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頭頂三尺有神明
要是父親不橫加幹涉,相信納蘭蔻不會有事,最少也是打入冷宮。兩人在心裏寬慰著自己,等待著皇上對此事表明態度。
但珠簾遮住的內室,卻始終不見動靜。
氣氛怪異得像是李美人嘴角粘稠的黑血,讓她們覺得呼吸都極為困難。
“納蘭蔻,你後悔嗎?後悔一再激怒朕,後悔推開了朕要給你的恩寵嗎?”
臨出內室,雲釋天一手撩起了珠簾,回眸問道。
“臣不後悔。”
一如既往的倔強,一如既然的冷漠,就算如今躺在殿中的是自己,她也不後悔。
何其相似的兩個人,卻又命運弄人的站到了兩個對立麵,把各自的冷漠當做了手中的利刃,見血封喉。
“三天,隻有三天。”
雲釋天閃身而出,隻留納蘭蔻一人俯首在地。
外殿,雲釋天吩咐侍衛把李美人的屍首抬了出去,又讓胡勝文記錄了子衿宮案**況,以備後查,對殿中翹首以盼的納蘭蔻一事,卻是隻字未提。
直到他在眾女的期盼失落的眼光裏離去,也隻字未提。
這樣一件轟動了皇宮的大命大案,嫌犯居然一點事業沒有……眾女垂眸沉思,納蘭蔻果然不是簡單的角色,就是被皇上冷落,也能在這麽不利己的處境中找到生存之法,看來以後,與她的關係,還是要好好營持。
容美人見皇上就這樣離去,小聲湊上了林美人的耳邊,嘀咕了幾句,雲妃、林妃等皇上一走,就進了內室,拖起了伏地不起的納蘭蔻。
“姐姐莫急,稍等妹妹就修書告父親,讓他在朝堂助助姐姐。”
到底是丞相之女,見識非同一般,眼光已經望到了眾女都不曾看到的矛盾最深刻的地方。
但,雲妃雖是丞相愛女,丞相卻不見得會聽她一言,他能為了自己的權勢把雲妃送進宮,自然也會為了自己的權勢無視了雲妃的請求,這,完全沒有懸念。
雲妃也找不出別的法子,有點希望總比絕望好,父親在家也是疼愛自己的,說不準,他會聽自己一次……
林妃沉默的替納蘭蔻擦拭掉了嘴角的血痕,替她挽起了長發,剛要替她差上發飾,卻被納蘭蔻一把握住,遞給了她一條白縞。
林妃水靈的眸子一顫,默默的替她係上了白縞。
寬鬆的寢衣上沾著一團團的血跡,那是李美人的血,林妃替納蘭蔻解開衣帶換上一身幹淨的衣裳,竟是被納蘭蔻嚇了一跳,那條從肩上一直蔓延到腰際的疤痕,像一條難看的百足蜈蚣,匍匐在她的背後。
感覺到林妃的震驚,納蘭蔻把身前的披發拂到身後,擋住了疤痕,林妃這才回味過來,趁著雲妃還未轉過身趕忙替納蘭蔻換上了一件白衫。
此時的納蘭蔻,一身素服,一頭青絲被一條白縞束起一半,嘴唇上還有牙印,一團血痂顯得格外狼狽不堪。
身著素服,未著粉飾,不帶配飾,這是她為李美人的離開做的第一件事。
宮中,本不可著素服,納蘭蔻不顧這些,反正自己身負的罪名那麽多,也不差這麽一條。
最後係上了一條白布腰帶,納蘭蔻走出了內室,眾妃嬪美人見到納蘭蔻的這一身素服,全都驚在了當場。
宮中妃嬪美人的衣物,多為華貴,單一的白色,是宮闈的禁忌。
連燒香紙都是禁忌的宮中,納蘭蔻能在這個當口一身素服現身,其膽識其真性情,可見一斑。
熱鬧已經看了,皇上已經見了,眾女開始紛紛告辭,圍在宮外的公公宮婢也已經被各處的管事驅散,方才如鬧市的子衿宮,又恢複了安靜。
雲妃、林妃也已離去,容美人留了下來,她們須得看著納蘭蔻,她們的侍女也已經開始整理亂成一團的屋子。
“姐姐,皇上與你說了些什麽?”
容妃見氣氛僵硬,極力搜刮肚腸想出可以緩解氣氛的法子,可她這一言,由是生生的讓納蘭蔻剛捋平的眉頭高高的翹了起來。
“妹妹失言,妹妹失言。”
納蘭蔻這個小動作讓僵硬的氣氛又是一冷,容美人的聲音也漸漸小了下去。
“姐姐可有什麽打算?”
納蘭蔻現在是眾人避退的災星,宮裏除了容美人、雲妃、林妃,怕其他人都是避之不及。
“你先回去吧,我想靜一靜。”
不是她不喜容美人,隻是她嘰嘰喳喳的實在是讓人傷神,她現在需要靜下心下思考,當時宮門已閉,誰能把毒下到茶水中,而且能瞞過自己的耳朵,顯然不是尋常人,最少那人要會武藝,宮中……誰符合這條件呢?
