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被棄荒野

“我要你永世不回長安,永世不卷入皇子之爭,你可能做到?”北落斌極為認真的盯著淩茗瑾,嚴肅的一字一句說著。

“長安這個地方,不是我的追求,不用你說,現在二皇子四處通緝我,我怎麽會送死跑回長安?擊掌為誓如何?”

淩茗瑾揚眉,對五皇子的這個決定很是滿意。

“我信你一次,救了你一次,你該如何謝我?”五皇子伸出粗厚的手掌,與淩茗瑾的手掌在空中擊出一聲清脆而鄭重的響聲。

“大恩不言謝,現在我也無以為報,日後若是五皇子有什麽要求,我一定做到。”

以一己通緝之身,說出如此雄心壯誌之言,五皇子蹙眉,似乎是後悔了自己方才的舉動。

“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可不能後悔。”淩茗瑾忙擺手,也顧不得腰間的疼痛。

五皇子揉了揉眉心,笑著說道:"不後悔。你以前,是否是吃過什麽極陽的藥?"

淩茗瑾回之一笑,無言點頭。

“這種藥你女子之身怎能吃得,這藥已經給你身體帶來了極大的損害,來,吃下這枚藥丸吧。”

見淩茗瑾沒動,五皇子複說道:“這不是毒藥,隻調理你身子裏那些藥殘留下的餘毒的。”

淩茗瑾皺眉,想到那自己在幹溢湖旁那痛徹心扉的幾個時辰。

許久,她盯著五皇子深邃的雙眸看了許久,才咬著牙接過了五皇子手中那裏黑色的藥丸,和著唾沫咽了下去。

“這藥吃下去會很痛苦,要拔除餘毒,你得忍著點。”

淩茗瑾點頭,無言。

五皇子笑了笑,不再說話。

………………

………………

直到某人終於堅持不住,悶哼了一聲,倒了下去。

五皇子看著木板上蜷縮的人,撩開了簾子,與車夫說道:“尋一處僻靜之所。”

……………………

這是一處荒野,是一處偏離了官道亦無小徑雜草叢生的荒野,漫過膝頭的雜草被夜間的涼風一吹,顯得格外的歡悅猖狂。兩道車軲轆滾出來的小道,一直延伸到了荒野雜草的茂盛處。

茂盛處,有一個被人為碾壓出來的圈,散亂被無情壓倒的雜草中,躺著一個蜷縮的人。

痛,如萬蟻噬咬一般的痛。

早被汗水打濕的黑發,慘白的臉頰,緊皺成一座山的眉頭,緊咬破皮的嘴唇,蜷縮成一團的淩茗瑾雙手緊緊捂著腹部,陷入了這十多年都沒有體會到的痛苦之中。

夜來有風,清風徐徐,也難解她的腹部之痛,自從她被五皇子北落斌從車上丟了下來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個時辰了。

不知過了多久,蜷縮的人才極為虛弱的悶哼了一聲,緩緩的睜開了眼。

入眼的是漫天繁星與茂盛的雜草。

這也太缺德了吧,淩茗瑾嘀咕一聲,艱難的支撐著身子站了起來。這麽久的疼痛,早已經消耗光了她的體力,加上長時間的蜷縮,四肢早已麻木,本該很利落的一個動作,她硬是重複了幾次才站了起來。

伸手方要理理雜亂的黑發,淩茗瑾目光一緊,看到了右手無名指上多了一樣東西。

是一枚白玉戒指,淩茗瑾將其摘了下來對著月光觀看,玉質通透,也算得上是名貴之物了。想著五皇子給了自己這麽一個見麵禮,淩茗瑾不由得心中大喜,對五皇子的好感倍增。但多看了兩眼後,她發現了這枚戒指的不尋常,這枚戒指上,被工匠刻意的鑽出了幾個小洞,如一條波浪線一般的排列著,極是影響戒指的美觀。想起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信物一說,想到自己將來會去看一次這位尊貴的五皇子,淩茗瑾心中頓悟,明白了五皇子的用意。

放眼望去,依舊是漫天的繁星與茂盛的雜草。罕有人跡的雜草叢中,很明顯的可以看到一條由車軲轆碾壓出來的小道。

心細如塵滴水不漏,看來五皇子,是一支值得投資的潛力股。

順著這條車輪印道,淩茗瑾很輕鬆的走出了荒野,走上了寬闊的官道。

青州是大慶較大繁華的州縣,南來北往的客商很多,加上那裏風景秀美氣候適宜,一到夏季酷暑長安就會有許多達官貴族前去避暑,所以這條官道算得上是大慶排得上名的。

客商多,那衍生的服務產業也不會少,淩茗瑾沿著路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在路旁找到了一家客棧。

似乎一切,都在五皇子的算計中。

叫了兩個小菜與一壺酒,淩茗瑾坐在空蕩的客棧中慢條斯理的吃著喝著,絲毫不在意掌櫃一個連著一個的哈欠,也不在意小二不停嗑瓜子扭著身子下的板凳發出的吱呀聲。

“掌櫃的,可還有空房?”

