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連夜出山

十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降臨,他的父母死於非命,當時還隻有十歲的他,被迫乞討,可呆在安州這樣的貧瘠之地,怎能填飽自己的肚子呢,所以他隨著很多乞丐一同離開了安州,去了青州,之後一路乞討,他到了玉門關,在那裏見到了常景德,然後走上了一條與他乞討生涯全不相幹的路。

推開門,院落裏已經長出了一片雜草,他原來最愛的那盆丁香早就死了,連著樹枝都已經被蛀蟲蛀空,唯獨那顆父親親手摘下的桃樹還依舊活著,隻是這麽多年都沒人照料,枝葉並不茂盛。

推開屋門,一陣刺鼻的黴味撲鼻而來,揮袖,掃開空氣中囂張飛揚的灰塵,他走進了屋子,這是他父母居住的屋子,當年為了葬了父母,裏麵的東西都已經變賣了,唯有這間宅子被人說是不吉利賣不出去,一直留到了現在。

空蕩蕩的屋子,讓他大腦空白了半響,往事一幕幕浮現,讓他不由得擰緊了眉頭,許久,他走出了屋子關上了屋門。

我回來了,父親母親,你們的兒子,回來了…………

…………………………

夏天的日天,總是短暫得恍然一瞬。

那個寧靜的山村裏,二狗子回來了,還帶回了這一天他在碼頭打聽到的消息。那個船被漩渦毀了的船家提起這兩個人很是惱怒,眼神之凶狠言語之激烈,讓二狗子一直在慶幸著自己在他麵前沒有提起那兩人被自己救了的事。

船家也不認識那兩人,二狗子這一趟並沒有帶回了多少有用的消息,倒是有一個,讓這個寧靜的山村又炸開了鍋。

原來這兩個人,不是恩愛的情人,而是仇人,聽著二狗子說著那個船家對當時情況的描述,所有的人都不可思議的瞪大了雙眼,等著李老伯發話。

“等他們醒了問問便是。”李老伯對此表現得很是淡定,看著**的人群,他幹咳了一聲繼續說道:“誰家去殺隻雞,現在去燉些湯,等下讓兩人喝了去,我們這個小山村,也沒個什麽好招待的。”

一名較為年長的男子點了點頭應承了下來,拉著自家的媳婦離開了院子。

“你們在外等著,我去看看,也該是醒了。”

李老伯艱難的杵著拐杖站起了身,如風中殘樹一般緩緩的走到了緊閉的屋門前。

木床上睡著的兩人依舊還在昏迷著,李老伯歎了口氣,已經沒有了眉毛的眉骨高高I凸起,兩眼之間鼻梁之上的那處開始皺了起來。

屋外的喧鬧聲已經沒有停息,李老伯不悅的幹咳了兩聲,直到屋外的聲音漸漸平息,他才走到了板凳旁走了下來,伴著昏暗的燈光繼續等著。

很久很久了,那位出了院子去殺雞的男子已經來了一趟,說雞差不多熟了,他熬了一鍋濃湯,等下就送過來。

很久很久了,屋外許多耐不住困意的人已經離開了,隻剩下幾個山村裏說話有些影響力的人與一些婦女還在堅持等待著。

李老伯那雙濁黃的雙眼一直看著床上安靜踏著的兩人,直到,睡在外邊的淩茗瑾挑了挑眉頭。

李老伯眨了眨眼,看到了那雙緩緩睜開的眼睛那雙眼睛裏疑惑的眼神。

“姑娘,你醒了。”

李老伯一言,屋外歡聲乍起,所有人都衝了進來,將不大的屋子擠了個嚴實。

淩茗瑾看著一股湧進屋子裏的男人婦女,看著站在離床隻有半米不到的鶴發老人,下意識的將身子往後挪了挪,這一挪,她碰到了一隻軟綿綿的手。

疑惑轉頭,她看到了靜靜躺在床裏麵沉睡的北落潛之。

一個殺手在見到不死不休的死敵的本能反應,就是用最快的方法去殺掉眼前的人,淩茗瑾無疑是個出色的殺手,在見到北落潛之之時瞳孔緊縮的時候,她撐著身子的左手立刻握拳,夾著一股寒水直朝著北落潛之的咽喉而去。

這突然的變故,讓喜滋滋湧進屋看熱鬧的村民驚呆了,雖說二狗子帶回的消息是兩人是仇人,但心地純良的他們卻是不信,這麽如仙人一般的一對可人兒,怎麽會是仇人呢,但淩茗瑾的這一拳,讓他們都認清了現實。

所有的村民都驚呆了,但有一個人沒有呆,一個行將就木風燭殘年的鶴發老人,向前走了一步,這似乎就要被風吹倒的一步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李老伯就是他們心中的神,看上去無比孱弱,卻又透著一股高深莫測,就像他走路,人人都會擔心他會在下一刻就倒在你麵前,可所有的村民都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就是這個鶴發老人,從沒倒下過。

