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嗆聲
並未注意到楚堯奚離去身影的竺米看著眼前陽星將她那失敗品吃的幹淨，心情大好，她接過空空的碗碟又給他倒上一杯金銀花茶，心滿意足的說道，“很苦吧，喝口茶緩一緩。”
陽星側頭看著喜形於色的竺米，原本戒備的心總算放鬆下來，“多謝姑娘。”
“沒事，你替我解決了那飯，是我該感謝你才對，對了，你被仇家追嗎？我看你也不像是流浪者，怎麽弄成現在這樣子。”
仔細觀察男子手裏的劍，竺米心裏暗自琢磨，她就算再不懂，看那劍的紋路也知道是個值錢的東西，若真是流浪漢，撿到這麽一把值錢的劍估計早就賣了，這人淪落到這種地步還不肯把手裏那劍賣掉，可見對他來說很是重要，如此想著，竺米認為在這個叫陽星的男子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麽變故。
“……”說到自己的事情，陽星眼神暗了暗，似乎並不想提及此事一般，將茶碗遞還給竺米之後隻輕輕搖頭，“並非姑娘想的那樣，隻是在來京都之前遇到匪人將盤纏搶光而已。”
說謊。
一邊收拾手裏的東西，竺米一邊小心翼翼的看著陽星避開她眼神的側臉，那分明是有所隱瞞的表現，她是不知這人為何有所隱瞞，不過竺米也沒打算再細問下去，原本那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他們不過一飯之交，過多探尋對方隱私隻會招來反感。
不可盲目冒進是她從小就學著的交際原則，所以在聽到陽星那麽搪塞的理由時，竺米也隻是感歎一聲。
“吼～～那你運氣還真是不好呢。”
“恩，所以姑娘這飯的確救了我。”
“嗬嗬，別把我說的那麽偉大，不過是讓你吃個剩飯而已，恩……不過，既然救了你，不如我就好人當到底，這裏有點碎銀子，你拿去用吧，也好能堅持到你找到你在這裏認識的人。”
恢複了體力，陽星跟著竺米站起身，推卻著她遞過來的錢袋，“姑娘好意心領了，在下不想欠姑娘更多。”
“也不是什麽麻煩事……”
竺米還要同陽星說些什麽，一聲輕蔑的嘲笑打斷她，回過頭去便瞧見龍依滿臉嫌惡的斜眼瞟著她這邊。
“我當是我看錯，這還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什麽樣的人就接觸什麽圈子的人，賤民就隻會跟乞丐交流。”
“……龍依，那你來我這做什麽？就不怕沾染低俗之氣了？”
瞥見落魄男子悄身離開，龍依才慢步走近，且還一臉不情願的側著身不去正眼瞧著竺米說道，“你當我願意來你這裏嗎？若不是巴娥要在回府前來看你，我才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哦，那我還真要感謝你賞臉了。”竺米也沒好氣的回答著。又見陽星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對於對方打斷她幫助別人的事略顯怨氣。
“哼，感謝就不必了，你的感謝也沒什麽價值。”
“哈，說的也是呢。不過堂堂川國孝李王主能光臨小店，弊店還真是蓬蓽生輝啊。”
雖說初次見麵時，龍依對她料理的坦率讓竺米對他的態度稍微改觀，可他那嫌貧愛富的性子仍無法讓她接受，所以每次遇見對方，兩個人總免不了像這樣互相擠兌對方。
“嗬嗬，你們兩個，何時才能和睦相處呢？”
“不可能。”
麵對後麵走過來的巴娥的問題，龍依和竺米很有默契的同時回道，又看著對方哼了一聲扭過頭看向別處。
看著這樣的場景，巴娥笑出聲來，心想這兩人或許日後反倒感情會是難得的畏友也說不定。
“巴娥，你這朋友竟然同一乞丐接觸，真不知她是怎麽想的。”仍不放棄詆毀竺米的龍依繼續著剛剛的話題。
竺米不服氣的轉回頭，“乞丐難道就不是人嗎？按王主的意思，若是那乞丐哪日當了官，你就願意接觸了？再說剛剛那人也不是你口中的乞丐，隻是遇到難事才變成那樣而已，在你眼裏難道隻有穿著好壞之分？”
“乞丐永遠都是乞丐，怎麽可能會當官，若真是那樣，那個國家的官吏製度就太不嚴謹了。”
“偏見之談，等你身無分文那天你就不這麽說了。”
“怎麽可能。”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就別為那麽一個不相幹的人吵成這樣，竺米，我來也沒別的事，就是聽說你這生意異常的好，過來嚐嚐你的手藝，對了，沒見到我皇兄嗎？”打斷龍依同竺米的對峙，巴娥拉著二人走進酒樓一邊上樓，一邊問道。
“楚堯奚？沒有啊，他也沒說要來我這。”
“哦？那就怪了，皇兄明明在我們之前出來的。會去哪呢？”巴娥略顯疑惑起來，走之前清楚的聽見他對舒睿說要來六聖樓，原本還想跟過來湊個熱鬧，怎麽反倒沒遇見。
