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淒淒掖庭何人依

這個掖庭居,不過是她的棲息地。

也許是到老,也許是耐不住寒苦暴病身亡,納蘭蔻連連苦笑,在安公公好意的寬慰聲中,找到了幾條有用的信息。

似乎,為了讓自己踏出冷宮,再爬上接近那個婦人的位置,隻有一條路,納蘭蔻手無意拂過腰間,手握大局的自信又回到了眼中。

安公公已經帶著宮婢公公們出了掖庭居,前去甘泉宮複旨,如今甘泉宮外的跪著的大臣已經盡數退走,禦醫院裏抬著的也差人送回了府,一直壓迫者皇宮的烏雲儼然已經被衝散,一如皇宮上此刻的朗朗乾坤。

隻是當所有的悲劇都被推塞到一個女子身上,而這個女子,被他們塞到了黑暗的角落,這份平靜,這個朗朗乾坤,看上去那麽可笑。

就像納蘭蔻此刻卷著衣袖與青兒一起打掃掖庭居時高高揚起的嘲諷的笑容,總會有些無可奈何的人會在某一處宣泄著自己的情緒。

微塵宮裏,太後滿懷欣喜,連的嘟的喵嗚裝可憐的叫聲也不管不顧,隻叫連公公拿遠些,別擾了她的興致。

她的興致,全因此刻坐在她麵前手捧茶盞的雲軒澈,午時雲軒澈救應他所說的,來了微塵宮,與太後閑談了一會兒,打算等飲了這杯茶後,與太後一同到禦花園去賞賞花看看大好風景。

甘泉宮也是一片寧靜,雲釋天的案頭上終於沒有了那些大臣聯名納諫的奏折,有的,隻是大靖各處呈上來關於民情的折子。

安公公看著雲釋天手旁的茶盞已經見底,又叫人衝來了一杯溫度適宜的西湖龍井,換下了見底的茶盞。

雲釋天奏折批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麽,對著安公公道:“納蘭蔻那裏缺了什麽,你要留意下,不要為難。”

安公公行禮道:“是,皇上。”

雲釋天這才滿意的提起了筆,繼續批閱奏折,然而不出一刻,他又放下了筆,說道:“讓翰林院看看,最近什麽日子適婚嫁。”

安公公道了句是,領命而去。

雲釋天卻沒了再批折子的興致,叫那名臉上長著些許青春痘的吳公公收起了案頭的奏折,隻身出了甘泉宮。

納蘭蔻進冷宮的消息,在這看似很大實則很小的宮裏傳得飛快,午時便傳進了所有妃嬪美人的耳中。

隻不過這次,她們但提心吊膽的念著李美人鬼魂一事,竟沒人來掖庭居冷嘲熱諷。

反正納蘭蔻已經被削掉了妃籍,降為蔻美人,進了冷宮的女人,就是一腳踏進了鬼門關,已經沒了可於她們爭寵的可能,深陷泥潭的納蘭蔻,她們已經不放在眼裏,更別說放在心上。

另一個原因,卻是這次這件事皇上的態度,這次皇上的態度很曖昧,不偏不倚,依著皇上的性子,越是這樣越是讓人覺得不可大意,納蘭蔻是落難了再無翻身的可能了,但誰也不好在皇上態度不明的情況下再去踩上一腳,以免偷雞不成蝕把米。

去了掖庭居看納蘭蔻的,隻有雲妃、林妃、容美人三人。

雲妃恐納蘭蔻寂寞,拿來了一張古琴,林妃則是帶來了一些首飾細軟,而今納蘭蔻多有不便,上下都要打點,自然是缺銀子的,卻是納蘭蔻現在除了身上的那一枚翡翠扳指,值錢的東西就是那一箱衣物了。容妃帶來了一些書冊,免得納蘭蔻無趣。

如此,掖庭居才算是真的像是一個住處了些。

三人中,隻有容美人最是多言,她感慨著人心難測,感慨著詩會還未建起,一同入宮的姐妹就分崩離析,來之時,她也邀了容妃、林美人、祝美人、丁美人一起,誰知她們卻是一臉不悅找了各種理由說自己有事推搪了過去。

一想到這,宮美人就忍不住的感懷,好好的姐妹情誼,就如此經不得風浪,就如此的市儈。

到是雲妃、林妃一路走來一路相勸,讓宮美人不要太在意她們對此事的態度。

虎落平陽被犬欺,納蘭蔻對現在的處境覺得還不錯,最少是耳根清淨,沒人像那次子衿宮宮婢被遣一事那樣眾多妃嬪美人在自己耳邊冷嘲熱諷個不停。

能不在明麵上欺,納蘭蔻自然高興,暗地裏欺,也要那人有這樣的本事。

除了殘破冷清,納蘭蔻不覺得掖庭居與子衿宮有什麽區別,樂觀的心態被雲妃、林妃讚了一通後,患難見真情的幾人開始幫著納蘭蔻整理起了屋子,容妃更是新奇的鑲做一頓飯,卻被雲妃、林妃打趣了一番,最後燒午飯的任務,還是落到了她們貼身侍女的身上,而她們四人,卻是趁著空擋,打算去外麵走走。

