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姐妹情深又重逢
“襄兒,先進去。”溫老板壓低了聲音對已經在轎子坐在裏,身子卻使勁的往外探的靈襄,“一會就見到了。”也是,如今這溫靈襄是這溫老板的寶貝閨女,這般樣子實在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傳出去會讓人笑話的。
靈襄一撅嘴,卻也是乖乖的進了轎子裏。
這溫老板家雖然也是家財不薄,可是為人低調,這宅子也是買在揚州城城郊一處不起眼的地方,這轎子行了好些時候,才終於到了這溫家大宅。
“溫老爺,不知府上是哪位貴客病了?”流毒跟著溫老板在這小回廊裏轉來轉去,卻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和這溫老板素來無交情,人家卻親自來請自個,想必這病的也是個讓溫老板十分上心的人,可揚州城都知道這溫老板妻子早逝,也沒有續弦的心思,就連這個溫家小姐自己也是從未聽過,隻聽說這是溫老板早年間的風流韻事留下的結果,前段時間才尋到了這親生女兒,接來養在身邊,倒是再招個上門女婿,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不急,姑娘,這邊。”溫老板卻是一點也不像家裏有病人的樣子,隻是儒雅的一擺手,繼續給流毒帶路,直到走到了這回廊的盡頭,卻隻是一間偏僻的小屋子,四周都沒有下人丫鬟,莫說是病人住,就算是常人住都覺得冷清了。“就是這了,姑娘請。”溫老板卻是手指了指這間屋子。
“哦?”流毒有些驚訝,但來者時客,既來之則安之,也是對溫老板點了點頭,索性推門徑直而入,房裏裝飾得十分簡單,不過是些普通的桌椅,雖然老舊,但是也打掃得是一塵不染,好熟悉的場景,這是,流毒的眼睛有些濕潤了。
“二師姐。”一聲熟悉的呼喚,突然,一個小小的身子就撲到了流毒的懷裏,抱著流毒,喃喃的說,“師姐,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啊。”聲音帶著哭腔,讓流毒也是心裏一動,也是跟著淚眼婆娑起來了。
“小師妹?”流毒扶過這懷裏的身子,“真的是你,小鈴鐺,你來揚州了。”
“嗯,鬼城已經呆不下去了,我總算是找到你了,”眼前的這個被叫做小鈴鐺的女子使勁的點點頭。
“來了就好,我們三個人又可以團聚了。”流毒欣慰的笑了笑,給眼前這個小姑娘擦了擦眼淚,而這叫被叫做小鈴鐺的姑娘,正是對外宣稱是溫家小姐的溫靈襄。“鬼城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這是流毒最關心的事,自己身在揚州,鬼城的一切自己總是插不上手,幫不上忙。
“去年秋天,咱鋪子裏就來了個很是奇怪的人,師父那時候已經病重了,我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隻是一門心思照顧師父,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三寸伯在院子裏將綁了起來,我還嚇了一跳,後來才知道,那人是來查咱們的,後來三寸伯伯想把他關進黑屋子裏拷問,他卻自殺了,後來師父去世了,不久,就來了一夥人,把,把鋪子裏的人,都•••都給殺了,那天,那天有好多血,”靈襄講到這,卻哆哆嗦嗦的發起抖來,仿佛又看到了那天的場景,那天晚上,那些人一個個都蒙著麵,一進鋪子就直接殺到了鋪子後麵的後院,無論是師父的門徒還是店鋪的夥計一個都不放過,就連看門的大黃狗都不留活口,急著護著自己躲進裏密道裏,在密道裏,卻可以清清楚楚的聽見上麵的人,下手的人手段很是高明,一招斃命,死去的人連呻吟的機會都沒有,可越是安靜便越是可怕,自己和三寸伯躲在密道裏,三寸伯緊緊的握著手裏的彎刀,隻待若是有人發現了密道,便拚個你死我活,也要守住這密道裏的秘密。
看著靈襄的樣子,流毒有些心酸了,曾今的日子雖然清淡,卻也過得安寧,如今僅僅一年的光景,卻生了這麽大的變故,隻摟過靈襄,扶著她坐下。
“三寸伯伯本來陪著我想來揚州找你們,”靈襄繼續說,“卻在半路失散了,就剩我一個人,身上一文錢都沒有,我•••。”靈襄說到這,想到當初身上沒有銀兩餓著肚子趕路的日子,隻說,“我真的好想你們,想你和大師姐,想念過去我們在鬼城的日子。”
“我又何嚐不是,”流毒看著靈襄,愛憐的摸了摸靈襄的頭,盡管靈襄現在的身份是溫家小姐,可她不還是自己的小師妹小鈴鐺嗎,想到這,流毒有些警覺,壓低了聲音問靈襄,“這溫其昌可靠嗎?”
