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話』 不打不相識

再聞一聲骨裂的脆響,多鐸的下巴重重吃了一拳,傷害指數尚不可考,疼痛指數卻是赫赫然擺在了那硬朗的臉上。

十秒之內局麵全麵淪陷,兩個男人瘋了似的大打出手,虞小倩張口結舌的愣在那裏,好似一尊驚悚派的瓷娃娃。

清王室在建立大清國之後,與蒙古諸部建立了友好同盟,每逢聯歡宴會,便有力士摔跤表演作為娛樂。清太宗皇太極曾賜封蒙古族的摔跤手為勇土稱號,並叫他們傳授蒙古的摔跤技藝。可能是有人對這麽高的獎賞不夠心服,皇太極又賜給他們豹皮長襖、虎皮長祆、虎皮襖各一件。並說以後如有“不呼所賜之名,而仍呼原名者,罪”。可見,在清王室人關之前,蒙古族摔跤技藝尤勝滿族。

多鐸的性情怎一個“猛”字了得,除卻泛濫的好勝心不說,又專愛跟皇太極死磕,人家皇太極熱衷什麽他攪合什麽,但凡比試布庫他是場場都不落下,初初隻能入個前三甲,日積月累之後,連蒙古第一勇士也得屈居之下。

人說“熟能生巧”,又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還說“學以致用才能將學識記得牢靠”,曾經的豫親王不但熱衷於打鬥、還有條件時常與蒙古人切磋切磋,更重要的是,他端了一個扛著軍旗打打殺殺的飯碗,這般細數下來,若是不精於此道簡直都說不過去。

這場打鬥看似勢力不均,但倪一暉竟然在第一個回合就成功擊中了多鐸的下巴,如果說那隻是多鐸一時大意,爾後也該很快結束戰鬥才對。然而接下來十多個回合,多鐸也不見得占了多大便宜,頂多是抗打的能力比倪一暉強,感覺沒他那麽糟而已。

從倪一暉那淩亂無章的套路來看,他顯然沒把打鬥當做一門學科來進行深造,不過從他那毒辣的招式和拳頭的重量來看,他擺明了是一個鬥毆場上的草根專家,最叫人嘖嘖稱奇的是,布庫賭的是腳力,倪一暉未及多鐸健碩,卻愣是團團周旋著,沒被他摔出去

二位男士齊齊將虞姑娘當做了一段木頭,自顧自打成一團,連餘光也吝於灑。就在這肉搏戰如火如荼之時,一股熱辣辣的血液從某人口鼻處噴湧而出,在半空畫了一道拋物線後,“吧唧”一聲飛上了虞姑娘的臉頰。

血腥味迫使虞小倩從休眠狀態中驚醒過來,先是木鈍鈍的扇了扇睫毛,再是抬手摸了摸臉頰,最後將手兒移到眼前一看,那遲了許久的驚叫終於上了場。

聽到她那淒厲曆的喊叫,扭打的男人可算是停了手,倪一暉俊美的鼻梁不保,看樣子得先上醫院再上美容院,多鐸的下巴歪向一邊,恐怕也得讓跌打醫生瞧瞧。

二位爺們兒不約而同的棄己不顧,權將關注點放在了小倩身上,倪一暉擠出一絲笑容,一邊抬手胡亂抹了抹鼻孔淌出的血,一邊展開步子走到了小倩近處。他再一次不知死活的抬手拍住她的肩,剛想說點安慰的話,便被多鐸打落了手。

小倩惶惶的看向多鐸,得來了他一串吼——“拳頭又沒落在你身上,你瞎嚷嚷個啥?”

倪一暉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終是隱沒在了多鐸的吼聲中,他似乎憤慨於多鐸的粗魯,看不慣他這樣對待一個受驚的女生。然而那小妞就吃這一套,被喝斥了之後,神情立馬就鎮定下來了……

見得小倩鎮定了下來,多鐸便表情一鬆,帶起了嬤嬤的表情,一邊卷起T恤下擺脫衣服,一邊將T恤揉做一團,胡亂擦去了小倩臉上的血,“甭嚎了,這就回家了。”

小倩抬手抵擋“T恤攻勢”順帶摸了摸他的下巴,擔憂的說道:“不是吧,你這樣子可以直接回家麽?”

“嘶——”多鐸痛得倒抽了一口涼氣,猛地別開了頭吼道:“誰讓你摸的!”

虞姑娘愣了一愣,繼而輕輕翻了個白眼,嘴一癟收回了手來。

被人關心是件好事,然而這人不是額娘、嬤嬤,也非福晉、側福晉,她與他沒有血緣牽掛、沒有主仆規製,也沒有齊眉禮教,於是她的關心有點動蕩,高興時給點,不高興了收回,除非培養她把這種關心變成一種習慣,否則未來的日子還會繼續動蕩下去。

多鐸微微懊惱的皺了皺眉,恨自己言辭太過生硬,隻可惜覆水難收,要他好言好語的道歉不太現實,是以不上不下的僵在了那裏,合著虞姑娘氣嘟嘟的神態,不知道的人還當是鬧別扭的小情侶。

驚天動地的打鬥一轉眼變成了滑稽電影的截屏,歪下巴俊男表情複雜的瞥著嬌小女生,那女生似乎忘卻了人家掛著彩,正別著脖子鬧著情緒,從旁另一個掛彩的男人才是點睛之筆,他鼻翼腫脹、鼻血長流,瞅著別扭男女的眸子裏有驚愕和費解,更多的是被當做透明的鬱悶。

倪一暉是個善於自我調節的人,他及早從輕微的失落感中抽身而出,掏出紙巾擦了擦口鼻的血,點上一支煙來悠悠說道:“既然大家都默認這次打鬥勝利閉幕了,那我也就告辭了。”

小倩這才想起他的存在,趕緊抱歉的說道:“你得馬上去醫院看醫生,你放心,一切費用由我這位表哥的同學來負擔,另外如果你要住院的話,記得讓你弟弟帶個信給我,到時候我一定來探望你!”

倪一暉報以燦爛的一笑,絲毫不似才與人惡鬥了一場,“用不著,這場架打得既公平又公正,如果我傷得比較嚴重,那隻能說明我技不如人,大家身上都帶著傷,不必誰負責誰的醫藥費。”

多鐸眼見小倩的態度從冰山變成了溫泉,本是一萬個不順暢,可聽得倪一暉的這番話後,便頓時感到這家夥夠爺們兒,不禁生出了一絲英雄惜英雄的好感來,那出口的話也不及想象中的尖銳了,倒是令小倩也納悶起來。

“姓倪的,能跟我過上幾招也算你底子不錯,給你十天半月養養傷,臨了請你喝台酒,就當是為我勝之不武陪個禮,你看怎麽樣?”

多鐸這話雖然說得趾高氣揚,但小倩卻覺得他不會輕易對誰說“陪個禮”之類的軟話,思忖中竟蒙到了“英雄惜英雄”的意味,當下便心間一鬆,蠻高明的附和道:“談不上勝之不武,就當是擺一桌酒賠禮,否則怎麽說得過去!”

小倩這麽一說,倪一暉便不好推拒了,雲淡風輕的笑了一笑,暫且算是默認了這項提議。多鐸一臉詫異的瞅著小倩,仿佛不太相信那番話是出自她之口,虞姑娘應茬送上一記剜視,心說怎麽著,你又發現我在變化了?或者你又覺得我對你的暗戀在見風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