納蘭蔻陷入了沉思,連宮美人的離去也不知,她腦子隻有宮中那些妃嬪美女身影不斷交替的身影。
對了,納蘭蔻腦子靈光一閃,砒霜,既然找不到下毒之人,砒霜來自何處?從哪帶進宮的?禦醫院肯定是查不到的,沒人會留下這麽明顯的馬腳,去找青兒,納蘭蔻一咬牙,嘴唇的痛楚讓她牙齒一顫,青兒是用毒高手,肯定能給自己指明一條路。
青兒被分配到了疏勞房,納蘭蔻趕到時她正在洗著一大堆的衣裳,對今早發生的事,青兒一點也不知道,她自從來了這疏勞房,除了偶爾向著別處的宮婢打聽下納蘭蔻之事,其他時間都是在做這些洗衣裳之類的活,她剛還在埋怨著小姐怎麽還不把自己弄回子衿宮,下一刻就見到了站在疏勞房院門口的納蘭蔻。
疏勞房一片忙碌,各宮的衣裳被褥之類的布製品都會送到這裏,各宮整治不聽話的宮婢公公也會送到這裏,在這裏除了每日三餐睡覺,其他的時間就是雙手泡在水裏洗著衣服。
納蘭蔻的出現讓忙碌的疏勞房裏的人都停下了手邊的活,眼神怪異的望了過去,青兒看她們如此,奇怪的嘟嚷幾聲後忙丟下了手中洗了一半的衣裳,急欲奔向納蘭蔻。
“等等,那個誰,幹嘛呢幹嘛呢,回去幹活聽到了沒有。”疏勞房瞥見了青兒的異樣,幾步奔到了青兒身前,擋住了她的視線,對納蘭蔻的出現,居然是視若無睹。
青兒憤然,揮著手裏的槌衣梆道:“總管,我家娘娘來了,我想去見見。”
隨著青兒的動作,槌衣梆上的水有幾滴灑到了總管的袍子上,總管連連拍去,口氣也加大了幾分:“什麽你家娘娘,都是快死的人了,還娘娘娘娘的,去去去,快點幹活,中午你要是這些衣服洗不完,就別想吃飯了。”
青兒一聽總管話裏的不屑,揮動的槌衣梆已經是呼呼作響,她就聽不得別人詆毀她家小姐,這個總管她早就看不順眼了,仗著有常妃做後盾,沒少為難自己,每天自己洗得衣服都是別人的兩倍。
“總管,你可不要太目中無人,娘娘始終是娘娘,我家娘娘是心善,才不與你做計較。”
青兒在軍營裏養出來的潑辣性子,在宮中還是沒有收斂,納蘭蔻苦笑搖頭,頂著疏勞房中怪異避退的眼光,走進了疏勞房。
“心善,哈哈,笑話。”總管捧腹大笑,對著已經停下手中活看熱鬧的眾人笑問道:“大家說說,她一口一個的她家娘娘可是那心善之人?”
笑談也隻是笑談,總管有常妃撐腰,她們卻沒有,眾人笑嗬嗬的站在一旁,卻沒有應聲,宮中是非多,雖說蔻妃現在落難了,隻要她不死,難保有一天她還會飛上枝頭,她們賤命一條,冒不得險。
“別忘了,你現在是在我疏勞房,是歸我鍾長風管,你家那個蔻妃娘娘,已經是自身難保了,誰還記得你這個小小的婢女。”
鍾總管口沫飛濺,儼然不知納蘭蔻已經到了他身後,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他稍作了停頓,換了一口氣後又繼續抖著食指指著青兒教訓道:“今早,你家娘娘已經成為了殺人犯,保不保得住命,還是個問題呢。還心善不與我計較,她倒是計較一個啊。多狠的人啊,可憐了李美人那麽嬌滴滴的人兒啊。”
青兒視線被鍾總管遮擋,也沒看到納蘭蔻進前,她氣憤的揮著手裏的槌衣梆,作勢就要往鍾管家頭上砸去,眾人見事情鬧大,趕忙拽的拽手,抱得抱腰,硬是把青兒穩住了。
“不許你這樣侮辱我家娘娘。我家娘娘怎麽會害人,定是你們這些口無遮攔的嘴皮子胡說八道。”
大眾之下被青兒這般謾罵,鍾總管嬉笑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他惡狠狠的瞪大了濁黃的雙眼,掄起了衣袖,朝手上吐了兩口唾沫,高高揚起的手掌就要朝青兒臉上拍去。
青兒被眾人製住,避又避不得,一時隻得凶狠的瞪大了雙眼,倔強的把頭往前一送,這口氣她也咽不下,隻要這個人敢打自己,她青兒定要告訴小姐,讓她來治他。於是她瞪大了雙眼後,艱難的扭著頭望向了院門後,大喊道:“小姐,小姐……”
疏勞房眾人都一臉好好戲的模樣,鍾總管見青兒還扯著嗓子叫喚,頓時目光又凶狠了幾分。
高高揚起的手掌趁勢向後一擺,眼見就要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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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很糾結的一章啊,我寫著寫著把自己繞進去了,大家看了別打臉啊,確實這章不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