“你說溫伯伯?”靈襄擦了擦臉上的淚漬,隻說,“師姐放心吧,是師父臨終前要我來尋溫伯伯的,他是師父的師弟,算起來,也是我們的師叔呢。”
“師父都這樣說,那便是最好的了。”流毒微微一笑,看著許久沒見的小鈴鐺,突然一笑,“一年不見,我們的小鈴鐺都長大了,長高了,不再是小鈴鐺了。”
靈襄也是破涕為笑,“師父也這樣說,可是,我倒情願一輩子都是小鈴鐺,叮叮當當的在鬼城響一輩子。”
流毒撲哧一笑,“傻丫頭,那有人一輩子都不長大的。”
門外的溫其昌聽到裏麵的對話,自然也知道這姐妹倆也是談開了,知趣的走出了院子,隻吩咐自己的手下,守著這院子,任何人不能來打攪。
流毒也是很少有這般開心的時候了,隻回去給自家姥姥和董老爺報了個信,又派小廝囑咐了子馥關於少定的腿的事,卻以治病的名義在這溫家宅子裏住下了,每日也就和靈襄談天說話,講講那些過去的事,過得可是快活,溫其昌自然也不會在意,算起來,這兩個小丫頭還都是自己的師侄,自己又哪裏有將人家趕出去的道理。這溫其昌是醉風樓的大東家,這兩個小丫頭在這溫宅一住,這溫老板也是大方的時常將醉風樓裏的大廚請來做些點心吃食給這兩個小師侄打打牙祭,日子過得好不快活。
就這樣逍遙的過了半個月的光景,這天,董家卻匆匆忙忙的派人來請著流毒姑娘回去,來的還是董老爺身邊的添福。
“姑娘,老爺還請姑娘快些回去。”添福也不囉嗦,開門見山的表明了來意。“這金姨娘早產了。”
“金姨娘?”流毒想了想,這這般人物實在不熟悉。
“就是老爺去年納的七姨娘。”添福也不拖遝,邊說邊開始為流毒收拾東西,也不管流毒是否答應了。
“這估摸著才懷剛滿八個月,如何就生了?”流毒見事情緊急,也不計較,隨著添福一同收拾藥箱藥物。“可我也不擅長生產婦科之類的,如何來找我來了,不該是找穩婆嗎?”
“穩婆早早就來了,可是老爺實在不放心,還煩請流毒姑娘回去一趟。”添福麻利的收好東西,又把重重的藥箱往肩上一扛,“姑娘還是快些去吧。”
流毒不敢大意,雖說這董老爺對著金姨娘是寵愛有加,讓自己去也有些大題小做了,可是這孕婦生產便猶如過鬼門關,到底是條人命,自己能幫的也定然會幫的。
這兩個人才急急的出了院子,卻看到靈襄又端著點心迎麵而來,卻是看到這收拾好東西的流毒。
“師•••。”靈襄正欲喊出口,卻也是機靈的一改口,“是•••姐姐要走了?”
流毒也懂得其中意思,如今靈襄的身份是溫家小姐,兩人之間的關係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隻說,“董府有事,這幾天還多謝溫小姐款待。”
“姐姐還回來嗎?”靈襄雙手端著點心,也跟著正急急忙忙出大門的流毒和添福邊走邊說。
“溫小姐有時間可以多來董府,姥姥也一定會很喜歡溫小姐的。”流毒停下腳步,這姥姥自然就是這靈襄口裏的大師姐了。
“那我和你們一同去吧。”靈襄脫口而出,卻覺著還是有些失言,這人家府裏的小妾生孩子,這自個又不是穩婆又不是親戚,這去一趟算是怎麽回事。連忙改口說,“我之前也幫過人家生產,興許幫得上忙。”
這添福卻是不在意,如今先將這流毒帶回去才是急事,哪管多帶一個少帶一個,聽到溫小姐這麽說,幹脆也說,“溫小姐能一同走一趟就更好了。”心裏嘀咕著,這溫小姐小小年紀,哪裏會有人敢讓她接生。
溫宅外早早的是停了輛馬車,待流毒和靈襄坐好,這馬車夫也是一揚鞭,馬兒一提神,風風火火的就趕到了董家門口。
這金奴嬌生孩子雖不是天大的事,可是這董老爺晚來又得子,這董府的下人也是忙裏忙外,盡管幫不上什麽忙,也得裝著忙不是。
這在門口的景嬤嬤一見到這流毒進了院子,邊連忙拉著流毒開始嘮叨了。
“如今奴嬌不讓穩婆進去,卻痛得在裏邊叫喚,老爺急著卻也是沒有辦法,二夫人根本就不管奴嬌的死活,我看著奴嬌長大,這孩子,年紀小小的就被賣進了董府,當了十幾年的下人,好容易當了姨娘,如今卻又要了命去,命怎麽這麽苦啊。”景嬤嬤邊領著流毒往海棠苑去便說著現在的情況,景嬤嬤本就是金姨娘的姨母,如今,一動情,也是不管主仆規矩,奴嬌奴嬌的念著。
“不讓穩婆進去?”流毒好生頭痛,自己是在不擅長接生的活計,頂多隻和小鈴鐺在鬼城給馬接生過,這可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啊。“如何不讓穩婆進去?”
