾度驚醒,幾度昏睡,迷迷糊糊、朦朦朧朧間,仿若跗骨之蛆,擺脫不得。

歐陽若鏡的武功也算不俗,雖然無法跟宮清逸和黃之月等人相比,平常人卻也近之不得。但偏偏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一天勝似一天,跟宮清逸說過幾次,每次宮清逸都如臨大敵,在歐陽若鏡窗前門前都撒了不少毒藥,甚至親自坐鎮整整守了一晚上,可那狡猾的賊人似乎知道宮清逸所有的動靜。宮清逸一出馬,那人就失了蹤,宮清逸一回房,它也就出來。可也不動手,就這般冷冷盯著,讓人發毛、發寒……

堪堪再次忍了一晚上,歐陽若鏡頂著兩隻青黑的熊貓眼,咬牙切齒的敲開宮清逸的房門。

“宮清逸,姑奶奶我今天一定要把那該死的瘋子給引出來!”低低對宮清逸說道。

“又擾了你一個晚上?”宮清逸眉頭擰成了麻花,這樣不行,都四天了,到這蘭城也有七天了,不說這暗處的勢力一點線索都沒有,連藍若雲也一點消息都沒有。不論是自己派出的人還是黃之月派出的人,都打探不到。更奇怪的是,連不死不休的、狗皮膏藥一樣的陌上宮也沒了動靜。

詭異,真的很詭異。

一種沉沉的陰謀的氣息籠罩在整個悅來客棧之上。

“今天我一個人去逛街,你們兩個大男人就在客棧待著吧。女孩子總有女孩子的東西要買。”歐陽若鏡以平常無二的聲調跟宮清逸說完,順手就塞了一張紙條給他。

宮清逸待歐陽若鏡出門後,打開一看。

‘半柱香後出發,城西豆腐西施見’

“子默”

“少爺”

“易容跟在阿鏡後麵,不要讓她發現,替我護她周全。”宮清逸眼底騰起濃濃的風暴,敢動他的阿鏡,敢打他宮清逸的人的主意,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現在正是早食時間,大街上人頭攢動,各樣的吃食,各式的玩意都擺放了出來,吆喝的,拉家常的,唱小曲兒的,各種各樣的聲音紛紛雜雜。

歐陽若鏡麵上一副看新奇的表情,暗地裏卻將五識發揮到了極致,連一丁點兒異樣的聲響都能讓她瞬間辨清聲源方位。

唱曲的姑娘、賣布的大嬸、捏糖人的大叔、挑擔的貨郎……

不是,都不是。

來了,那種陰暗寒冷的感覺;來了,那種冷冷盯著你,用目光將你脫光淩遲的感覺正慢慢襲向自己。

若鏡在這一刹那幾乎就能斷定,這一定是女孩子的目光。那是一個女子對情敵的刻骨的恨意。

歐陽若鏡腦海裏浮現了現代的前男友的那個小三兒,那個眼神,對了,就是這種感覺!

隻是,若鏡剛揚起的心又沉了下去。自己目前就跟宮清逸和黃之月交好,黃之月才認識沒幾天,那麽,就是宮清逸的桃花債了?!

難怪這幾天有事沒事地就驗毒查毒的,原來宮清逸早就知道小狐狸找上了門,我會有危險。

該死的宮清逸!!

歐陽若鏡壓住心中的暴怒,麵上依舊嘻嘻哈哈,時不時抬眼看四周的零嘴和玩意兒,眼風卻淩掃八方。

沒有?!

轉念想到了和宮清逸的約定,好,很好,姓宮的,豆腐西施見吧。

豆腐西施是蘭城最有名的豆腐店,經營豆漿和豆腐腦,因老板娘長相俊美、和藹可親,故而人稱豆腐西施。

因是早上,歐陽若鏡到店裏的時候,人滿為患,店內已無餘座,店外零星擺著幾張桌子和椅子,宮清逸也還未到。漂亮的老板娘抱歉地讓歐陽若鏡先在邊上等位的凳子上坐會兒。

一盞茶後,一身月牙錦袍搖著扇子清冽如泉的宮清逸來了,很巧,位子也有了,是個靠路邊的小座兒。

宮清逸嫌惡地皺了皺眉頭,這種地方,怎是他這有身份的人來得的。看看這桌子,看看這椅子,他家阿鏡應該是知道他脾性的人呀。

歐陽若鏡冷冷瞟了一眼眉毛打結、躊躇不定的宮清逸,知道他潔癖的癮子又犯了,眼刀子狠狠剮向宮清逸,大意如下:你要敢給本姑娘挪地兒,本姑娘立馬自個兒走人,鳥都不再鳥你個破神醫,丫的,姑奶奶還沒找你算賬呢。

