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不係之舟
“玄曜石之所以擁有強大的魔力,是因為它能夠吸收天地間的邪氣。魔是人間的邪念聚集變幻而成的,因而在玄曜石中極易生出邪魔。魔君噬天便是從玄曜石中生出的魔,你麵前的這塊石頭就是他的誕生之地。”
蘅若看著眼前的玄曜石,疑惑道:“魔君噬天?那這團黑氣?”
“是夜殤。”
蘅若一驚,詫異地轉過頭來看著鳳朽。
“夜殤和噬天是同一塊玄曜石裏生出的魔,他在尚未成形之前被殺羅暗發現,殺羅暗便開始了一個令魔君複活的計劃。百年來,他一邊搶奪神器,一邊栽培夜殤,為的是能在神器收齊之日利用夜殤身上與噬天同源的魔靈與神器中噬天的魔靈產生感應,從而使噬天能夠衝破神器的束縛,重生於世。不止於此,待噬天衝破神器後,為了恢複功力,他會噬奪夜殤身上的魔靈,最終的結果是,夜殤消失。”
如有一道驚雷擊中了蘅若的心,她隻覺得晴天霹靂,一種巨大的恐懼將她淹沒、令她窒息。
“怎麽會這樣?鳳朽,你莫要騙我……”
鳳朽靜靜地看著她,不語。她亦知道鳳朽不可能騙她,但她就是不願相信這件事情的真相。夜殤那麽一個高傲冷厲的人,竟一直以來都被當作了一枚助魔君複活的棋子。對於魔族人來說,魔君複生是他們的使命、他們的信念,可是為什麽要讓夜殤付出這樣的代價?
“鳳朽,你有辦法的對不對?”蘅若眼含著淚光懇求到。
“神不該插手六界之事,這一點你總是記不住。”
“可是……”
鳳朽抬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說到:“禁錮著噬天的十大神器會誘發夜殤體內的魔性,他身體裏的魔性一旦被誘發出來,就會越來越難得到控製,最終完全喪失心性。若兒,你要記住,不論將來發生什麽,你都要學會控製住自己的心。”
一個個金色的光點從鳳朽的身上溢散開來,漸漸地將蘅若包裹住,眼前的鳳朽逐漸變得模糊,她也慢慢失去了知覺。
那一道劍氣打在昆侖鏡上後,夜殤慌忙拾起昆侖鏡查看,但鏡麵已恢複了平靜,無法知道剛才的那一擊到底造成了什麽樣的後果。夜殤憤怒地將楊飛的頭顱一腳踩碎,將他踢了出去。他皺起眉頭緊盯著昆侖鏡,決定啟動神器去找蘅若。就在此時,鏡麵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影像,夜殤一怔,盯住了那個影像。
哐噹一聲,昆侖鏡跌落在了地上,夜殤臉上的神色是震驚和難以置信。幻象,剛才看到的一定是幻象!那道劍氣打在了上麵,所以剛才看到的東西都是假象,一定是這樣!
這時,昆侖鏡又發出了光芒,自行從地上浮起到了空中,一陣大風和耀目的光芒過後,蘅若出現在了有些淩亂的屋子裏。
蘅若剛一站穩,就被夜殤抱在了懷裏。她一怔,輕聲問到:“怎麽了?”
夜殤沒有說話,隻靜靜地抱著她站了一會兒,然後鬆開她,凝視了她一陣後說到:“剛才屋子裏發生了一些狀況,影響到了昆侖鏡,我擔心你,所以……”
蘅若笑道:“我不是好好地回來了麽?”她的臉上雖在笑,但心中仍在為剛才發現的真相感到擔憂。以前她可以對仙魔之間的鬥爭置之不理,但現在她知道了真相,又怎能眼見噬天複活,將夜殤吞噬?