“沒了。柴房倒是有一間。”這一帶隻有他這麽一家客棧,沒有競爭的掌櫃態度素來就不好,本正是要打烊的碰到這麽個客人,讓他實在是耐不住性子。

“那就麻煩掌櫃收拾收拾,我照給錢。”當了許多年的乞丐,淩茗瑾對住宿這方麵並沒有多高的要求。

“掌櫃的,昨天,您不是把柴房給了另一個客人嗎?他今兒個還沒走呢……”倒是在一旁磕著瓜子的小兒猛然抬頭,湊到了掌櫃身前說道。

“這些天怎麽這麽多這樣的人。”掌櫃不悅惱怒的嗬斥一聲,轉頭與淩茗瑾說道:“看,柴房也沒有了,前頭兩百裏開外有個驛站,不若客官去那裏問問,興許還有空房。”

“也行,不知掌櫃這可有馬?”吃飽喝足,淩茗瑾滿足的摸了摸油亮的嘴,掏出了一塊碎銀子放到了桌上。

“馬?沒有。”掌櫃收起銀子,又給淩茗瑾找了幾個銅板,這才回到了櫃台鎖緊了放銀子的匣子。

“掌櫃,前兒個不是有個人沒錢付房錢,把他的騾子抵在這了,我看,不若賣給他算了,那樣的騾子宰了都沒幾兩肉。”

小二很是忠心能幹,在淩茗瑾問馬的時候,他那雙細圓的雙眼一轉,就想到了後院那頭天天叫喚吵得他睡不著的騾子。

“那你帶著他去看看,記得,低於五兩銀子不賣。”

掌櫃對小二的這個提議很認同,忙著點算今天收益的他揮了揮手,讓小二帶著淩茗瑾進了內院,去看看那頭騾子。

對於一個耍帥裝逼的人來說,騾子確實不是他的所愛,但作為一個已經無力行走幾百米到驛站的人來說,一頭速度不快卻可代步的騾子,也是沒有馬匹之外的一個無奈的選擇,經過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淩茗瑾最終已四兩銀子的價錢買下了這匹瘦弱的騾子。

饒是這在掌櫃看來摳門的四兩銀子,也讓淩茗瑾痛心的好久,出客棧門的時候,她是連連歎氣,連連搖頭,險些就把掌櫃氣得砸算盤。

漫天繁星,是最好的照明,徐徐清風,最讓人清醒,淩茗瑾一路乘著騾子,一路歎著氣,在寬闊的官道上歪歪扭扭的行走著。瘦弱的騾子比她想象中的速度更慢些,若不是她現在體力還未恢複,她反倒願意自己行走,而讓小二惱怒的叫喚聲,卻是一路都極少聽到,如此一來,倒是顯得十分清靜,清靜到淩茗瑾無聊了。

掐著手指頭算著走了五百米,淩茗瑾的無聊之心,更是惆悵了,看著前頭一望不到頭的官道,她心想,莫不是又被掌櫃騙了?

確實,當她走了快八百米的時候,站在依舊寬闊官道上的她罵了聲娘,狠狠夾了下騾子的腹部,嚇得騾子一頓交換跑得飛快。

都是欺軟怕硬的主啊,顛簸的坐在騾子背上秀發飛揚,淩茗瑾對身下這匹騾子越發的覺得可愛了,你若是稍稍一夾它的腹部,它會跑得飛快,你若是拍怕它的腦袋恐嚇宰了它,它便會叫喚著拚命的跑。

千米的路程,這匹騾子隻花了先前那八百米一半的時間,站在好不容易抵達的驛站門口,淩茗瑾捏了捏被風吹得有些僵硬的臉頰,恐嚇的拍了拍騾子的腦袋,敲響了緊閉的門。

開門的是一個老漢,披著外衣提著油燈的他在打開大門的時候愣了愣,瞪大著眼睛指著淩茗瑾身後的騾子惱火的罵道:“你怎麽又回來了。”

這回淩茗瑾愣了愣,扭頭看了眼身後兩眼汪汪有些委屈的騾子,又不解的看了兩眼老漢,不知兩人之間有著怎樣的不解之緣。

“這本是前年一個小哥賣給驛站的騾子,可這畜生太邪乎了,不管是我賣出去還是換了出去,不到一個月,準又回來了,我老漢活了這麽把年紀,第一次見到這麽邪乎的事啊!”

一邊拉著淩茗瑾進了屋,老漢一邊給淩茗瑾解釋了他與這頭騾子的關係,從老漢有些惱火的情緒與言辭中不難看出,他對這頭騾子並沒有多少好感與過硬的感情。

“哦,原來是這樣,老伯別慌,這騾子明天我就帶走,您啊不用怕。”

沒想到這頭騾子還有這樣的怪事,淩茗瑾心頭有些噓噓,她曾經聽過很多賣出去的狗偷偷跑回家的新聞,應該是這個老漢曾做了讓這頭騾子終身難忘的事成了它認定的主人,所以這頭騾子才會想盡辦法回到驛站回到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