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

夜朦朧,清風吹拂,月光皎潔,蟲鳴寂靜,“碎花軒”裏麵猛然傳出一聲驚叫,緊接著一滿頭亂發的女子如做了噩夢般猛地睜開眼睛,呼吸急促,冷汗涔涔,蒼白的臉上滿是驚恐,窗外的月色似乎也被這一聲驚叫嚇了一跳,變得有些扭曲起來,映照在床上冷汗淋淋的女子身上,顯得越加的蒼白。幾乎是下意識的擋住雙眼,幾乎是跌落下床,跌跌撞撞的往梳妝台前走去,直到在銅鏡中重新看到那一張絕美的臉龐,心底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還好,沒有老去。接著一怔,什麽時候她如此在意起是否老去呢?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話,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多麽貼切,隻是滄海桑田,角色變換了而已,難道真的隻是有緣無份嗎?怔怔的坐在銅鏡前,眼淚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我在鏡中賞,卻是又提傷心人。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如此的依戀一個人,如此的在乎一個人,隻是心底深深的自卑卻壓製住自己的情感,隻有在夜色到來的時候緩慢釋放。

次日,輕竹幾乎一夜未眠,加上心中壓抑,傷心,看上去更顯憔悴,華博亭也是如此,大清早的頂著兩個青眼圈來到輕竹的門口,抬手卻又停在半空,自嘲一笑,或許她還沒睡醒呢,轉身欲走,卻見房門被輕輕打開,輕竹憔悴不堪的模樣引入眼簾,看也不看他驚訝的雙眸低頭道“來了為何不進來?”說著自己帶頭走了進去。

華博亭心下一喜,嘴上卻道“我怕你還在睡覺。”

輕竹心底一暖,好細心啊!可是注定兩人路人。隨意坐在桌前,宮女已經進來打開窗戶,初生的太陽是清冷的,陽光沒照進來,冷風倒是一股。輕竹不禁縮了縮身子,目光卻看著外麵不知道定格到了那裏,緩緩的道“華公子,謝謝你,昨天是我莽撞了。”

華博亭微微搖頭,桃花眼中卻是掩飾不住的柔情“沒事,隻要你高興就好。”自始至終,華博亭都沒有多問一句輕竹為何淪落街頭的事情,輕竹不提,他也不提。因為他知道輕竹想說的時候一定會說的,不想說的時候問了也是白問。

輕竹鼻頭一酸,目光依舊飄渺,開口道“我想要一雙手套,你能幫我嗎?”

華博亭疑惑但也不多問“什麽材質?”

“白色蕾絲,要貼身,戴在手上看不出真偽的那種。”輕竹聲音依舊清冷,隻是聽上去有些遙遠。這讓華博亭產生一動明明人就在眼前,給人感覺像是很遙遠一樣,那麽不真實。

華博亭凝眉“蕾絲沒有,不過有一種蠶絲想必比它效果更好。”

輕竹雙眸一亮“蠶絲?”接著雙眸黯淡下來“那東西有嗎?”

華博亭看她失望的樣子,忙道“有,但是需要測量你手的大小。”

輕竹麵色不變道“不用,我畫出我的手圖交給你們就好。”

“好吧!”心底感覺輕竹這次變了許多,變得更加神秘和不安,隱約間似乎發生了什麽事?但這絕對不會是好事,很可能與她離開羽王府有關。第一次他對輕竹離開王府的理由起了興趣,因為她開心,他自然跟著開心,,隻是她傷心,他就要管。

輕竹不知道自己無意間的一個條件,引起了華博亭的懷疑,或許她的寧靜日子還沒開始就要起浪了。

夏侯羽感受著腦海中那種暈暈乎乎的感覺,有些唏噓,自憶事一來,他似乎從來都沒有醉過,這好像是唯一的一次,腳步有些虛浮,他本來可以不醉的,也可以用內力把酒精蒸發的,可是他沒有,因為他想,喝醉了就什麽都不想了,可是他錯了,在夏侯晉的扶助下緩慢的走到王府,看著眼前那明亮的房屋,壓抑不住的思念如潮水襲來“輕竹,你怎麽可以….”