“夜殤,我……”蘅若想將事情的真相告訴夜殤,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竟說不出話了。
“怎麽了?”夜殤看著她。
“我……我回到了一千年前……”失去的聲音又回來了,蘅若忽然間明白了,鳳朽在她身上下了禁製,她無法說出殺羅暗利用夜殤的真相。他說過,神不能插手六界之事。
蘅若失神了片刻,繼續說到:“我在穿越時空的時候出了一點狀況,回到了一千年前而不是九百年前,不過後來我又找到了昆侖鏡,回到九百年前拿到了‘清風醉’。”
她從腰間取下鳳朽在施法讓她回來的那一刻塞到她腰間的小袋子,裏麵裝的正是‘清風醉’。她拿著那袋香說到:“香已經集齊了,我想借用一下神農鼎將這九百九十九種香氣煉製成丹,不過……”不過神農鼎在絲媚那裏。
“無妨,我和你同去。”
夜殤帶著蘅若來到絲媚宮中,正巧見絲媚在花園中賞花。夜殤轉過頭來與蘅若對視一眼,準備走上前去。隻見絲媚這時也轉過了頭看見了他倆,她微微一怔,轉了轉眼珠,而後側過頭去對身邊的侍女道:“我要出去一趟,神農鼎放在我的臥室裏,可要給我看好了,出了什麽閃失拿你們是問。”
“是,大人。”
絲媚瞥了一眼夜殤和蘅若,冷哼一聲離開了。蘅若看向夜殤,笑著舒了一口氣。
“你不要走嘛,留下來好不好?”童降撅著嘴看著蘅若,一副懸然欲泣的樣子。
“可是我有自己要做的事呀。”
“我陪你去!”
蘅若無奈地笑道:“你是魔界的護法,本就好久沒有回魔宮了,這回又跟著我走了,像什麽話?”其實如果不說,還真看不出這樣一個四歲的小娃娃是另人聞風喪膽的魔界護法,蘅若覺得,若不是迫不得已,童降自己或許也並不想像從前那樣食嬰為生吧。
“那你還會不會回來?”
蘅若一愣,心頭湧起一陣悲傷。不會回來了,就算回來,那時的心情大概也不一樣了。夜殤的事情雖然無法說出口,但她絕不能什麽都不做,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讓魔君複活吞噬夜殤的生命,這就意味著她要與魔界為敵,要與他站在對立的一麵。
童降見她不語,慌道:“你想要什麽?我給你好不好?你不要走嘛……”
“你不知道她喜歡花麽?去後山采一些花來,說不定她就留下來了。”
蘅若聞言回頭,見莫子竹一襲廣袖白袍,飄然若仙。
“原來你喜歡花呀?我馬上去給你采,你站在這裏不要走哦!”童降說著蹦跳著離開了。
“你大概不知道他的性情有多麽乖戾,但對著你卻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他本來就是個孩子,隻是承受了一些本不該由他承受的苦難,才變得暴戾凶殘。”蘅若笑了笑,說到:“你為什麽把他支開?”
莫子竹走到蘅若身側,說到:“你心裏有事?”
蘅若一怔,隨即笑道:“我的心事都寫在臉上麽?”
“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說謊的。”
蘅若輕輕歎了口氣,說到:“有些事我以為可以置身事外,可到頭來卻是身不由己。明知道有的決定會使一些人感到痛苦,但還是不得不這麽做。有時候我真的好想逃避,可是逃不掉。”
莫子竹看著遙遠的天際,悵然道:“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有一些無法逃避的事情,即使是力量強大的人,也可能無法掙脫命運的枷鎖。既然逃不掉,那就麵對吧。”
“如果……我們不得不成為敵人呢?”
