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夜深,忽夢少年事
春遊那日,漫山遍野的桃花勾起了江一米對米江兩岸的回憶,
成長,是一扇樹葉的門。童年,有一群親愛的人。這條成長的路,她從小鎮走到大城市,但在城市的混凝土中,她隻有想起米江兩岸的桃花,想起家鄉清冷的月色,心才會變得平靜。而在也許被歲月所粉鉓過的回憶中,隨處都有李小剛的影子。
正是周末的晚上,小陌躺在用粉紅色裝飾起來的二樓兒童床上,看著江一米打開床前的台燈,橘黃的燈光一泄,整個屋子裏布滿淡淡的粉紅色溫馨。
每天的這個時候,小陌最幸福的時刻,江一米的聲音柔和平靜,就像有時候聽到那些奶奶們唱的讚美詩一樣,好聽極了:
“在海的遠處,水是那麽藍,像最美麗的矢車菊的花瓣,同時又是那麽清,像最明亮的玻璃。然而它又是那麽深,深得任何鐵錨都達不到底……
小陌在這種柔美平靜的聲音中漸漸入睡,她夢見了深藍色的大海和那個美麗的海的最小的女兒,也許還有公主的憂傷的奶奶和戴著王冠的父親,還有在大海上唱歌的姐姐們。
而對江一米來說,海的女兒為了愛每一步都在在刀尖上行走,最後為了愛化成了泡沫。而愛情,究竟有多少年春天,一輩子,還是一年。現世的生活中仍有人像海的女兒一樣為了愛情義無反顧的犧牲,究其原因,大概是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軟肋,都有自己所愛的人那種模型,一但碰觸到這個軟肋,就可以為愛不惜一切。
就像卓文君一樣,如果不是她酷愛音律,還能有“琴挑文君”的千古佳話嗎?可是即使暗夜私奔,卓文君可以為他拋棄一切,卻也不能阻止司馬相如的變心。平凡的女子大都想有“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願望,可是,誰又能有“聞君有兩意,故來想絕決”這樣華麗轉身的勇氣呢?
講完“海的女兒”,對著橘黃的燈光,江一米陷入了沉思當中。
“你怎麽了,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陸子川漫不經心的攬過江一米的肩膀,溫柔的抵著她的頭發,隨意問了一句。
看似毫不在意,眼睛裏卻閃過一絲不可抑製的期待,他想知道江一米在想什麽。
“唔,沒什麽……別鬧了……挺癢的”,江一米推開陸子川,他的頭發拂在臉上,也癢癢的。
陸子川歎了口氣,恨恨的做了個雙手擠江一米腦袋的動作,說:“經常走著走著路就愣神兒,吃個飯也會愣神兒,講個故事兒都能愣神兒,真想看看你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
江一米很久沒做這樣的夢了:米江兩岸的花開的像要墜到地上一樣,各色的都有,而岸堤也是風吹楊柳,春色爛漫。江一米能看到花的豔麗,嗅到樹的清香,恍若仙境一樣。
“一米,我在這裏……我在這裏……”,空曠的堤岸上看不見一個人影,卻能清楚的聽到他的聲音。
江一米到處都找不到,憤憤的揉碎了一朵黃色的野菊花,生氣的坐在最大的樹下,不再找了。
“傻丫頭,我在這裏,我在這裏”。江一米一抬頭,滿樹的濃枝密葉下露出一張分個英俊的臉。
“小剛,你快下來”。江一米高興的招呼他,他卻隻是笑,什麽也不說。
忽然一陣狂風吹來,米江兩岸昏天暗地。
“啊……”李小剛猝不及防摔倒了米江裏麵,而米江在狂風怒吼中掀起滾滾波浪,像是電視上發大水的樣子,李小剛在水裏掙紮,更恐怖的是,越來越多的人被卷入水裏。他們一個一個從江一米身邊流過,隻有江一米在岸上。
他們眼裏流露出強烈的求生渴望,向江一米伸著手:“救救我,快救救我……”,水裏的人群裏有她的父親,她的祖母,她的媽媽。
江一米放聲大哭,而在人群外,李小剛沒有呼救,卻一直看著她,看著她,自己被水越衝越遠,越衝越遠。
“奶奶,爸爸,媽媽……”江一米把手伸出去,不知道該救誰,李小剛卻被水衝的看不見蹤影了。
“小剛……小剛……”,江一米大哭。
“江一米,江一米,你醒醒。”江一米被推醒後,還在抽泣,枕頭都濕了一片。
陸子川從抽屜裏拿出一支煙,低頭燃上,呼出一口煙說問:“做噩夢了?”