扶他的夏侯晉嚇了一跳,還好沒說出輕竹離去的事情,要知道王府裏還是有別人的探子的,一旦說出來,輕竹就危險不說還讓自己等人立即陷入被動。揚聲道“大哥,別說了,皇嫂吉人天相會醒來的,你不要太過傷心。”一旁卻壓低聲音“大哥,我知道你難受,但是現在請你清醒一點,不能說。”

夏侯羽醉了,但是他的腦子卻清醒的很,笑了笑道“不錯,不說!不說!”說完一把推開夏侯晉,腳步釀蹌的往自己房中走去。

夏侯晉麵色複雜,他知道他是清醒的,隻是想找個讓自己醉的理由,可是很快他發現不能,因為他們這些人表麵上看上去風風光光的,可是隻有一步走錯,滿盤皆輸,這也就是為什麽輕竹離去,夏侯羽不去找的其中一個原因,自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恨,恨輕竹的不辭而別,更恨輕竹的選擇,忠孝兩難全,也恨自己的立場,無法留下她。人生難得,得了難活,沒有一個人能順順利利,有些人看似一個人,卻背負了太多,牽一發而動全身,有些時候不是不想而是沒法動。

夏侯羽一步一步到了自己的房間,像是卸下了所有偽裝的孩子,冷漠的臉上顯出了一絲本不該出現在他們身上的脆弱和無奈,別人眼中他,夏侯羽,衣食無憂,冷漠霸道,俊美非凡,天之驕子,更是武功默認的天朝第一,光華耀眼,他走在大街上,少女懷春暗送秋波,潔身自好,他的存在,幾乎是完美的存在,可是世上真的有十全十美的人嗎?上天很公平,就如皇上,得到了天下最大的權利,卻失去了享受平常人最溫暖的兒女情深,他也確實很好,可是卻接二連三失去了摯愛的女人,是懲罰還是什麽?是嫉妒得到的太多?他不清楚,但是他從來都不信命,他隻知道命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不管你跑到哪裏,我一定會把你找回來,哪怕囚禁在我身邊一世也行,因為這是你欠我的,韓輕竹…

緩緩的閉上眼睛,等待著懦弱過去,淚水很快變成空氣中的一粒微塵,再次睜眼,寒芒四射,本王決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改變。說著大步踏出房門。

夏侯晉錯愕的看著站在門口那個依舊冷漠的男人,恍惚以為自己看錯了人,先前的難過似乎從來都沒有在他身上出現過一樣,結舌道“大哥..你…”

夏侯羽冷漠道“晉兒,陪本王出去一趟。”

夏侯晉不假思索的點頭,卻已見夏侯羽與他錯身而過,嚴然已經到了門口,忙大喊一聲“大哥,等等我。”說話間飛身跟上,生怕跟丟了什麽,一路無話,兩人快速的往前走著,一路上不管夏侯羽怎麽提速,夏侯晉都跟得上,夏侯羽眸中不由多了一絲欣慰。就當夏侯晉快要力竭的時候,終於傳來夏侯羽那冷漠的聲音“到了。”

夏侯晉大喜,忙道“再不到我就..”話沒說完就張大了嘴巴。“大哥,你…”說話間臉色黑了下來。原來自己兩人所道的地方正是華府,皇宮離華府本來就遠,馬車都要走一天,夏侯羽竟然直接帶他徒步走了過來,而且好像還繞了幾個圈。

夏侯羽絲毫不堪他那難看的苦瓜臉,煞有其事的道“功力不錯。”夏侯晉臉更黑了,感情這半天他是試探自己的功力啊!但是得到夏侯羽的獎勵可是不容易的,忙又喜笑顏開。轉頭就想炫耀一下,身側哪裏還有夏侯羽的影子,大喊一聲“等等我,又追了上去。”

桃花紛飛,嫣紅酥染,大地上落滿了殘葉。華博亭剛從輕竹的房中出來就吩咐自己的貼身奴才,“把我的那件蠶絲背心拿出來。”那是一個個子很小,卻看上去很機靈,和華博亭看上去歲數差不多的男子。聞言,眸中露出一絲驚訝,那件蠶絲背心是老爺留給公子的唯一遺物了,平時公子都舍不得穿的,今兒個怎麽?但這些不是他一個做奴才的過問的。忙答應一聲“是”

華博亭長舒一口氣,心底卻升起一絲憂傷“父親,對不起,恕孩兒不孝。”

不知何時院中卻多了一人,一襲紫衣的俊美男子冷漠的站在那裏,或許是因為心不在焉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竟然沒有人發現他的存在。