下一刻,支撐著李老伯身子的拐杖,已經化作了一道殘影,隻是一瞬,那隻看上去在空中打著顫的手,握著那根桃木拐杖,挑開了淩茗瑾奮力一擊的手。

手腕處,有一股刺痛沿著經脈直湧而上,淩茗瑾將微微打顫的手藏在被褥中,扭頭順著這跟烏黑的桃木拐杖看了過去。

這一眼,讓淩茗瑾心中咯噔一響,這個老人看似孱弱,舉著拐杖的手似乎在下一刻就要耐不住酸痛顫抖垂下,支撐著微陀身軀的雙腿似乎在下一刻就會承受不了他身軀的重量,那一頭稀鬆斑白得如同蒲公英一般的鶴發,臉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老人斑與下垂的眼瞼臉皮,似乎隻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但這個老人,輕而易舉的就挑開了自己奮力一擊的拳頭…………

江湖中人最獎道義,淩茗瑾心中雖驚,卻還是在下一刻下了床與老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年輕人,得饒人處且饒人。”李老伯收回了拐杖,微陀的上聲似乎更彎曲了,淩茗瑾的一鞠,他看都未看一眼。

“晚輩受教,我怎麽會在這裏,還望前輩解惑。”

“你與他被大水衝到了這裏,被我們村的人救了下來,一直昏迷到現在才醒。”李老伯不似二狗子一般口若懸河,他隻用了簡單的三句話,說明了淩茗瑾兩人為何會在這裏。

“這是何處?”淩茗瑾恭敬的問著,對這位高深莫測的老人不敢有絲毫的不敬。

“這是一處普通的小山村,向來不留外人,你既然醒了,就出山去吧。”

李老伯之言淩茗瑾卻不讚同,有這樣的一位老人,這個山村可說普通可說不普通,她繼續朝著杵著拐杖前行的李老伯問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我隻是想來日回來答謝各位的救命之恩。”

“我說了,這裏不歡迎外人,姑娘出山去吧。”李老伯身子一僵,雖未回頭,但淩茗瑾已經感受到了殺氣升騰,就是四周的空氣也突然變得濃稠了起來。

“不知出路,還勞煩帶路。”淩茗瑾雖有不甘,但卻未表露。

“二狗子,你送這位姑娘出山吧。”二狗子是村子裏最強壯的年輕人,對李老伯吩咐的事一向熱忱,李老伯對他也是喜歡,有事都會吩咐他去做。

二狗子看了看屋外天色,突然“啊”了一聲。

“李老伯,你不是讓吳大叔殺了雞?這個時候該是燉好了,不讓姑娘吃了再走嗎?”

二狗子的媳婦蹙眉扯了扯丈夫的衣襟,暗責他不該多嘴。

“也好,你領了姑娘去吃了,然後就帶她出山,送到碼頭就回來,不要耽擱。”李老伯頓了頓,也想起了先前自己說的那番話。

“天色也深了,我想就不麻煩各位了,煩勞這位大哥帶路,將我送出山便可。”

淩茗瑾對那碗雞湯沒有興趣,這位李老伯不讓自己在村子裏動手,那自己還是早早離去的好。

李老伯點了點頭,衝著二狗子擺了擺手,讓他領著淩茗瑾離開了屋子。

夜色如墨,繁星點綴其中,一輪明月,照亮了黑漆漆的山路。淩茗瑾走在漆黑的山路上,看著前頭魁梧的男子,走了一陣,她似是覺得氣氛尷尬,開始與二狗子聊天了起來。

聊到打獵捕魚,這位樸實的二狗子心情很是舒暢,話也多了很多,七扯八扯的扯了一通,淩茗瑾問起了山村。

夜色雖然黑,但兩人離得近,淩茗瑾還是很清楚的看到了二狗子臉上閃過一瞬的恐懼,想到那位態度強硬的老人,淩茗瑾覺得這位話很多的二狗子肯定在這上麵吃過苦頭。

一路,又恢複了平靜。

山村那間燈火昏暗的屋子裏,所有的村民都被老人打發回去睡覺,隻留下自己在等著,老人一直看著北落潛之腰間的玉佩,目光時而灼熱,時而飄忽不知所以。

夜盡天明,燃了一晚的油燈完成了它的任務,被老者打開屋門吹進的一陣風吹滅。

“又要變天了……”李老伯看著山頭的那一片烏雲,歎了一口氣,走出了屋門……

一股冷風吹進屋子,木床之上,沉睡中的北落潛之緊閉的雙眼眼皮上濃黑纖長的睫毛突然顫了顫,一間陌生而簡陋的屋子,出現在了他的雙眼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