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江一米,真相了?
江母拉住小陌的手,細細的打量,又問她年歲生辰,家鄉親人,像盤查戶口一樣。江一米覺得江母的狀態,很不尋常。
“媽,你怎麽了。這個小陌,就是陸子川的女兒,平時你病著,沒讓她來過家裏”。
江一米說到陸子川的時候,聲音情不自禁的放低了。江母已經好幾天沒見過陸子川,私下裏都問了好幾次了,都被江一米蒙混過去,她不想讓江母跟著操心,能瞞多久算多久吧。
江母卻像沒聽見江一米的話一樣,喃喃說了一句:“像……很像……”。
江一米問:“像什麽?”
江母說:“你這麽大的時候,就長這個樣子。”
江一米一下子愣住了說:“媽,剛才我是和你開玩笑的,你不會真當她是我的私生女吧。”
江母見她不信,從臥室裏拿出一本發舊的相冊,從第一層的夾層裏抽出一張黑白的照片,遞給江一米。
江一米瞬間石化了:照片上的小姑娘紮著個朝天椒的辮子,笑的陽光燦爛,手裏拿著個又大又圓,還被咬了一口的蘋果。而……那個小姑娘的樣子和眼前的小陌神態表情非常相似。照片背麵是1988年3月。
江一米詫異道:“不會吧?難道我還有個姐姐或妹妹?”
正當兩個人詫異的時候,小陌看見兩個人在看照片,不管她,她自己覺得很沒有存在感,也湊上來看照片。她看到的是相冊裏夾著的一張江一米大學的單人照,童聲童氣地說:“江媽媽,你這張照片很像我的媽媽。”
你媽媽?江一米立刻想到陸子川的那句“醉裏時時錯問君”。她媽媽不是在小陌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嗎?
“你在哪裏見過……你媽媽……?”像江一米這麽有素質的人是不可能在兒童幼小的心靈上蒙上陰影,不會用“死”來說小陌的媽媽的。
“嗯,我沒見過媽媽……爸爸說,媽媽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但是我見過照片啊……她頭發卷卷的,眼睛大大的,很漂亮的……阿姨,你有些像她,但也不是很像……”
江一米被雷到了,暗想:這是真相?她一直懷疑,陸子川為什麽第一次見她就對她格外關注,從諷刺,激怒到在一起。她自己認為是陸子川看見小陌這麽依賴自己,被自己的善良打動了,而真相卻隻有一個:她是個替身,能為他舍生忘死的那個人的替身。
難怪他經常若有所思的望著自己,原來是通過自己在看另外一個人。江一米突然想到《甄寰傳》裏那句:“莞莞類卿,暫排相思”。(這枚剩女,中了甄寰的毒,自從看了這電視劇,路不會好好走了,話不會好好說了,這腦子還怎麽不好使了)。
江一米沒有悲傷惱怒加失望,反而有點兒小小的好奇和期待,她想了解更多關於小陌母親的事情。
但一個四歲孩子的話,有幾分可信呢?
心裏正糾結,楊媽來接孩子了。楊媽一邊感謝一邊抱怨:“幸虧離的近,唉喲,我的小祖宗,你這次可嚇死我了,可別亂跑了。下次再這樣,我辭工回家去了,操不了這心。”
可小陌年紀小卻生就的一副倔脾氣,楊媽說她,她不還嘴。但不管楊媽怎麽拉她,她就是不動地方,死活不跟她回家去。
楊媽氣的咬牙切齒,威脅她:“你回不回家,不回家我現在就給你爸爸打電話。”這邊咬牙切齒,回過頭來還得給江一米母女陪著笑臉:“這小孩子真不懂事。”
小陌卻鐵了心的樣子,一副抗爭到底的表情:“打電話就打電話唄。”
“你,小陌……你信不信,我扔下你,不要你了”。
小陌仍然豁出去的樣子:“不要就不要唄。”
楊媽氣極,對江一米母女說:“給人看孩子看著工作輕鬆,真不是人幹的活兒。看好了沒功,誰讓咱們是拿人家工資的呢,萬一看不好,那罪過可大了。……再說,又不是自己的孩子,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要不是我家那老頭子生病,我寧肯在家裏種地,卻不願再出來做這個了。”
站在楊媽的立場上,她說的也沒錯,而且說的時候也很誠懇,但江一米聽著越得特別刺耳,不但刺耳,而且傷心。楊媽以為小陌是個孩子,她什麽都聽不懂,這些大人總是這樣自以為是,她難道就沒想過,實際小陌有可能什麽都能聽得懂。
果然,小陌聽楊媽這樣說,小臉上寫滿了不高興。楊媽一點兒也不顧忌小陌的表情,繼續向江母訴苦:“你說這孩子,從小我就帶著她,他爸又忙,沒個人管她。說起來,也挺可憐,但是,怎麽就這麽不聽話呢。”