聽說楚堯奚並沒有來這裏，龍依的心情稍微轉好，清了清嗓子，喜上眉梢，“堯奚平日就喜歡出宮走走，去哪裏也不是固定的事情，而且，她這裏也沒什麽特別。京都第一說的也言過於實了。”
原本還在想著楚堯奚的事情，龍依的話卻成功將竺米的思緒引到飲食上，“既然孝李王主都這麽說了，我若不拿出真本事，還真對不起我那招牌了。”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麽本事。”
竺米也不多說，隻叫小秋在這裏伺候著，自己則轉到後樓廚房，招呼胖子等人準備食材，眼看著他們老板娘的表情變得嚴肅認真，胖子等人又不知如何是好起來，因為最近他們發現一個規律，那便是隻要竺米露出這種表情就一定是她做菜又要進入自我狀態了，這個時候的竺米是不允許任何人出錯或打擾的。
“看來郡主今日帶來那位客人來頭不小，老板娘竟然這麽認真。”整理著手中的食材，隨著眾人望著竺米，胖子小聲對一旁的竹竿開口。
“恩，沒錯，老板娘又用咱沒見過的烹調手法了。”
無法體會竺米此時的心情，眾夥計們隻得安分守己的完成自己手裏分配的任務。半個時辰後，看著桌台上做好的菜樣，竺米鬆口氣，總算是按預想那樣完成了。
當龍依看著端上來的菜品時不滿的搖頭，“你這是故意戲弄我嗎？這種菜也敢說是配得上京都第一？”指著麵前的開胃小菜，龍依不屑的表情更明顯，那分明是清湯白菜心，另一盤也不過是山藥和竹子，還有那湯看起來也隻是普通的瘦肉湯。
竺米並不介意對方的說法，隻在巴娥問到這幾樣菜的講究時，解釋起來，“開胃菜名叫開水白菜。”
“哼，果然。”
“不如先嚐嚐如何？”安慰著龍依，巴娥示意對方拿起筷子夾起那小小的白菜心嚐起來，濃鬱香甜的湯味從菜葉中滲透開，意外的好吃。而龍依也嚐出其中味道變得沉默。
看出對方的反應，竺米心裏有數般接著解釋，“俗話說，人不可貌相，菜也不可望文生義，這菜雖叫開水白菜，可那開水卻不是普通開水，那可是高等上湯，隻因其吊得好，湯清如水，才因此得名，雖看似平淡卻並不平凡，你們來的巧，這高湯我昨日就一直在熬，稱得上是奢侈的湯，原本是想給楚堯奚試試的。”
“……”見竺米在料理上的確用心，龍依有意挖苦的想法淡了淡，卻又看著其他菜品皺眉。
竺米也不在意他的表情，繼續指著其他菜說道，“杏仁瘦肉湯，味道雖然清苦，卻可消熱解毒，開胃健脾，你們平日雖然隻是吃些水煮菜影響不大，可宮裏的食宴終究還是過於高能量，偶爾換換這種食料也可改善一下。”
見龍依和巴娥都隻低頭品菜對她說的並不多做評價，竺米笑笑，接著自顧自的解釋著，“剩下湘蓮鮮竹煮山藥，雲腿蝦茸莢，榴蓮酥皮卷，也都是簡單做法卻很有味道的菜，哦，對了，龍依，那雲腿蝦茸莢可是特意為你做的，多吃點。”
“恩？這麽好心？”意外於竺米竟會為了他著想，龍依夾起那菜吃起來，味道略顯清苦，可還算好吃，不過仍不明白為何她要為他做這樣的菜。
嘴角彎起調侃的笑意，竺米等他吃完才說，“那菜有補陽效果，我看你那麽嬌弱，想給你補補。”
“你這女人……”
“噗哈哈，補陽，哈哈哈，龍依，那你可要多吃些呢。”嘴裏的竹片差點吐出來，聽到竺米的用意，巴娥忍不住大笑出聲，“不過竺米，難道你是受我皇兄影響，做的菜怎麽竟是些苦味的菜肴，莫不是他的話讓你如此在意？”
“……什麽，怎麽可能。不過是個嚐不出味道的皇帝，我在意他作何，就算真在意，也是因為想調理他舌頭了。”
“是嗎？我還以為，你開始關心我皇兄，是對他有意了呢。”巴娥調笑說道，並不介意身旁龍依也在。
不自然的換了個姿勢，竺米盯著桌上的菜有些晃神，巴娥的話正中她的心思，原本有幾道費時的菜是她要準備給楚堯奚的，甚至在做菜時都在想他吃到這些菜時會是什麽反應，是否依然會說苦，她的以味治味的方式能達到什麽效果，這樣的想法幾乎每想一道菜時都會出現，半個多月來持續不斷，甚至日益深刻。
可竺米自然不會承認她在意那人的看法，更何況，眼前還有個跟楚堯奚關係甚是親密的男子，她總覺得這時提到那個人，會顯得怪異的不舒服。
“哼，你也別得意，不就是有那麽點小能耐才受到寬待，否則，你以為你是可以隨便跟堯奚接觸的人嗎？快點治好他，早日回來你這裏得了。”順著這話題，龍依故意提醒著竺米，希望她隻要做好本份便可。
“說的也是，宮裏生活哪有外麵這麽自在，不用你說我也那麽想的，楚堯奚算什麽，我才不把他放眼裏。”指尖摩挲著桌側的木質雕紋，竺米輕聲回應著。
卻不知，她這隨口無意的接話悉數聽進門外又重新返回的楚堯奚耳中，攔住欲敲門的舒睿，他微垂眼眸安靜轉身，一旁丫鬟小秋尷尬的進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