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生如戲

“陳安之,要不要找個地方給你卸妝?”紅燈時蔣陌然停在路邊,因為凱文的車子沒有任何隱私保護的設施,所以陳安之還是那副冷豔美女的樣子。

“不用了。”陳安之抬眼的時候眼睛是斜挑上去的,那雙眼睛裏散發出淡淡的嫵媚和性感讓凱文愣在那裏,好久都沒移開視線。

蔣陌然不自然的咳嗽兩聲,成功的拉回凱文的注意力,這個英國小帥哥臉上一紅別開眼睛再也不去看陳安之了。蔣陌然問:“你確定這個樣子能去甄選什麽角色?你?男主角?”

陳安之不屑的輕笑:“有的人不想讓我那麽順利故意給我找點麻煩,我何不遂了他的心意?”

“嗯?”蔣陌然聽出他話中有話。

陳安之也不解釋,閉目養神。

到了甄選現場,蔣陌然和凱文跟著陳安之一起進去,裏麵已經有幾個眼熟的明星已經從裏麵走出來了。也許是沒見過他們幾個的臉,那些明星眼睛掃了他們三個人一圈就有說有笑的離開了。

“就這麽進去?”蔣陌然指了指陳安之的臉。

他沒說話,揚起一抹甜甜的笑。蔣陌然一陣惡寒,要不是知道他是誰,自己說不定還會覺得他真是個“美人”啊。

陳安之進去的時候蔣陌然和凱文就站在門口看著他,導演似乎心裏已經有了人選,所以進來的是誰他不甚在意,甚至連陳安之的名字都沒有問。

導演掃了一眼這個打扮帥氣的女人,心裏也在想,你長得漂亮又怎麽樣?在這個圈子裏人脈實力和公司背景都是籌碼,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還遲到?太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了吧?

這個姓陸的導演倒不是勢利,而是打心眼裏討厭恃才而驕的人。

“看過劇本了?”導演隨口問。

陳安之點點頭,沒說話,導演的臉上又黑了幾分,心想你連話都不願意和導演編劇說,還來試鏡?

“那你演一下電影裏女主角發現自己喜歡的男人和自己的姐妹有染,當時她做的一係列舉動吧。”

編劇偏頭看了看導演,他挑的這段場景通篇下來女主角沒有說過一句話,可這更考驗演員的演技。首先你不能表現的太誇張,越誇張的表演就越讓觀眾覺得虛假,立刻從當時營造的環境裏跳出來。其次,那個場景對演員神態動作的要求十分高,畢竟女主角要在自己深愛的人和深愛自己的人中掙紮抉擇很久,如果這裏演的不夠深情,那接下來她所謂的掙紮就顯得太蒼白了。

陳安之思索片刻,轉過身對蔣陌然和凱文低語幾句。

凱文驚訝的看了看蔣陌然,後者對他點點頭,示意他照辦。

場中,凱文充當了劇中男二號的角色,正和充當女主角的“好朋友”的蔣陌然醉醺醺的從pub回來,兩個人跌跌撞撞的坐在男二號家門口彼此依靠著睡著了。

此時陳安之從“樓梯”口緩步走下來,他那張過分精致的臉突然變得沉靜如水,你看不到他臉上有什麽多餘的情緒,可當你去看他那雙銜著眼淚卻極力克製它們奔湧而出的眼睛,你的心會在那一瞬間像被人丟進刺骨的冰水中,又疼又冷。

導演和編劇兩個人驚訝的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出對方眼中此刻的驚豔。

可陳安之的表演還沒有完,他俯下身子,用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摸了摸凱文的眉眼,碰了碰他下巴上的胡渣,輕柔如同觸碰夢境,生怕稍一用力就會讓它碎掉。可當他的眼睛接觸到蔣陌然的那一刻,大股的眼淚掉下來,砸在蔣陌然的臉上,順著對方的臉頰微微滑落,就像她們兩姐妹同時哭泣,為一個不值得她們心碎的男人。

這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陳安之所飾演角色翻湧的情緒——男友的背叛讓她覺得失望,而好友的背叛才是刺破她心髒的最後一把刀。

蔣陌然閉著眼睛,感覺到臉上有種濕濕涼涼的東西,她聽見耳邊有極力壓抑的哽咽喘息,忍不住睜眼去瞧。陳安之那雙飽含失望與痛苦的眼睛撞進她的眸子裏,讓她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敲碎一般,她與陳安之對視的片刻,竟然讓她想到曾經的自己。

曾經很多個失眠的夜裏,她就傻傻的坐在鏡台前看著鏡子裏自己哭泣的臉,那個時候她想找個人陪伴,卻也隻有影子相隨。那時候舒冬離開她身邊,顧少白卻從不會顧及她的境況,她就像他手中的一支筆,因為好用,所以可以貼身存放,與感情無關。

蔣陌然突然開始流淚,沒有抽泣,沒有哽咽,睜著眼睛任憑眼淚奪眶而出。

這樣的眼神陳安之是懂的,人隻有在傷心至麻木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淚水。他半跪在蔣陌然身前,在那一瞬間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無所適從。他突然發現這個女孩她驕傲,她敏感,她張牙舞爪的樣子其實隻是一個殼子,她的內裏如此柔軟,那就是她的心,小而深。

陳安之忘了自己是在試鏡,忘了自己在演戲,他伸出手抱住蔣陌然,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這樣他就可以溫暖她,而她的眼淚和脆弱也不會被別人發現。

導演和編劇自然也不會知道陳安之他們兩個究竟是出了什麽狀況,在他們看來,這一切都是演戲,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編劇為陳安之的演技鼓掌,導演很滿意的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蔣陌然先回過身,微微的推了陳安之一下。