莫子竹愣了一愣,回過頭來看著她道:“即使有一天我們要拔劍相向,你我也還是朋友。”
蘅若聞言怔住,她心頭一暖,展顏微笑。
這一次蘅若又沒有等到夜殤從殺羅暗那裏回來就獨自離開了,已經做下的決定讓她不知該用何種心境來麵對夜殤,同樣,她也不知將來該如何麵對九惜顏、童降還有莫子竹。在離開魔宮的路上,蘅若聽到莫子竹為她彈奏的一首送別曲,她想起臨別前莫子竹所說的那句話,不由得釋然了。不管將來事情會變成怎樣,她已擁有過這些溫暖人心的情誼,這樣就足夠了。
重華派的夥房裏,正在熬湯的阿煢把從她前麵走過的夥房雜役福安叫住了。
“福安哥哥,你知不知道旁邊那間房子裏住的是誰呀?那間房子不是沒住人麽?怎麽最近阿長哥哥總往那裏麵送吃的呢?”
福安眼睛瞟了瞟四周,湊到阿煢耳邊神秘地說到:“我也是昨日逼阿長告訴我的,我悄悄告訴你,你可不要告訴了別人。那裏麵住的是一個雲台山叛逃出來的弟子,身上負了傷,被君師兄安置在那間屋子裏養傷。哎,你說怪不怪,那日雲台觀觀主親自到這裏來要人,君師兄忽悠了他一日,就是不肯將那叛徒交出來,他就不怕得罪了雲台觀的人麽?不過君師兄這麽做總有他的道理,說不定那人啊是有什麽冤屈……哎,你去哪兒啊?”
阿煢端起一碗湯,邊往外走邊道:“給君公子送參湯去。”
阿煢來到君謙恕的房門外,伸手叩了叩門:“公子,我是阿煢。”
“進來吧。”
阿煢推門而入,發現裏麵還坐了一個人,她愣了愣,走上前去。
“這位一定是蘅若姑娘吧?公子時常提起你,今日一見果然是清麗脫俗,不可方物。”
蘅若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阿煢,笑到:“阿煢姑娘靈秀可人,也無怪師兄那麽喜歡你。”
阿煢臉一紅,偷瞟了一眼君謙恕,然後將手上的湯放到桌子上,說到:“公子,這是阿煢給你做的參湯,趁熱喝了吧。阿煢不打擾你們了,告退。”
阿煢低著頭退出了屋子,帶上了門。蘅若道:“得體大方,倒像是個凡人家的小家碧玉。”
君謙恕笑了笑,端起桌上的參湯吹了吹,遞到蘅若麵前道:“阿煢的手藝很不錯,嚐嚐。”
蘅若挑了挑眉,說到:“看來師兄的嘴已經被阿煢姑娘貫壞了。人家特意做給你的,我可不敢毀了她的一番心意。”
君謙恕將碗放下,笑道:“好吧,那先說說你的事吧。去南彊的事順利嗎?”
蘅若收斂了笑容,搖搖頭道:“刑如風不肯見我,他叫人傳話說他也不知道夜殤的事。另外我在南彊還遇到了童降。”
“童降?他是個食嬰魔,師祖萊華上仙曾經收服過他,但不慎讓魔君噬天救走了。他吃完了魔宮附近的嬰兒就跑到別處去覓食,因而常常不在魔宮,原來竟到了南彊。”
“有人告訴他喝了我的血可以一月不食嬰兒,所以他攻擊了我。”
君謙恕一驚:“你怎麽樣?”
蘅若搖搖頭道:“放心吧,我沒事。我去南彊的事情隻告訴過師兄你一個人,童降怎麽會知道?所以我懷疑那天我們在蓮池邊說的話叫人給聽去了。師兄覺得,這個人有可能是前一次害重華被圍的人麽?”
君謙恕思索了一番,說到:“極有可能。還有一件事,雲台觀的弟子江浩冒死逃到了重華,說是雲台觀內有人勾結外人謀害了空徽道長。”
“可說了這個外人是誰?”
“江浩暫時沒有想起來,不過這些天他一直在想,今晚我再去看一看他,說不定他已經想起來了。”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響動,君謙恕和蘅若聞聲停止了交談,起身奔向門邊。