誰說冷宮裏的人就不可出冷宮,雲釋天的旨意也沒提出者一點,納蘭蔻自然無畏懼。以往冷宮裏的女子之所以不出冷宮,那是心性問題,連掖庭居與子衿宮都可視作一般的納蘭蔻,她可不是個能閑住的人,雖然她現在是滿身晦氣,但一沒觸了誰的黴頭,二沒犯了宮裏的禁忌,她為什麽要當著黑暗角落獨自舔I拭傷口的可悲女子,為什麽要為了那些蠻不講理還要裝作端莊賢淑女人而整天呆在淒涼的掖庭居。

頂多避著一點就是了,雲妃如此安慰道。

一語道中了納蘭蔻的心思,她開懷的點頭,撇開了心裏的陰霾。

現在她是解脫了,但毒害李美人的凶手她一定會追查下去,隻要她不死,她就要讓那個人受到她應有的報應。

宮裏一片平靜,宮外二國舅的府中,卻是怎麽也平靜不下來,剛剛二國舅接到了太後的旨意,讓他進宮一敘,從傳旨的連公公的口中,二國舅大致探明了一點太後召見自己的原因,這也就是二國舅府難以平靜的原因。

太後叫他進宮,是叫他商量卿憐的婚事去的,而連公公提到的另一個人的名字,愣是讓他捧著茶盞的手止不住的抖了起來。

太後的意思,居然是打算讓卿憐成為並肩王王妃,二國舅聯想道半月前並肩王的舉動,心裏更是確信了這個消息。

事情緊急,他來不及告訴劉卿憐這個足以讓她當場昏厥過去的消息,隻是向管家交代一聲,便隨著連公公一同進了宮。

與之相比也是一片喜氣洋溢的太尉府中,太尉林得鳴也接到了聖旨與安州水運漕司的任命書,三日後他的獨子林子鋒就會奔赴安州,接任水運漕司一職。今日並肩王來了他府上,跟他說了安州水運漕司已經替他爭取到了一事,前腳送走並肩王,他後腳就寫了一封推薦信送到了雲釋天的案頭,保舉了兒子林子鋒。

大國舅府與丞相府,才是真正的清靜,這事他們是黃雀在後,可以這樣輕易的就把納蘭蔻削妃打入冷宮,他們除了歡喜還是歡喜,現在一看,一同入宮的,四大勢力裏的納蘭老匹夫已經是被踢出了局,位高權重到了他們這樣的地步,爭的東西反而很幼稚,現在他們爭的東西,叫做麵子,如今他們賺足了麵子,自然不忘奚落了一番遠在邊關的納蘭青捷。

於是京都的市集大街小巷裏,有了一首傳唱的打油詩:“四妃五美齊進宮,一朝飛上枝頭鳳;香消玉殞愁煞人,今日真相昭若雪;豆蔻不知年華限,淒涼掖庭伴孤燈。”

被孩童們四處傳唱的打油詩傳入將軍府老管家耳中,氣得他顫顫巍巍的去了市集,痛罵了一頓對此事津津樂道之人。

隨後,他寫了額一封書信,讓大將軍府最矯健的侍衛騎著將軍府最快的馬屁,送去了邊關。

城南的琴閣中,掌櫃看著打門前而過唱著這首打油詩的孩童,對著門外望了許久後,笑臉臉的迎進去了一名踏門而入的貴客。

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京都盛安街,總是有做不完的生意,有聽不盡的故事,今日茶樓講的,又是一個新故事,評書先生搖著紙扇娓娓道來,納蘭蔻的一生,被他濃縮在了這一個時辰的評書中,聽得茶客們時而膽戰心驚,時而拍桌叫囂。

一時納蘭蔻被削妃打入冷宮一事,京都皆知,這個消息也被光顧憶相思的恩客帶進了羽仙耳中,她聽了之後,在竹林中靜靜的舞了一曲,回到了院子裏又談了一曲,然後她換上了一身男裝,自後門出了憶相思。

半月無大事死氣沉沉的京都,似乎又因為這件事活了起來李大學士走在大街上,聽著身旁不時擦肩而過的行人口中關於納蘭蔻削妃打入冷宮的話,加快了回府的腳步。

李府並未結掛白綾,李大學士進府後直接去了後院的一間屋子,屋子正堂擺著一排靈位,隻有一個,還露著新木的白黃色,李大學士點燃了一炷香,插到了那個排位前的香爐中,然後歎了一聲,掩上了屋子的門去了前院。李美人的屍身是被馬車送進了李府,沒辦喪事,隻在李府停留了一個時辰,又被靜靜的送進了城外李氏陵園。

----------------------

(一更到,二更7點送到,昨晚4點沒睡,激動啊~~~~~~今天很困很苦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