陳安之也從剛才的情緒中恢複過來,他站起身子,揚起自信的笑容:“陸導,我是陳安之。”

陸導聽見這個“美女”的聲音真的是實打實的男人,有些難以置信的站起來:“陳安之?你這……”

“方便您考驗我的演技嘛。”陳安之走上前去和編劇打招呼,“於老師,又見麵了。”

“陳安之,每次見到你都能讓我有新驚喜。”於編劇和他握了握手。

“我以為是哪個女演員……”陸導是真的沒覺得眼前這個不說話的女人會是個男人,這一點讓他十分驚訝。

陳安之自然不會告訴他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發生那麽多事:“導演,我在看劇本的時候發現男主角追求女主的時候雖然願意做所有的事甘心默默的守護她,可這些還不夠。我記得於編劇曾經跟我說過要將劇情推到‘極致’的說法,所以我就在揣測,男主會不會為了方便照顧女主角,而男扮女裝在必要時刻守在她身邊。”

於編劇點點頭:“你說的這個‘極致’我也有考慮,不過沒想到你竟然把它演出來。”他拍了拍陸導的肩膀,說:“老朋友,我要小小修改一下劇本。”

“隨意改,我相信不管你改成什麽樣陳安之都有法子給你演出來。”陸導心情很好的與他們攀談,“陳安之是天生的演員。”

遠遠站在一旁的蔣陌然不知怎麽的,突然很讚同陸導的這個說法。

陳安之是天生的演員,他每一個眼神每個動作都有“戲”,似乎演戲這件事已經融入到了他的骨血中,成了某種特有的習慣。蔣陌然重生以前曾經見過那麽多的演員,但她還可以很肯定的說,陳安之是最特別的一個。

既然已經決定合作了,陸導還是很看重和演員溝通環節的:“我經常聽你經紀人喊你安森?那我入鄉隨俗好了。”

“稱呼而已,陸導想怎麽叫都可以。”陳安之態度很好。

陸導心情很好的和陳安之開玩笑:“你還是把妝卸了吧,不然待會兒我那些男學生進來看到這麽個大美女,恐怕會魂牽夢縈的。”

“樂意之至。”陳安之和於編劇對視一眼,笑成一團。

“這樣吧,待會兒你跟我去簽合同,角色咱們就這麽定下來吧。”陸導看了看時間,“下午我還要和製片人那邊溝通一下,稍後的安排我會和你的經紀人談。”

“那我讓沈銳聯係您。”

陸導和於編劇收拾了東西,走的時候還對蔣陌然凱文兩個人,朝他們兩個微微點了頭。

“我去簽合同順便卸個妝,你們等我一下,待會兒咱們去藝校接你姐妹回公司。”陳安之吩咐一聲,拎著自己的衣服找地方去了。

蔣陌然和凱文坐回車子裏等他,凱文突然歎了口氣:“陌,我發現自己迷上那個圈子了。”

“那個圈子?”

“安森的那個,演藝圈,你不覺得他們在演繹不同的人生,就好像活了很多次一樣嗎?”凱文滿臉憧憬:“我很肯定自己不能像安森那麽強,不過我開始考慮去做他的化妝師了,這樣我就能近距離看更多人演戲,看他們很多很多人生。”

“你的想法真……挺好的。”蔣陌然所有的感慨都化作一聲輕笑,“其實,直到剛才我也想不到有人能像陳安之那樣演戲……讓人有種想要跟上他的魅力。”

凱文挑眉看她,無聲詢問。

“凱文你有沒有迷茫的時候?比如你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是什麽樣的人,過著怎樣的生活。”蔣陌然說。

凱文認真的點點頭:“我來到中國以後,原本以為自己會找到目標,不過沒有……”

“是啊,我從重……從考上大學開始就在想,我真的要做律師嗎?”蔣陌然表情淡淡的,將自己的心事娓娓道來,“法律是如此冰冷無情的東西,而律師又不得不在某些時候耍些手段,你必須時刻帶上一張麵具,告訴別人你就是如此冷血,我覺得那樣很累。”

“陌,既然這樣,幹嘛不做你喜歡做或者曾經想要做的事?”凱文很認真的看著她說,“人生隻有一次,過去就再也回不來了,你要抓住一切的機會讓自己快樂,為自己活著。理想和奮鬥,都是為了自己,而不是為了其他什麽人。”

蔣陌然點點頭,認可了他的說法。

其實重生以後她也開始考慮那些問題,也迷茫過,她也想過繼續讀書,畢業,安安穩穩的做一個律師或者考個公務員,以後找個不討厭的人結婚,安安穩穩的過了這輩子。

可這些想法在剛剛那場試鏡中被瓦解了,她內心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她想像陳安之一樣演戲,比他更強!

這個念頭在她腦海中無限放大,像是一個誘人而深邃的漩渦,美麗的讓她呼吸都凝重起來。

陳安之已經換好了衣服從大樓裏走出來,他如此自信,好像沒有什麽會讓他折服,蔣陌然有些羨慕他,也有些慶幸,還好自己在機場救了一個天才。

大樓裏走出了另一個讓人眼熟的家夥,他快步走像陳安之,狠狠的揪住他的衣領,臉上帶著憤恨的表情,不知在和陳安之說什麽。

陳安之揮掉他的手,雲淡風輕的說了一句話,對方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可陳安之卻無所謂的聳聳肩,走到蔣陌然車子旁打開車門坐進來。

“怎麽了?”凱文戒備的看著車外的年輕男人。

“沒什麽,”陳安之一臉替他感到難過的樣子,“一個棄子,卻不知道誰丟下了這步棋,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