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大丈夫一諾千金

一曲終,羽仙緩緩停下身形,淡笑,柔聲道:“羽仙獻醜了。”

“來,上前讓哀家看看。”太後招手,紫金色貼金片的護甲閃著耀目的光。

羽仙道了句遵命,款款直入大殿,站到了太後身前。

太後拉著劉知容,嘖嘖讚了句好生一個美人兒,惹得劉知容附和著笑聲,心裏卻又添了一份不滿。

“謝太後讚賞。”羽仙盈盈一服,落落大方,全無女子嬌羞之態。

“你是誰家的小姐啊?”太後言語一處,滿堂皆冒冷汗。

“羽仙乃憶相思中人。”羽仙嫣然一笑,淡淡的說出了那個讓無數人鄙夷卻又附庸高雅的名字。

“憶相思?可是京都的那處煙花之地?”似無意咬重的那個煙花之地的字眼,滿堂皆醒悟,暗道了句高明,都覺女人心海底針,就見不得別人比自己更光芒四射,太後明知故問的話,卻是把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活生生的拽入了無間地獄。

“正是。”羽仙也明了太後是刻意把自己置入這不尷不尬的境地,語氣竟是疲軟了許多,沒了方才的傲氣。

這,就是太後想要的。她輕拍著劉知容的手,含笑的點頭,沒了言語。

劉知容感受到手背上慢慢加大的力度,明白了姑母的所為為何,頓時心中狂喜。

雲釋天蹙著濃黑的眉毛,嘴唇湊進了手中的白瓷酒杯。

納蘭蔻沒有語言,她不想因此得罪了太後惹其不快。

想容公主暗自瞥了衛胄一眼,見他隻是繼續飲著杯中酒,朱唇漫上一絲幸福的笑。

雲軒澈最為散漫,眼光四處漂過大殿,停在了那芙蓉妖嬈處。

大國舅他們眼光鼻鼻觀心默契的心照不宣,大殿內,一股暗湧慢慢積蓄著。

“倒是可惜了。”太後翹著尾指,粘作蓮花,柔聲一笑。

大殿靜謐,連宮婢斟酒的聲音都如在耳邊。

羽仙就這麽尷尬的站在殿中。

“太後,妾身懇請與羽仙同坐。”性格使然,納蘭蔻可忍其一不可忍其二,她選擇了一個好點的時機,化解了這場尷尬與空氣裏彌漫湧動的暗流。

“恩。”羞辱過後,太後已經沒了再作糾纏的意思,準了納蘭蔻的請求。

“謝太後,謝蔻妃娘娘。”半月前納蘭蔻進宮一事滿京都皆知,羽仙在滿堂的女子中也隻識得納蘭蔻,故而知如何稱呼。

太後已經轉過了頭,與想容、劉知容親昵的談起生活瑣事起來。

羽仙挪步,坐到了納蘭蔻身側,納蘭蔻搖頭打斷了她欲要道謝的話,笑吟吟的捧起了酒杯,湊到了嘴邊。

羽仙訕訕,也學著納蘭蔻一般,捧杯啄了兩口,看著席上眾人的交談,本她是不該坐到這的,該在太後的一巴掌後黯然退出水榭殿,回到自己的憶相思,卻因為納蘭蔻的出聲,太後賣她一個麵子,把自己留了下來,挽回了自己的臉麵。

這份情誼,羽仙啄了一口梅子酒,與酸甜的酒一同咽進了腹中。

酒過三巡,午時將至,“太後,皇上,時辰也差不多了,衛某要動身了。”衛胄擱下手中的酒杯,拱手道。

正與太後閑聊的想容聞聲抬頭,眼光複雜。

感受到前方一柱傷感的目光,納蘭蔻掩口啄酒的衣袖又抬高了幾分。

雲釋天擱下酒杯,道:“以國禮相送。”

安公公動容,這可是大靖接待凱旋歸來的戰士功勳無雙的功臣才用的儀式,今天,居然用在了送來使上。皇上的吩咐他隻用照辦就是,安公公行禮匆匆而去。

“走吧,哀家也送送。”太後歎聲,拉著想容公主的手站了起來。

“皇兄,公主出嫁,怎能無鳳冠霞帔。”雲軒澈卻是一句話讓本就陰沉的氣氛再次一僵。雲釋天連連點頭,道:“衛兄再留片刻,想容公主乃我大靖公主,此番一去,便是出嫁,必然要按著公主出嫁的規格辦的。”

正要吩咐公公去取鳳冠霞帔,太後插上了一句:“就用當年先帝賜給哀家的吧,也算是哀家給想容的嫁妝。”

想容一聽,慌道:“母後,那可是您最喜愛的東西,想容……”一語凝咽,喉嚨像是卡了千根尖刺,刺得喉嚨生痛。

“傻孩子,穿著它,你去炎日國也好有個念想。”