小陌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兒,亮晶晶的小眼睛看著江一米。江一米被她那眼神兒看著心都揪起來了,忙讓楊媽:“你坐一會兒,喝點兒水休息一下吧。”她想借此打斷楊媽那因驚嚇而生出的無窮的牢騷。
“江媽媽……小陌是沒人管的孩子嗎?……小陌是不聽話的孩子嗎?”小陌那個眼神兒,瞅的江一米直想撲起媽媽的懷裏大哭一場。
“不,小陌不會沒有人管的,你是最乖,最聽話的孩子”。江一米抱住小陌,給她擦了擦眼淚。
楊媽一聽這話忒不給麵子,自己剛說了小陌不聽話,江一米這樣說不是打她的臉嗎?立刻不高興了,用江湖上的話說那是滿臉黑線,站起來要走。
薑還是老的辣,正好小麗買菜回來,江母胡敏茹女士把楊媽留住,開導她:“妹妹,咱們都是過來人,這小孩子嘛,可不就是這個樣子。我家一米那丫頭,小的時候比小陌還倔呢。要是真心跟她生氣,氣也被氣死好幾次了……快別氣了……今天在這裏吃飯吧。”
那天小陌終於沒走,留在江一米家裏。楊媽走的時候很不好意思:“最近陸老板也不在家,一米姑娘挺忙的。小陌這孩子還老給你們添麻煩。”
小孩子的不高興來的快,去的也快。吃了一頓飯,小陌的情緒早就轉好了,轉過頭眼睛亮晶晶地對楊媽說:“楊奶奶,我不是麻煩。江媽媽喜歡我,你說是不是,江媽媽?”
說的幾個人都笑了,江一米說:“嗯,對,江媽媽喜歡小陌,所以小陌不是個麻煩。”
小陌爬到江一米腿上,摟著她的脖子,在她臉蛋上啵了一下說:“小陌也喜歡你,小陌最愛的就是你。”
江母問楊媽:“子川不在家,去哪裏了?他有幾天沒過來了?”
楊媽看了江一米一眼,語氣似乎有所保留:“去B城了,聽說是家裏老爺子那邊出了點兒事兒?”
陸子川家裏出事兒了?江一米聽見這話心跳卻快了幾拍,出了什麽事兒,要不要緊?
晚上,她輾轉反側睡不著覺,小陌在她身邊和目安穩而睡,一幅沒有任何煩惱,幸福滿足的樣子。
江一米拿出手機,對著手機裏陸子川的號碼發了半天的呆,想起那天他對自己說“滾”時的表情,終於沒撥打。
實在睡不著,翻開一本書,卻看到這麽一段話:“我不是有意錯過,但卻一直這麽做,錯過了花滿枝丫的昨日,還要錯過今朝……”
年輕的時候,不知道在那裏抄來的句子,現在看了心裏卻突突直跳,難道她的命運就是愛上會離開她的人,就是一直在錯過嗎?
正出神兒,聽到旁邊的臥室裏有些許動靜,她立刻爬起來披上衣服飛奔往母親的臥室。江母正蜷縮在床上,捂著肚子,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下來。江一米似乎能看見母親身上的每一根骨頭,在這個深夜,一種巨大的恐慌,前所未有的恐慌籠罩住她。
她立刻喊醒小麗和那個叫小衛的懂醫理的護工,小衛給江母注射完嗎啡後,江母好不容易沉沉睡去,但還是有點兒發燒,江一米卻再也睡不著了。
自從接受了醫院“愛與和諧”社會救助項目後,江母每隔幾天要去醫院注射一種極度昂貴的藥,這種藥的藥性很毒。有些人注射後能慢慢殺死癌細胞,而有的人卻抵抗不住。所以醫生說的很清楚,對部分人來說,這種藥也許是推開死亡之門。
這一年,江一米見慣了這些絕症的患者,見慣了人在死亡麵前所迸發出來的求生的意誌。病房裏的每一個人即使身體極度虛弱,即便渾身插滿管子,但眼裏流露出來的,無一不是對生存的強烈渴望。
說實話,那種眼神兒讓她害怕,那種眼神兒讓她覺得為了求生,人什麽樣極度的痛苦都可以忍受。
母親雖然有信仰,但在生死麵前,也和別人的病人並沒有不同。所以,隻要有一絲希望,江一米一定會堅持到最後。但看到母親的痛苦,今天晚上她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
隻要得了這個病,也許所有的選擇都是錯的,每一條路都是通往——黑暗。
第二天一大早,江一米先把小陌送往幼兒園。請了一天假和小麗、護工小衛把母親送到醫院。因為一直沒辦出院手續,在家裏住辦的是請假。所以,住院辦的也很快。但是,主治醫師是這方麵的專家,對於發燒的原因查了半天,也沒查出個一二三四來,主治醫師好脾氣的給江一米列舉了N種可能引起發燒的原因,聽的江一米直想以頭撞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