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南下避暑

老伯連連搖頭,似乎對這番話並不抱多大的希望。

“罷了罷了,就讓它留下來吧。驛站後院有幾匹馬,稍後小哥你選一匹,別耽誤了明日的路程。”

淩茗瑾笑了笑,一旁的騾子聽了這句話,居然是跑到了老漢身側蹭了起來。

老漢無奈的牽上了騾子的韁繩,對著騾子唾罵了兩句,帶著淩茗瑾去了驛站後院。

……………………

今天長安的天氣,似乎格外炎熱,就是夜半時分的風,也夾著一股悶熱。

安之府後花園的涼亭中,北落潛之就這麽喝了一夜,一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一個侍衛交給了他一封密信的時候,他才停下了倒酒,起身離開了花園,坐上了一匹黑馬離開了安之府。

他接到了哨子的消息,淩茗已經出了城,還曾在一間客棧裏露過麵。

已然已經決定了要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爬起來,驕傲的北落潛之不會在放過一個抓住淩茗瑾的機會。

昨日北落斌已經離京,長安內也暫時起不了什麽風波,北落潛之離開得很幹脆,他不是五皇子,在他的世界,那個位子與他的驕傲,一樣都是他必須要拿生命去捍衛的東西。

都察院的哨子滿天下,這是他所有驕傲的依仗,現在,他就要用這份驕傲,將淩茗這樣的人打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一騎絕塵,白衣飄飄黑發飛揚,他的速度,就如他此刻嗅到對手鮮血一般狂喜的心,在各自的軌道裏飛馳著。

離京,找到淩茗戎歌,殺了他們,抑或,收服他們。

有都察院,他一人如有千軍萬馬。

清風徐徐,今天似乎是一個好天氣。

……………………

放眼望去,重樓倚城隅。

站在舉目無重影的閣樓,這個手握天下權的男子有了一絲的惆悵。

就在剛才,他接到了兩個消息,兩個對他來說都算不得好壞的消息。

五皇子去青州了,出城的時候救了一個人。二皇子也離京了,一人一馬,走之前看到了一封密信,也是去的青州。

而青州這麽地方,是三皇子先前負責治理的地方,青州的知州也是忠心擁護三皇子的人,這麽一來,是不是在長安的爭鬥,要帶到青州呢?

“皇上,這天氣越發的熱了,皇後娘娘差人來問,今年是不是也像往年一樣到青州避暑呢?若是去,帶誰去呢,皇後娘娘也好讓她們有個準備。”

說話的這位,是在這位君王身前服侍了幾十年的吳公公,也算得上是皇上信任之人。

“去,此行就讓林妃、景妃、旦妃,還有三皇子四皇子與皇後一同隨行吧,大皇子內庫事多,還是讓他在長安呆著吧。”

吳公公跟了皇上多年,也是個七竅玲瓏的人,聽著這麽一說,他心裏也是有底了,恭敬行禮告退後,他匆匆趕到了皇後的宮裏,說了皇上的這些交代。

林妃是大皇子之母妃,景妃是三皇子之母妃,旦妃是五皇子之母妃,往年去青州避暑,也是這些人隨行陪王伴駕,這次也沒有偏頗,對於皇上的這個交代,皇後很是寬慰,明白了皇上在五位皇子太子之爭中的態度。她是皇後,卻無子嗣,當年要不是皇上寵愛,讓剛剛誕下母妃就逝世的四皇子交給自己撫養,自己現在也無法這麽安心的坐著皇後的位置。

許是因為二皇子孤苦無依,五子之中皇上尤為寵愛二皇子,就連都察院這麽重要的東西,也是放心讓他去打理。五位皇子之間,皇上心裏都有一杆秤,皇上啊皇上,殊不知就是你這杆一味保持平衡的秤,讓你的兒子們都快要急瘋了啊!長安宮內,這位母儀天下的女子,幽幽一聲歎,歎出了心中無限惆悵。

“皇上似乎是忘了一個人啊!”許久,高貴的皇後娘娘意味深長的歎了一句,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皇後娘娘指的是公主?”吳公公向來伶俐,豈會不知皇後指的人,隻是這位英明神武的皇上,似乎是一直不記得這位公主的。

“也是可憐,來人啊,去跟公主說一聲,就說本宮讓她來長安宮坐坐。”

皇後沒有回應吳公公,隻是偏頭叫了一名宮人,讓她去傳了句話。這位皇室公主,一直都是皇上心頭的疙瘩,從來都是被皇上遺忘的人物,避暑這樣的大事,皇後也不好多說讓皇上不愉快。