江一米的鼻子還一抽一抽的:“嗯。對不起……把你吵醒了。”
陸子川的臉在燈光裏陰睛不定,他吸了會兒煙,上床把江一米摟在自己懷裏。
江一米找到一個很溫暖的地方可以依靠,頓時覺得心裏安穩了,夢裏的情境忘記了大半。
“做什麽夢了,哭的那麽大聲”。
“嗯,夢到奶奶和爸爸、媽媽都掉到水裏了,馬上快被水衝走了……”。
陸子川摟著她的胳膊加大了點兒力度:“傻瓜,每個人都是這樣,早晚都會失去,別傷心了……”
一聽這話,江一米哭的更厲害了,每個人都會失去,人不過是一個過程,我們都是長行的旅客,穿過長長的時間之海,最後都是走向同一歸宿。
她都懂,可是,因為懂得,她更傷心。生離和死別,對她來說,似乎都來的更早一些。
“還夢見了什麽……”陸子川沉思了一下,終於問出了這句話。
“沒,沒有什麽了?”江一米想到李小剛,她不願意把她和李小剛的事情和任何人分享,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說。目前,她隻是想好好的靠著陸子川,從他的身上汲取溫暖和力量。
陸子川看她不說話,自己也沒再追問。但臉色突然變的陰沉,一下子把江一米枕著我自己的胳膊抽出來,江一米的頭猛然和床來了個親密接觸。
她莫名其妙的看著忽然動怒的陸子川,還是向往常那樣,第一次,我忍。但是,陸子川卻沒有像以前那樣非得惹的她動怒算完,直接穿上衣服出去了,留下莫名其妙的江一米。
第二天,江一米想起那個米江岸邊的少年,她突然有個瘋狂的念頭,那個少年一直牽著她的手,走過童年,走過青春,走過那些永遠不會再來的年輕時光。他說如果迷路,會一直在米江岸邊等她。
那現在,他會在米江岸邊嗎,他會不會就等在那棵大樹下。
衝動之下的江一就請假南下,火車載著她一路向南,陽光似乎越來越明亮。而下了火車轉通往小鎮的汽車時,江一米忽然覺得兩岸的樹都比別的地方來的蔥綠,剛些剛剛萌動的新芽,蘊含著無限希望。
但她家的庭院裏長滿了荒草,根本住不得人,那棵樹還在,而人,卻沒有。
樹上那行模糊的字竟然還有痕跡,隻是斷裂的厲害,已經看不出那原來是:“李小剛愛江一米。”
背麵也看不出來:“我們永遠在一起。”
童年的誓言,美好的讓人不忍碰觸,她還能想起李小剛刻字的時候那認真的樣子,曾經以為,那就是永遠了。
但桑田滄海,沒有人會在原地等待。江一米鄭重的收起胸前那個深藍色的吊墜兒,認真的把它裝在一個精致的盒子裏,鄭重的把它收起來,埋藏在大樹下。那個吊墜兒,是李小剛存在於他生活裏的存一證據,但從此,她覺得再沒有等他的資格了,而她真的要開始新的生活了。
從米江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她回到母親那裏,看見陸子川赫然坐在沙發上吸煙,她不喜歡看見陸子川吸煙的時候眉頭微蹙的樣子,所以在一起的時候,陸子川答應她要少抽煙,但這幾天他抽煙的次數明顯多了。
見她進來,母親鬆了一口氣,帶著明顯的不高興:“你這丫頭,子川說你出差了,去哪裏了也不說清楚,讓我擔心。這兩天的檢查身體,都是子川跟著忙前忙後的。”
她看著母親瘦弱的樣子,特別後悔自己的衝動,也向陸子川投以抱歉和感激的眼神兒。
晚上,小陌像牛皮糖一樣非要和江一米一起睡,好不容易哄她睡著。一進臥室,陸子川就飛快關上門把江一米摟在懷裏,用頭抵住她的頭發:“你這兩天去哪裏了,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陸子川從來沒用過這種語氣和江一米說話,江一米聽著他語氣裏的脆弱,特別感動:他真的害怕我會消失嗎?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江一米突然想,不如這樣吧,靜靜的享有著眼前人所帶來的溫暖,隻要他也是在意自己的。
陸子川像往常一樣,親著江一米的鎖骨一路向下,到她的胸口處停住。
忽然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每天掛在江一米脖子上的那個吊墜兒不在。陸子川很不溫柔的扯開了江一米的上衣。
江一米再次莫名其妙了:“怎麽了……你都弄疼我了……”
陸子川試圖掩蓋住自己語氣裏的焦急,但沒有成功:“你脖子裏的吊墜兒哪裏去了?”
吊墜兒,又是吊墜兒。
江一米冷冷的穿好自己的衣服,淡淡地說:“丟了”。
“什麽?……丟了,丟在哪裏了?”陸子川一向克製,即使和江一米鬥嘴,也隻是想辦法激怒江一米。所以,江一米還真沒有見過他如此生氣的一麵。
她看到一種叫憤怒的東西迅速在他瞳孔裏積聚,他身邊的磁場讓人生畏,下一秒,也許他會把自己捏的粉碎。但是,到底是為什麽?
在矛盾鬥爭當中,江一米不被逼到份上不是頂風而上的性子,她更容易選擇回避矛盾,等對方的氣消下去再理論,但這次不行,她明知道陸子川快爆發了,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很關心那個吊墜,你三番五次想和我在一起,也是因為這個吊墜兒吧。那我能問問吊墜兒秘密在哪裏嗎?”
陸子川的表情讓她想到暴戾這個詞,他一字一句地問:“你把它丟在哪裏?”
江一米問:“你很緊張這個吊墜兒,難道它裏麵隱藏著商業秘籍……武林絕學……還是藏寶圖……你接近我,就是為了它?”
陸子川氣的臉色都變了,指著江一米說:“你……給我離開這裏……否則我不保證我不打女人……”接著他對著門低聲的說了一個字“滾”。
於是,江一米就趾高氣揚的“滾”了出去。
江一米的生活就tm是個電視劇,她開始留戀和小陌及那個人一家三口似的溫暖,想認真的開始新的生活,所以才埋藏了那個吊墜兒。但她埋藏了過去,結果不但沒有新的開始,反而被掃地出門。
公司的那些八卦女,這次就有新的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