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看似一片光明的前途
長安城的今夜格外悶熱,許多人都暗自唾罵著鬼天氣隻好搬了涼席睡到了院子裏,皇上去了青州,長安的大半事都是交給丞相去解決,四皇子這些日子見不到司馬大人,又閑得無趣,便每日去安樂侯的府上坐著,與世子安敬暄下下棋喝喝酒。
安樂侯在長安也算是一個人物,雖然安樂侯隻是世襲的侯位,但現在這個安樂侯安閑甲在朝堂身任要職,而世子安敬暄在軍中,也有一個將軍的名頭,安樂侯又是不愛爭權奪勢的人,在五位皇子之間不偏不倚,此舉甚得皇上之心,所以他在朝中也能說上幾句話。
對於獨子安敬暄與四皇子的交好,安樂侯勸過之後隻好無奈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今夜,四皇子北落鏡文,便是邀了世子安敬暄出去了。
“哎,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聽著下人稟告了四皇子與安敬暄在外的一舉一動,已經年過半百的安樂侯無奈的歎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筆。
“敬暄已經大了,他有分寸。”安樂侯夫人呈上了一疊冰楊梅,隻得如此勸說著。
“若菡可睡下了?”安樂侯聽夫人這麽一說,他便想到了他那個更是無理取鬧的女兒,更是無奈的歎了口氣。
“睡下了,哎,這孩子聽說二皇子出了事,鬧著要去青州,老爺你說怎麽辦才好啊。”
安樂侯隻有一子一女,兒子在軍中已有軍功他倒是不擔心,反倒是這個被兩夫婦一向視若心頭肉的女兒,讓兩人是操碎了心,想想安若菡已是出嫁的年紀,卻一直待字閨中,每每提起要她嫁人,她便是哭哭鬧鬧,兩夫婦也知道她的心思,隻是安樂侯實在是不想因為女兒卷入五位皇子爭鬥的漩渦啊,今日白天聽了二皇子出事的消息,安若菡便不吃不喝的鬧著,安樂侯夫人好言勸了一天,這才是總算睡下了。
“想我安閑甲一世英明,就毀在了這一對兒女身上了,哎,明日將她的屋子鎖上,青州豈是她能去的。”兒子與四皇子親近,女兒一心想嫁二皇子,這讓他這個做爹的怎麽不擔憂。
“老爺,別說了,一說,我就想起現在不知是生是死的枝枝了。”安樂侯夫人暗自抹淚,讓安樂侯隻得打住了話頭。
原來這安樂侯本有一子二女,但幼女在一次外出遊玩時,被人拐了去丟失了,找了這麽多年一直無果,這也是安樂侯夫人心頭痛,每每安樂侯一感歎,她便會想起,每每便會潸然淚下。
“睡吧。”
安樂侯歎了口氣,吹滅了蠟燭。
長安的夜紙醉金迷,長安雖無長安憶,卻有紅袖添香。
一樣風雅的名字,一樣奢華的風月之所,夜來讀書,紅袖添香,這是才子的美夢,而長安最大的青樓,便叫紅袖添香。
雖無二十三弦河的獨特風情,紅袖添香的熱鬧卻一點不熟長安憶,紅袖添香與其所是一處青樓,倒不如說是一處被圍牆圈住的世外桃源,占地之廣,景色之旖旎,女子之絕色,這是一處自成一體的藏嬌宅子,有山有湖泊,有樓閣藏於小山後,有流水落錯於假山竹林間。
雖然長安天氣不比青州,但這樣悶熱讓人煩躁的夜,最是讓那些閑來無事無心睡眠的有錢人想要找些消遣的時候,沒有不吃腥的貓,紅袖添香的鶯鶯燕燕,便是對長安這些依舊無法睡眠想要偷腥的貓最好的甜點。
“我要見宮姑娘,我要見宮姑娘……”
一處單獨的庭院外,擠著大群拿著鼓鼓錢袋子喊叫的人,紅袖添香的老鴇帶著幾位龜公護在庭院大門前,極力安撫著眾人的情緒。
“宮姑娘今兒個有客了,紅袖添香的姑娘多得是,各位大爺賞臉移駕吧。”老鴇手揮大紅手絹,鮮紅的嘴唇一張一合極力討好安撫著眾人,任這些人情緒如何激動,她腳下卻是一步不退。
宮楚,是紅袖添香的頭牌,在長安這樣的繁華之地,千金一梢頭也是常見,每日等著嚷著要見她的人更是數不勝數,但一女豈可同侍多人,宮楚姑娘的日期每日都是滿滿當當,長安那些貴人的欲求也是每日都有,所以幾乎每隔兩天,這座庭院外就會上演這樣的一出鬧劇。
見眾人不肯退去,老鴇暗自咬了咬嘴唇,揮手招來了一個龜公,在他耳邊嘀咕了兩句。龜公領命而去,不刻便帶來了十多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
紅袖添香並非隻有一個姑娘,雖然宮楚是頭牌,但這些姑娘也都個個是佳人,老鴇今日肯為了讓眾人早些退散下了這樣的血本,隻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她身後這座庭院內的客人,是萬萬招惹不得觸怒不得。
有了這十多位姑娘在眾人耳邊一嬌I喘一媚笑,眾人隻在庭院外滯留了片刻便歡笑抱著美人退散。老鴇扭頭看了一眼庭院樓閣花窗上的倒影,暗道了一句幸好無事後吩咐了幾位龜公好生看著便擦著額上香汗匆忙離去。
樓閣花窗,紅燭垂淚,對影二人。
“殿下,我這一曲,可解了您心頭之憂?”珠簾後,美人抬頭,目光如梭。
“有老二的消息沒?”四皇子手握酒杯,看都未看一眼珠簾後的美人。
“沒有。”美人起身,玉手撩開珠簾,緩緩走到了桌前。
“這麽多天了,怎麽一點消息也沒有,皇上那邊有何動作?”