“吳公公,不知長公主是否隨行?”皇後有著一頭黑亮的青絲,年過四十的她,臉上已經有了一絲風霜歲月的痕跡,舉手投足間,那股屬於皇後的貴氣甚是逼人。她長得並不美,但一眼看上去卻有著讓人說不出的高貴,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就像這個皇後的位子,一直就是屬於她的。

“回皇後娘娘,長公主那邊向來是皇上命人去傳召,奴才並不知曉,想來,也會與往年一樣吧。”

吳公公是皇上還是太子時就服侍皇上的老人,對這位容貌算不得出眾的皇後他一直都是畢恭畢敬,從她還是太子妃的時候就是如此,皇上對皇後並不算寵愛,卻算得上是舉案齊眉的和睦夫妻,身在枝頭最高處的皇後,能這麽多年都與君心難測的皇上保持著這樣的關係,換了是誰,都辦不到,可單單這位相貌平平的皇後,辦到了。

把自己的鋒芒斂在最平常處,這是皇後最拿手的,也是吳公公對皇後最敬佩之處。

吳公公走後,這位相貌平平的皇後在屋內坐了許久,時而蹙眉時而咬嘴唇的她,沒有半點嬌豔卻一樣讓人垂憐,隻是這樣高貴的女子,除了那個男子誰又有垂憐的本事。

很久之後,她似乎是下定了什麽決心,站了起來,一把撩開了珠簾,對著一個她最信任的宮婢說道:"傳四皇子進宮一趟。"

淡綠色的繁花宮裝,外麵披著一層金色薄紗,寬大的衣擺上鏽著紫色的花紋,三千青絲撩了些許簡單的挽了一下,其餘垂在頸邊,額前垂著一枚小小的紅色寶石,點綴的恰到好處。頭上插著鏤空飛鳳金步搖,隨著蓮步輕移,發出一陣叮咚的響聲。襯得別有一番風情美麗可人之姿。

四皇子,雖非她親生,卻是她表妹的兒子,又是她一手帶大,是在她在這深宮後院唯一的期盼了。

“是,皇後娘娘。”

宮婢領命而去,腳步匆匆不敢有片刻的耽誤。

“皇上要做聖人,想要子承膝下享天倫之樂,可這是帝王家,哪有這樣兩全其美的事呢!”一聲嘲諷的幹笑,讓這位麵色祥和的皇後娘娘麵容上閃現了一瞬的猙獰。

不出一會兒,四皇子已經帶到,支腿了所有宮人,皇後娘娘抿了口茶,幽幽的說道:“皇兒,這次去青州避暑,你就不要去了。”

“可是母後,不隨父皇一同隨行,怕是會擾了父皇的興致。”四皇子一如他那幾位兄長一般的俊秀,黑玉般的眼睛散發著濃濃的暖意,挺直的鼻梁、如櫻花般怒放的雙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溫柔如流水,美的讓人驚心。這樣的男子,本該是詩會上大放光芒的中心,卻不想他選擇了一條讓所有人都驚奇的道路,這麽多年,他極少在長安,而是奔波於大慶的各進貢附屬國之間,成了他們的座上賓,成了大慶與他們的傳話筒。

也是這幾年的奔波,讓這個俊秀的男子眉目間染上了一絲與皇後娘年一般的風霜,雙眸也是越發的讓人平靜,不複當年的盛氣淩人。

“聽母後的,乘著這一個月,好好在長安中呆著,不要做任何事,這等關頭,不做就不錯,若是覺得心煩,就去司馬府跟向司馬大人多聽聽他講課。”

皇後的這一聲司馬大人,讓四皇子明白了這位母後的用心,司馬大人是父皇最敬重的人,自己若是得了他的歡喜,總比去青州陪著父皇一個月強得多,況且他的長處不在青州,而在大慶的朝政上,青州一行,對他沒有什麽好處,讓他不解的是,為何皇後要突然阻止自己離京,難道她知道了什麽消息?

“不要多問,你二哥五弟都先去了青州,那裏的人又都是你三哥的,你去了,怕是不討好,你且稟告你父皇,就說內庫失火,你自願留下幫你大哥與姑姑打理,你父皇必然準許。”

皇後彎彎的柳葉眉微微蹙著,濃濃的遠山黛就如同才子筆下那一抹化不開的江南山脊,盡是剛毅絕然。

家醜不可外揚,她不會揚,隻會加以利用,皇上對長公主,總會有摒棄的一天,到時內庫不能成為大皇子的囊中物,五位皇子中,三皇子五皇子在軍中有建樹,大皇子在朝政中得臣心,二皇子有都察院,唯有四皇子的這條路不牢靠,雖說這條路一旦成功對四皇子而言是絕對的助力,但這份依靠外人的助力實在不牢靠也不長久,她必須要乘著四皇子在現有的高度上,再多一些籌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