說罷,太後攜著想容的手,道別的殿中各位,隻叫衛胄半個時辰後去微塵宮迎親。

納蘭蔻同為宮中女眷,也被太後一同叫了去,一時大殿中,除了宮婢,羽仙成了席上唯一的一名女子。

微塵宮中,老婢熟練的替想容挽起了盤發,插上了十二根飛鳳花鈿,臉上畫著梅花妝,眉心貼上了梅花狀的花紙,眼瞼處更是撒上了金光閃閃的金粉,更襯得一雙明目流盼生輝。

原本的淡藍色長裙已經脫下,換上了太後當年的喜服,一身繡五彩金鳳的正紅朝服,頭戴一隻精美的累絲銜珠金鳳,十二道鳳尾將發髻牢牢固定成天仙髻的樣式,鳳首高高昂起,鳳嘴裏銜著一柄玲瓏細致的富貴如意,下麵懸著三串珍珠,每一串的最底下一顆都足有蓮子般大小,正中間的那顆又大出一圈,正垂在額頭間,散發出柔潤的光芒,竟然是三顆夜明珠,光華流轉,把她的容顏更映照地光彩奪目。端得是是鳳冠霞帔,耀眼璀璨。

這一身喜服穿在想容身上,大小也正合適,太後替想容折起長袖,叫宮婢拿出了大紅繡龍鳳的蓋頭。

蓋頭輕輕搭在金鳳上,蓋住了金鳳下那張絕色的臉,想容咬著內唇,紅了眼眶。

耳邊卻傳來了太後的聲音:“別哭,壞了妝就不好看了,女人總有這麽一天的,母後會念著你的。”

柔情愜意的聲調,讓想容眼眶又是一紅,再也忍不住一滴清淚滑了下來。

宮外,已經備下了馬車,大靖風俗,未到拜堂成親那日,新郎與新娘是不可以見麵的,此番去炎日國成婚,想容便要坐著這馬車。

“母後,想容拜別。”想容朝著太後一跪,伏地磕頭。

太後安慰點頭,扶起了想容,微塵宮外,衛胄一幹人等已經在等候,

叫了想容的貼身侍女好好服侍,太後才戀戀不舍的把想容扶上馬車。

因微塵宮在後宮,男子不得入內大國舅一等去了宮門處候著,華蓋下雲釋天負手看著想容身影沒入馬車,轉過了頭對著衛胄道:“衛兄,想容以後就交給你了。”

衛胄眯著好看的桃花眼,把耀目的陽光排斥在外,多麽讓人厭惡的皇宮,連陽光都這麽刺目,衛胄心裏開導著自己,眼光卻不由自主的飄向了微塵宮裏的那個女子,雲軒澈臉色一洌,層層寒氣就冒上了腦門,想容啊想容,你怎麽可以喜歡上這樣的男人……

連指揮使坐上了馬夫的位置,等待著衛胄一聲令下駕著馬甲駛出宮去,他是武將,最不喜大國舅他們這些虛偽的人,今日在水榭殿聽了那麽久的阿諛奉承,他早就不耐煩了。

辭別聲中,衛胄一一別過雲釋天一等,與雲軒澈一同跟在馬車後,皇宮不能騎馬,這輛馬車卻是個例外,衛胄與雲軒澈的坐騎已經被侍衛係在皇宮外,一起的還有想容超過公主嫁妝規格數倍的幾馬車嫁妝。

這是衛胄來京都所有的收獲,除了懷中那道和談商定的聖旨,已經袖中那一封密函,衛胄發覺,其實他最想帶走的,還是留在了京都,留在了大靖國。

正要開口解解心中的惆悵,雲軒澈卻是先開了口。

“衛兄,可別忘了我們之間的誓約,不然我就是單槍匹馬,也要到炎日國向你討個說法。”

衛胄輕哼一聲邁大了步子,想遠遠的把那個讓自己煩惱惆悵的源頭甩到身後,最後卻無奈地發現,怎麽甩,那個源頭,那個讓自己不舍的人影,一直深深的植在自己心中,揮之不去。

宮門口大紅厚實的大門已經敞開,幾輛馬甲整齊成排的立在門口,侍衛見衛胄與雲軒澈出現,解開了係在一旁的馬匹,牽著馬韁走了過去。

“衛兄,反正無事,雲某送你到靖光城。”雲軒澈接過侍衛手中的韁繩,翻身上馬,那個意氣風發的並肩王,似乎又浴火重生。

他對這富麗堂皇卻分外冰冷的宮殿並不留戀,他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權勢也不熱衷,他以前想著怎麽替雲釋天效力,如何替他拔掉一顆顆毒瘤,替他撫平高高皺起得眉頭,現在,他隻想陪著他這個孤立無援將要隻身獨處他鄉的妹妹,一路前行。

衛胄黯然點頭,無奈嘲諷的譏笑著與自己同樣任性而為的男子,明知這樣隻會讓自己更痛苦,卻還要笑著堅持下去,他不愛想容,可以把她當家人卻不可以去愛她,雲軒澈也知道,隻要她覺得幸福,一切,他都可以去做。

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衛胄再三強忍,最終還是回過了頭,望向了一望無際被高高的宮牆擋住的後宮,他似乎可以看到一名喜歡穿白衣的女子,笑顏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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