“奴嬌硬是不肯,不然,老爺也不會將姑娘請來了啊。”景嬤嬤說完還好生淒涼的抹了把眼淚。
才進院子,就看到董老爺焦急的在這院子裏走來走去,一見到流毒卻是見到救星般,連忙對著流毒說,“流毒姑娘,奴嬌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可是都靠你了,如今奴嬌早產,若是能保住了,大恩大德,我董長青無以為報。”這低聲下氣求人的樣子還真不想那家財萬貫的董老爺。
流毒不多說,連忙跟著小丫鬟掀了簾子進去,一進屋,便是聞到一股腥味。
“羊水已經破了?”流毒轉頭問景嬤嬤。
“是啊,”景嬤嬤說完卻是對旁邊的小丫鬟使了個眼色,多餘的人都一並退下了,隻留下自己和兩個心腹丫鬟,“麻煩流毒姑娘了。”
流毒看著情景,縱然覺著奇怪,可心裏也有了打算,又掀了門簾,看到正躺在床上呻吟輾轉被陣痛折磨的金奴嬌,如今金奴嬌仰麵躺著,被一陣又一陣的陣痛折磨得是大汗淋漓,緊緊的搖著牙關,卻還是止不住哼叫幾聲,身下的被褥已經被汗濕了,金奴嬌痛苦的抓著被角,像是硬生生的要拽出水來一般,看到流毒來了,大口喘著氣說,“流毒•••流毒姑娘。”
“姨娘莫多說話,盡量順氣,一吸一呼。”流毒邊說邊給金姨娘把脈。
金姨娘見狀,幹脆也不在多說。
一摸脈象,流毒有些驚訝,又探了一次,看著金姨娘一臉坦然自若的樣子,還是開了口,認真的對著金姨娘說,“孩子已經足月,並非早產,如今脈象也是好得很。”
金姨娘也不掩飾,不覺察的苦笑了一聲,自己又何嚐不知道,自己怕這一天會來,天天算這日子,隻希望這孩子晚些出來,晚些出來,卻還是躲不過,末了,心一橫,抓著流毒的手說,猙獰的說,“隻要老爺相信他是早產,他便是早產。”
流毒深吸了一口氣,不是為了這金姨娘的詭計而心寒,也不是為了這董老爺將來或許得替別人養孩子而唏噓,而是同情,同情眼前這個女人,為了得到哪些本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早已經失去了曾今最珍貴的自己,心裏默默的歎了口氣,隻說,“姨娘希望我怎麽做。”
金奴嬌看著流毒這算是答應了,忍著痛說,“孩子不能這麽快出生,我得,”說道這,卻又是一陣陣痛,金奴嬌已是痛得麵部扭曲,不成人形了一般,卻是吸了口氣,繼續說到,“我希望流毒姑娘能幫我拖多久,就拖多久,總之,不能讓人知道這是順產。”
“姨娘,”流毒深吸了一口氣,眼前這個女人真真是太可怕了,真不知道是說她勇敢還是殘忍,“姨娘你可知道,你是在用你的命在賭啊,一個張生,值得你這樣嗎?”
金姨娘突然睜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流毒,張生,那個刻在自己腦海深處的名字,讓自己喜過,也讓自己痛過,可是自己就是忘不了他,夢裏有他,白日裏想他,就連和董老爺相處時,自己心裏也是他,肚子裏這個孩子是他的,可是自己一輩子都不能告訴這個孩子,他的親生爹爹是誰,想到這,金姨娘用更加犀利的眼神看著流毒,流毒是如何知道的?那自己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