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窈窕白衣素

第二日,早早的桓香墨香就為三少爺和三叔公更了衣,想到上次醉酒時那蜜香丸著實來得妙,不僅去了酒氣,還留有餘香,倒真是個好東西。

“你們上回的蜜香丸可還有剩下?”少卿邊由著墨香給自己係上腰帶邊問。

“流毒姑娘好久沒來過藏香閣了,哪裏還會有。”

想到流毒,少卿又是一陣愁緒,昨兒去看望大哥的時候,嫂嫂說,大哥的腿最遲明年秋天就能痊愈了,雖然還有快一年的時間流毒還能呆在董府,但現在自己和她三天都見不著一麵的,哎,頭痛,真是頭痛。

前廳裏,董老爺和二夫人已是早早的坐著了,知道少卿和三叔公都是不守規矩的主,可是有昨兒來的那位白衣姑娘陪著,到也是喜歡的。

隻是這姑娘用麵紗遮著麵,不知道長得什麽樣子,可是即使不見模樣,二夫人也是十分欣賞的,舉止得當,言行優雅,又有幾分才學,更是熟讀女訓,若是季然也能如此,自己倒真放心了。聽添福說,這姑娘昨兒喚三老太爺做爺爺,自己竟從未聽說過董家還有這樣一位孫女,這性子和三老太爺倒還真是不像。

“爺爺,三少爺。”這白衣姑娘見著這一老一少終於來了,連忙起來行禮。

“三叔昨兒睡得可好。”董老爺寒暄了幾句,又說了一些家常話。

少卿在一旁閑的無事,又正好和那白衣姑娘正對而坐,雖然蒙著麵,可是愈發看這便越像流毒,心裏歎了口氣,這隻怕是想流毒想過頭了,後有想到這姑娘叫三叔公叫爺爺,自己真還是糊塗,董氏族裏有這般如仙子般的人物自己竟然絲毫不知,張口問道:“還不知道這位妹妹的名諱。”

董老爺和二夫人也恍然大悟般,自個和人家聊了好些時候,竟然連人家的名字也沒問。

“小女子姓喬,名青鸞。”白衣姑娘還是那般彬彬有禮地回答道。

喬青鸞,好熟悉的名字,少卿在心裏默默地想著。

“這可有些奇怪了,這三叔是姓董的,姑娘既是他的孫女,又如何姓喬呢?”二夫人有些奇怪。

“不奇怪,其實,小女子並非爺爺的親孫女。”青鸞總是一般處變不驚的模樣。

“青鸞是我十幾年前從毒手神醫崔進窗那救回來的。”三老太爺邊喝茶邊很是輕鬆地接了青鸞的話。“喬喬尤其喜歡她,就跟了她的姓。”三叔婆的名字叫喬繪春,三叔公年輕的時候給三叔婆起了個小字,叫喬喬,這年紀大了,也不避嫌,也還是喬喬•••喬喬•••的喊著,可見三叔公對三叔婆的長情。

“原來是這樣,我還想著,這董家什麽時候又出了個如此知書達理的孫女。”二夫人臉上掛這標準的微笑,若真是突然董家多出了個孫女自己又從不知曉,那才是出大事了,“這喬姑娘總是一襲白衣白紗,還總是蒙著臉,倒真是如仙子般的人物?”二夫人雖不理江湖事,可崔進窗的名聲不好自己還是知道,這一問的目的正是想問個清楚,可謂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這是為奶奶守孝,”青鸞說道,“奶奶去世後,青鸞曾在菩薩麵前許願,出嫁前都用白紗遮麵,穿白衣白裙,隻求奶奶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好孝順的孫女。”二夫人是讚不絕口,董老爺也說了些應和的話,那邊三人講得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樣子,少卿卻是坐不住了。

“毒手神醫崔那什麽什麽的,是什麽人?”少卿向來對這些江湖傳聞很是感興趣,在大家忙著稱讚青鸞如何大家閨秀的時候,自己倒覺著這青鸞看著沒有昨兒那般親切了,自己向來不喜歡這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的作風,相處這總難自在,倒是拉著三叔公自顧自地問起了這個。