宮清逸果真是個冰雪聰明的主兒,就在這麽一瞟中,實打實打了個激靈,相當明白了其中的真諦,一咬後槽牙,一撩下擺,一屁股就坐在了竹凳子上,一副豁出去的痛苦表情。

其實,從宮清逸出現在歐陽若鏡眼前的那一刻開始,歐陽若鏡便開始屏息凝神,仔細辨認,尤其當宮清逸坐下時,那視線明顯有了破碎的痕跡。

很好,有波動,就會有破綻。

很快,老板娘便送上了一碗豆腐腦。

“阿鏡,你不吃?”宮清逸見歐陽若鏡將那豆腐腦挪至他麵前,疑惑問道。

“嘿嘿,我們一碗就夠了。”歐陽若鏡狡黠一笑,舀起一勺豆腐腦,呼呼吹涼,伸手便給宮清逸喂去。

饒是宮清逸再怎麽麵厚如牆,也麵色驟然緋紅了。

豆腐西施店裏但凡能看到歐陽若鏡二人的,各個麵色迥異。這麽一對天仙般兒的小情侶著實少見,如此熱情奔放的姑娘更是少見中的少見。

歐陽若鏡眼眸一暗,嗯?嗬嗬,很好~~~

手下動作未停,舀了一勺,吹涼,自己吃了半口,挑眉看向宮清逸。

宮清逸現下整個頭部的顏色就像那公雞的頭冠,臉紅耳朵紅脖子紅,可偏偏眼睛卻漾著驚人的流光,煞是好看。宮清逸見歐陽若鏡挑釁地看著他,突然間就有些好笑,他家的阿鏡,真是讓他愛不釋手。好笑歸好笑,有趣歸有趣,宮大神醫還是配合地張開了嘴巴,擺弄出一副大為享受的神情,不過,說句實話,也確實享受。

如此這般,歐陽若鏡在眾人的指點和宮清逸痛苦與快樂並存的情況下,你一口我一口的將一碗豆腐腦給解決的很徹底。

西施老板娘笑得人比花嬌,收銅子兒時連連祝福宮清逸和歐陽若鏡二人必定花開並蒂、百年好合。

不遠處裝作買東西的宮子默幾乎要嚎啕大哭,歐陽若鏡這個醃臢鬼,竟然將自己吃過的豆花塞公子口中,讓公子吃她的口水,嗚嗚,這等惡心下流的行事作風,實在讓人唾棄。為何公子不駁斥,為何公子不反抗,為何公子還這般沉醉其中?可憐的宮子默再次掏出他的小綠手帕,哀哀大哭,公子啊,你讓子默情以何堪,情以何堪啊~~~~~~

歐陽若鏡看著紅雲滿腮的宮清逸嘴角狂.抽,拉著他便往城西大門走去。

前.戲也做的夠足了。現在,該是正戲登場的時候了。

一路上,主動牽起宮清逸的手,宮清逸紅雲未退,嘴角揚得更厲害了。阿鏡的意思他明白,原本就有些懷疑是藍若雲,若能引出來那是最好,省的前有陌上宮,後有藍若雲,腹背受敵。

二人就這麽懶懶散散地走著,也不聲不響。

倏地,歐陽若鏡冷冷挑了挑眉。

緊了緊手中的柔荑,見歐陽若鏡看過來,微微一笑,貼著歐陽若鏡的耳朵,以二人且聞的聲音低低說道:“阿鏡,那個人跟來了。”

以二人剛才的姿勢,那是相當的曖昧,相當的惹火。

歐陽若鏡翻了個白眼,要你說,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有句話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既然已經把暗處的那個她逼到了這個地步,那個她又怎能甘心讓這個她如此囂張呢。

出了城西大門,歐陽若鏡和宮清逸特意挑了一條偏僻的路徑。

還未進那羊腸小道,便感覺到小道兩邊有異動。

二人對視一眼,這個異動可不是後麵跟來的那人產生的異動。

難道,這兩方是一夥的?

“阿鏡,等會兒自己小心,可能會有惡戰。我……感覺不到那些人的氣息。”宮清逸麵色一緊。自己的內力修完自己是很有信心的,在歸穀學習的那麽些年,師尊幾乎把他當做了試驗品,任何藥物,但凡有用,都被師尊用在他身上。還好,他的身體夠強硬,還好,他的身體越淬越彪悍了。

林中樹葉紛紛緩緩飄散,打著圈兒,一頭栽進枯葉堆裏。

來了!

歐陽若鏡一把抽出腰間特意備著的軟劍,黑亮的眼眸閃了又閃。

唰唰唰,林子裏突然間躥出好多黑衣人。各個身形僵硬,動作卻是絕對敏捷。

“不對,阿鏡,我感覺不到他們的氣息!”

“管他那麽多,先打了再說”歐陽若鏡清亮的眼眸開始蒙上些許血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好。”宮清逸也不廢話,以扇代劍,扇尖倏地冒出十二把尖刀來。

一場拚殺立馬開始了。

歐陽若鏡軟劍揮舞的飛快,劍劍刺進來襲者的心脈。

才殺了幾個,歐陽若鏡便驚覺不對了,抬眸朝宮清逸看去,宮清逸也已經撂倒好幾個,可那幾個原本躺在上該死翹的人竟都跟打了雞血一樣,越戰越猛。

不對,很不對。

歐陽若鏡清楚感覺到劍尖刺入心髒時的硬度。

這,不是一個常人該有的硬度,正常人的身體是柔軟的。

這,絕對應該已經是個屍體了,還是已經死了有段時間的屍體了。

難道他們被人控製了?

難道,難道他們就是清風鎮義莊時宮清逸說的,中了屍心曼陀後的傀儡??

可是,可是不是說中了屍心曼陀的屍體會有香味麽?為什麽這些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