華博亭悠然轉身,身子卻猛然凝固,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卻不知為何,但很快他就恢複了正常道“羽王爺大街光臨,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來人正是夏侯羽,華博亭語音剛落,就又見一襲白衣的夏侯晉氣喘籲籲的跑來,還嘴中不停埋怨著“大哥,你走那麽快幹嘛!”然後衝華博亭露齒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華博亭微微點頭,心底卻緊張的很,沒想到他選擇公開之後竟然會直接來這裏。強笑一聲“屋裏坐。”說著帶頭往前走去。

夏侯羽卻冷漠出聲“不用,她在你這兒吧!”華博亭剛見到他眼底閃過的慌亂沒逃過他的眼睛,華博亭死都不怕,怎麽會怕他,唯一的解釋就是輕竹,也隻有那個女人能讓他這這麽失態,所以才會由此一問。

夏侯晉聞言大驚,道“大哥,你在說什麽?”夏侯羽卻不理他,隻是冰冷的雙眸看著華博亭僵直的身子。

不單夏侯晉驚訝,就連“碎花軒”裏麵的輕竹聞言也是一愣,心跟著“噗通噗通”的跳了起來。身子更是緊緊貼著門板,眼睛死死盯著門縫,看著遠處庭院中永遠不變的安娜人,心底升起一股要衝出去抱住他的衝動,可是被她強忍住了,緩緩的轉身,身子無力的貼在門口,眼淚卻流了下來...

華博亭故作疑惑“誰?”

夏侯羽冷笑,不再理他,轉身,眼睛死死地盯著“碎花軒”那半掩的門扉,冷聲道“出來。”聲音霸道之極。

裏麵的輕竹心狠狠地一抽,他發現我了?複雜.無助.激動.難過,種種情緒一下子集上心頭,我該怎麽辦?我到底該怎麽辦?雙臂無助的抱住自己,頭深深地埋在雙膝,整個人看上去那麽淒涼。

華博亭麵色一變,麵顯怒色,對夏侯羽對他的忽略很是生氣,冷笑一聲“羽王爺好興致,誰不見了值得你這麽大動幹戈,還專門到我這兒來呢?”意思是說來我這兒尋找女人,竟然不將我放在眼裏。

夏侯羽好像根本沒聽見他說話一樣,更別提他話中有話了,隻是雙眼緊緊地盯著那扇門扉。他不知道輕竹是不是在這,但是直覺告訴他,輕竹絕對沒有離開這裏,所以他來了。他表麵霸道,隻有他自己能體會那種既期待又害怕的感覺。

輕竹軟癱在門口,背後兩道複雜的目光射在身上,她的身子在顫抖,她緊緊地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沒有人能夠理解那種想見不能見的感覺,好似那麽的折磨人,他不敢動,因為他知道他很敏感,隻要自己一動,那麽勢必會被發現。相見不怕,怕的是如何麵對。她知道他生氣,憤怒,可是自己實在想不到當他知道自己心目中的女子已經紅顏不在的時候,會是什麽反應,拋棄還是囚禁還是什麽?讓自己看著他每日左擁右抱她做不到,所以她選擇了離開,為了兩人美好的回憶,也為了自己最後的尊嚴。可是世事難料,輕竹已經很小心了,可是,還是不小心又碰了門扉,本來半掩的門扉被這一晃,“碰”的一聲合了起來。輕竹大驚,忙失措的愣在原地。

外麵夏侯羽盯著半掩的門扉半天不見動靜,失望的一位自己疑神疑鬼,可是猛然眼睛一亮,因為門合上了,這裏沒有狂風,門不可能自己關起來,那麽隻有一個解釋,裏麵有人,難道真的是她?可是她為什麽不出來?

華博亭同樣聽見了那一聲關門生,心都提到嗓子眼上,此時也忘記了諷刺夏侯羽,隻是祈禱,別發現就好。

時間似乎停格在了這一刻,幾人似乎都被剛剛那一聲不適時宜的關門聲弄的呆愣了,包括夏侯晉,當他回過神來,臉色大喜的時候,卻聽夏侯羽道“華兄,打擾了。”說完帶頭就走。

夏侯晉一愣,忙道“大哥..”他肯定那裏麵有人或許就是輕竹,夏侯羽肯定也能想到,可是為什麽要走。

夏侯羽不答,聲音卻傳了過來“出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