“西域的毒手神醫崔進窗啊,”三叔公慢慢的茗了口茶,看著這小子好奇又期待的樣子,倒是特地吊了一會這小子的胃口,摸了摸這長白的山羊胡須,才不緊不慢的說,“這個人甚是奇怪,年輕的時候,他是一邊自己製毒,一邊又研究解毒的藥方。自解自救,一心隻是醉心於製毒和解毒中,似乎是在挑戰自己。後來,他的妻子被人所害,為了報仇,不僅用毒將所有有關的人一俱毒死,就連人家家裏剛滿月的小娃娃也不放過,落下了毒手的稱號,可是後來,想來是良心發現,自己過意不去,隱居西域,隻是偶爾有人聽說,他現在改下毒害人為治病救人,藥到病除,又有了神醫的稱號,隻是•••。”

“隻是如何?”少卿聽著正過癮。

三叔公看了看青鸞,正和二夫人董老爺聊著,壓低聲音繼續說,“這崔進窗為了有人能繼承他的衣缽,做過些荒唐事,他四處尋訪著有藥理天分的孩童,看上的,便秘密擄來,收養起來,這青鸞便是當日我正巧救下的,可惜,已經尋不到她的生身父母親,隻有一塊鸞鳳和鳴的青色玉佩掛在她脖子上,所以,就給她取了青鸞這個名字。”

“原來青鸞妹妹還有這樣故事。”少卿聽後不禁一陣唏噓,這崔進窗真真是個藥癡,為了收個好徒弟而已,這得讓多少人家骨肉分離。

“所以,這許多人倒是省了他神醫的名號,恨他怕他的人,更是直接稱他毒手。”三叔公看著時候不早了,這肚子裏的蛔蟲似乎又想吃東西了,結束了這個故事,“不過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從他隱居西域,這江湖上幾乎也就沒人再見過他了。”

之後一些客氣話,自是不提。

好容易等到少卿想起喬青鸞這個名字自己什麽時候聽到過的時候,青鸞子馥兩個已經聊得甚歡了,兩人雖不是自小一起長大,但在異鄉碰著個家鄉人已是不易,何況還是曾今一起上過女學的同窗。少卿在一旁不好打擾,倒是逍遙自在的拉了三叔公回了自己的藏香閣。這一天除了早上早起不得不陪著爹和那個母夜叉在前廳說了些有的沒的,其他的倒是過得挺舒心。

可這綠茵苑裏,看似寧靜的夜裏卻是不平靜。

“少爺。”一個家仆打扮的少年進了二少爺的書房,屈膝半跪,行了一個禮,“您找我?”

少崖知道人已經來了,可是什麽也沒說,隻是繼續站在窗前,已經初冬了,少崖卻把窗戶大開,凜冽的風可以讓自己清醒一點,今天連月亮都沒有,夜色朦朦朧朧的,少崖什麽也看不清,許久,才有些沉痛的說了一句,“吉祥死了。”

跪下的那個人一怔,竟然有些顫抖起來,聽聲音像是在哽咽。

“吉昌,我知道吉祥是你親弟弟,”少崖有些不忍,轉身看著跪著的吉昌,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出了口,“他是被人害死的,那人似乎知道他此去西域的目的,跟著他好一陣子了,可惜,什麽都還沒查出來,就•••。”

“少爺,小的明白。”跪著的吉昌擦幹了眼淚,一臉的堅毅和釋然。

“你明白?”少崖反問。

“小的自當盡心盡力,替少爺去西域查個明白。”吉昌一臉大義凜然的樣子,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雖然吉祥是自己嫡親的弟弟,但自己自然也明白以大事為重,自從二少爺開始懷疑流毒的底細,自己就知道,這事關董府的事,定是不小。

“莫急,”少崖也讓自己冷靜了會,“讓我先親自去會會她。”

西廂房裏,流毒和唐姥姥還未睡,這時節愈發冷了,唐姥姥的冷熱症又犯了,折騰了好些,還緩過氣來。

“小鈴鐺今個來信了。”唐姥姥的聲音還是很虛弱。

“說了些什麽?”流毒邊說這邊將姥姥的被子捂緊了些。

“說前陣子有人來查師父的事,不過好在那人被關起來後自己服毒自盡了,咳咳,”姥姥又咳了幾聲,“隻是讓我們凡事小心些。”