“皇上命青州知州派了人手在寒水河上日夜打撈,說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都察院的明哨也在青州、安州、寧州四處搜尋,目前也是一點消息沒有。”
“若是這麽死了,倒是幹脆了。”四皇子北落鏡文舉杯輕啄了一口酒,語氣輕鬆得就如說一隻畜生的生死而非自己哥哥一般。
宮楚,紅袖添香的頭牌,不過是他安插在這裏的一個細作,暗中替他收集信息替他向長安外的各地發送和接收消息。
世子安敬暄已經走了,北落鏡文卻是來了這裏,有道是美人最銷魂,宮楚是紅袖添香身價最高的姑娘,接的客也是長安非同一般的貴人,美人一吹枕邊風,幾杯烈酒下肚,要探明什麽消息,還不是手到擒來。
宮楚聽著這句話,心中一寒,沒有說話。
“那個位子,就真的這麽重要嗎?”許久,她才與自己斟了杯酒,半癡半傻的問道。這個問題,她曾在心中問了千遍萬遍,也問過北落鏡文很多遍,但她就是不甘心不死心,總盼著對麵的人會給出一個自己期盼的答案。
這次,北落鏡文依舊如同以往一般,一臉嚴肅,目光如寒芒,語氣重如山,道了句重要。
宮楚一笑,心中又是一酸,兩眼也不由酸澀發紅了起來,就著酒勁,她走到了北落鏡文身旁,彎著細腰說道:“我呢?”
北落鏡文偏頭,麵無表情的看著雙眼,看著宮楚那張有些發紅臉上不知是胭脂還是酒勁引起的兩團紅暈,淡淡的說道:“你是我的暗線,自然也重要。”
宮楚捂嘴打了個酒嗝,雙眼彎如月牙。
北落鏡文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樓閣,離開了庭院,走紅袖添香的後門,離開了。
其實他們心裏都清楚,宮楚是一個久在紅塵的女子,豈會因為幾杯酒,就會這般失態,更何況她是四皇子調教出來的暗線。
都不過是借著酒,吐了真言,掩了尷尬罷了。
夜,悄悄而過。
宮楚姑娘喝了一夜的酒。
四皇子北落鏡文看了一夜的書。
五皇子練了一夜的劍。
公主白呆呆的坐了一夜。
大皇子三皇子睡得很不踏實,起床了幾次,歎息了幾次。
白公子倚著梧桐睡了一夜,早上睜開眼時,拿著手中的匕首,重重的在梧桐樹幹上劃了一刀。
皇上與長公主談了許久,終於還是抵不住困意睡了過去。長公主在屋內摹了兩遍金剛經,五更天才打著哈欠睡下。
北落潛之呆坐在李老伯的院子裏坐了一夜,天剛剛轉白之時,他便隨著二狗子一同動了身。
蕭明軒在屋內焦躁不安的看著那盞油燈燃盡,在天明的時候才和衣而睡。
淩茗瑾在屋內畫著自己對桃花街及渝水河開發的樣圖,一畫就是一夜,直到不知是誰家的雞打了幾聲響鳴,才起身與自己倒了杯茶,解了一夜的困意。
這般悶熱的天,這麽讓人壓抑的局勢,那些要離開的人,那些要忘卻的感情,那些要為了自己為了將來不得不早早謀劃的事和物,都讓他們無法安眠。
早早的,淩茗瑾便刷了牙洗了臉把蕭明軒從床上拖了下來出了小巷,他們最先到的是一處早點鋪,要了一碗白粥一個饅頭,淩茗瑾吃了個精光,看著蕭明軒滿是不情願和難以下咽的表情,她無奈的又帶著他去了一個大點的鋪子要了一碗八寶粥,才算是解決了他們在安州的第一頓早飯。
然後她帶著自己熬了一夜畫出來的圖紙與蕭明軒這個拖油瓶去了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