“嗯,這是自然,”流毒應和著,突然覺得窗外有人影一閃,警覺地回了一聲,“誰?”沒有人回答,與姥姥相視一對,握了藏在枕頭下的匕首,藏在衣袖裏,又將腰間的一包五毒散遞與姥姥手上,留與姥姥防身,貼著門牆,開門一躍,出到院子裏,四下一看,卻是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突然卻是眼前一黑,好快的拳,下意識的抽出了袖中的匕首,可這人卻是力大無比,又不失靈敏,反手一轉,就將自己的手腕反抓在手裏,流毒本就不會武藝,此時竟不知道如何反抗才好。

“原來流毒姑娘竟不會功夫。“身後的人的聲音為何如此熟悉。

突然一下,流毒的手被放開,有些生疼了,轉身一看,竟是董府二少爺,不禁眼色一厲,接道,“二少爺好雅興,半夜跑到這偏僻的西廂房練武來了。”

“原來崔進窗的徒弟都隻會醫術,不會功夫。”少崖擺出了他平常常有的一副不苟言笑的臉,好在今個夜色濃,流毒看不仔細,當然,也不想看仔細了。隻是心裏一怔,這二少爺平日裏給人不過是個老實的武癡,沒想到卻是深藏不漏。

“二少爺說笑了,我在西域也聽聞過毒手神醫崔進窗的大名,可是要說我是他的徒弟,隻怕是抬舉了。”兩個人話了可謂是刀光劍影的,自己從西域來,不能完全和師父無關,可少崖半夜來試探自己,是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自己也是半真半假罷了,突然想到小鈴鐺的書信,又看了看這二少爺,難道那人就是這二少爺派去的,繼續回了一句,“沒想到二少爺平日裏多在綠茵苑裏習武打拳,這江湖消息也是靈通得很,可謂是,深•••藏•••不•••露啊。”

“無論你是與不是,來我們董家又有什麽目的,我隻告訴你一句話,不要妄想傷害董家任何一個人。”吉祥死在了西域,少崖手上沒有證據,隻能先給予警戒。

“二少爺,你可還記得,是你的小廝小九將我請來給大少爺治腿的,這大少爺可曾在我手上出過岔子?”

一提到小九,少崖便有一肚子的火,對於這個叛徒,自己以不想多說什麽,隻是又加上了一句,“總之你記得就好。”

“那二夫人呢?”流毒看二少爺準備離去,卻是反客為主,反問了一句,知道這二夫人向來排斥二少爺和三少爺,雖然沒有與這二少爺鬧僵,但也談不上親情。

“我說過,是董家任何一個人,包括二娘。”少崖丟下一句,便走出了院子,此次先來可謂是毫無收獲,流毒這丫頭的嘴牢得很,本想套些話出來,卻還被人家反問了一句,自己到底不像三弟,是個耍嘴皮子的主。

確定二少爺出了院門後,流毒才回到屋子裏,姥姥臉色複雜地看著她,方才兩人在院子裏的一席話自己自然是全聽到了。

“他怕是已經開始查我們了。”姥姥的神色暗了暗。

“無妨,如今師父已經去世了,也查不到什麽,”流毒寬了寬姥姥的心,“況且就算查到了,也不是什麽大事,大少爺的腿就是最好的證明。”看著姥姥,又吞吞吐吐地問了一句,“隻是姥姥,我們到底何時動手?”

“你確定你今天給二夫人診的脈是喜脈?”姥姥眼神裏閃過一絲殺氣。

“沒錯,隻是懷孕的日子不長,一般的市井大夫是診不確切的。”確是有些不解的看著姥姥,“我隻對二夫人說,她近日的惡心是飲食過於油膩。回來,就是想和姥姥商量的。”

“很好,我們的時機,很快就會到了。”姥姥若有所思的邊說邊點點頭,“葉知秋,你欠我的,我定會讓你雙倍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